拉薩茶館，一半酥油茶 一半甜茶

琉璃

關于西藏的味覺記憶，第一缺不了的就是酥油茶。無論在家，還是餐館吃飯，或者郊外席地而坐小歇，總有一只水壺與藏族同胞的生活場景同屏出現，拔開壺塞，濃濃奶香撲鼻而來，乳黃色的液體在碗里微微發顫，一層薄薄的淺咖啡色湯衣蒙在面上、油花兒輕輕飄動的酥油茶，在幼年時就植入了所有西藏民眾的血液里，是藏族同胞日常生活中無可取代的必需品。這種味道，關乎習慣，也關乎溫暖、親情，和每個人的成長相伴。

大多數來到西藏有高原反應的游客，第一時間定會從酒店往藥店里跑，一瓶紅景天，一罐高氧，抵御這突如其來的不適。如果你在餐館里，老板會拎一壺酥油茶放你桌上，并告訴你，外地人來西藏適應高海拔環境的最好方式就是多喝本地的酥油茶。

大清早農民家庭旅館大家長在屋外打酥油茶，看了他打茶的全過程，才發現制作酥油茶的方式與想象中不同，他先掰一大塊青茶磚，放入大鍋里加涼水煮開，將茶葉熬煮一段時間后撈出茶葉末，再把茶水倒入水壺，每天打酥油茶時取出使用。以前將煮好的茶水、酥油、牛奶、開水、食鹽倒入木桶用力攪拌，混合成乳黃色的液體后酥油茶便打好了?，F在有不銹鋼的酥油茶打茶機，攪拌一次可以倒滿一只3.2L的水壺，夠4口之家喝上一天。

農民家庭旅館大家長是一位很有見識的老者，走過中國許多地方，得知我們從云南大理而來，他便興奮地說，“大理我去過，是白族自治州嘛，我喝過你們那里的沱茶，茶就用開水泡，什么都不加，我從大理帶回來幾塊茶磚，和你們送我的茶磚一個樣，袋子上有寶焰牌幾個字，第一次煮覺得茶味很濃，打酥油茶的時候倒一點點茶就夠了，不像我們這里買的茶磚，掰一大塊只夠熬一水壺?！痹捦?，他模仿起了當時喝清茶的樣子，用手比劃道“你們喝茶的杯子太小了，要小口小口地喝，品茶的味道?！贝丝?，酥油茶已經打好，他倒了好幾大碗端給大伙兒說，“路還遠著呢，快大口喝下，既可以緩解高原反應，又可解渴充饑，幫助消化?！睗庥舻哪滔銕缀跹谏w住茶的味道，淡淡的鹽味混合著酥油的濃香，這是西藏獨有的味道，藏族同胞的摯愛，也是大家長對我們“藏地觀茶”團隊的情誼，進藏這一路靠著酥油茶“庇護”，我沒有任何高反，安然無恙到了拉薩。

扎進拉薩的大街小巷，首先會詫異于茶館的數量，其次，你會發現所有茶館都不是我們常見的清茶館，也區別于藏區其他城市的茶館，拉薩更多的是有著濃郁地方味的“甜茶館”。除了眾人熟識藏地民族必不可少的酥油茶外，拉薩本地人幾乎每天都離不開一杯甜茶。據說甜茶是上世紀初，由來到藏區的外國人和出國留學的貴族子女共同普及開來的一種外來的茶飲方式，由奶、紅茶和糖制作而成，相比淡淡咸味的酥油茶，似乎外來客更喜愛喝容易入口的甜茶。

山洞甜茶館、倉姑寺茶館、光明港瓊甜茶館、老光明甜茶館等等，是拉薩人每天“嘆茶”的地方，他們一天的日子就從一杯甜茶、一碗藏面開始。

大清早，“藏地觀茶”團隊來到拉薩最接地氣的老光明甜茶館“嘆茶”，與位置很容易找到的光明港瓊甜茶館不同，老光明甜茶館隱匿于一條狹窄但充滿煙火氣的小巷里，在這里喝甜茶，用餐的幾乎全是當地藏族同胞，和其他老派甜茶館一樣，沒有華麗的裝修，沒有雅座包間，男女老少擠在排列整齊的老舊方桌前，喝著甜茶，吃著藏面，然后熟絡地聊著，新來沒座位的人，只要把茶壺、茶杯往桌上一擺，坐在周圍的人都會自覺往兩邊挪一挪，好讓其坐下，幾杯茶后，便沒有距離交流起來。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什么，但能感受到泡甜茶館已成為他們幾代人的生活方式，根植于日常生活之中，無論茶館外的世界發生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絲毫影響不了茶館里“走心”的交流互動。

