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中朝文人間題贈序跋論略

董嬌嬌

摘 要： 清代中朝文人間交流方式較頻繁的是題贈序跋，通過題贈、序跋這種文學評價性文體進行文學、學術交流?，F收集到中朝文人題序跋共計148篇，大多由中國文人所作。朝鮮文人請求中國文人為其序跋，主要是為了提高自己的聲譽，或是表達欽佩之情。中朝兩國文人間的題贈序跋對研究中朝兩國的文學交流有很大的意義。

關鍵詞： 清代中朝文人 題贈 序跋

一、引言

清代，朝鮮文人跟著官員一起出使中國，借助出使中國的機會，與清代的名人雅士進行文學、學術的交流。他們間的交流方式有很多，包括筆談、尺牘、詩歌唱酬等，題贈、序跋是這個時期使用較為頻繁的交流方式。下面將題贈、序跋作為研究對象