幾杯甜茶下肚，光明甜茶館老板晉美認出了我們“藏地觀茶”大部隊，“藏地觀茶”領隊李小波拿出幾大包寶焰牌福神漢茶茶磚贈予晉美，熟識下關茶的晉美當即拆開茶磚包裝高興地說：“下關茶與我們的甜茶一樣，都給拉薩人民帶來美好的生活，我對你們也表示感謝?！鳖I隊李小波說：“我們云南茶，下關茶與藏區有著很深的淵源?！痹诓桉R互市的年代藏商馬幫來來往往踏出了古道上無數的動人故事。民國初期，“康藏茶葉公司”成立，下關成為云南銷往藏區緊茶的重要加工地點。1941年，在下關籌建起“康藏茶廠”，專制緊茶、餅茶銷往西藏和云南省內以及四川省西南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黨和政府十分重視邊銷茶生產，1955年四川雅安茶廠邊茶停產，造成西藏山南一帶脫供，嚴重影響當地藏族同胞的生活。為了應急解決藏區飲茶問題，當地商業部門忽視了藏族同胞原來的飲用習慣，將下關茶廠生產的“云南磚茶”調往飲用雅安藏茶的地區銷售，在銷售時未向消費者做出必要的飲用科普，造成了當地藏族同胞仍用1：60的茶水比例煮飲“云南磚茶”熬煮茶汁過濃，部分藏族同胞飲用后出現頭暈，嘔吐等不良反映，這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紛紛派人入藏區調查，查出云南茶葉內含物質豐富，水浸出物含量較高，后經下關茶廠派人到當地現場試驗，用1：120～150的茶水比例來煮飲“云南磚茶”再無不良反應。晉美聽后笑著說：“下關茶與藏區密不可分，不知道你們此行發現沒有，拉薩的藏族同胞一般在早上會喝一杯酥油茶，其余的時間都是喝甜茶來補充體力，大多數本地人都是一天來店里好幾回?！?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5/26/puer201609puer20160920-3-l.jpg" style="">

光明甜茶館的前身是供銷社，1992年在市場經濟改制的時候晉美接下了現在的甜茶店，時間一晃而過，至今已經營了24年，成為了多少拉薩人心中的鄉愁與惦念。甜茶館每天早上八點開門迎客之前，廚房里早就一片熱火朝天，碩大的鐵鍋之中翻滾著的沸水騰起裊裊白煙，工作人員一邊將沙包包裹住的紅茶茶包浸水里翻煮，一邊拆開十包藏區特有的奶粉保證第一鍋出爐的甜茶奶味十足，奶粉加入開水之后用攪拌器攪拌，直至粉末完全溶于水，表面浮起一層奶泡。兌好的奶逐一抬到鐵鍋邊，待鍋中紅茶滋味完全釋放，工作人員把茶包撈起放在一旁后，用勺子舀一瓢兌好的奶，緩緩倒入茶湯中，攪動幾下，當茶與奶融合，騰起陣陣奶香后，裝入水壺中，便可以售賣。一磅甜茶只需4塊錢，早上8點營業，到晚上7點打烊，基本每天能賣出2000多磅甜茶，除了甜茶，還有面條、咖喱飯、炸土豆等食物飽腹，泡在甜茶店里，享受早茶、午茶、晚茶，一天的光陰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溜走了，看著人來人往，似乎門外的世界絲毫打擾不到拉薩人泡茶館的傳統民俗，時光就這么美好地靜止了。

有人說，因為藏區高寒，所以藏族同胞養成了喝酥油茶，甜茶補充能量，保暖消食的飲食習慣，我覺得所謂的飲食習慣里更多的是幸福，是那種踏實的味道，換而言之是一種安全感，不然怎會說一切思鄉，基本上都是食物作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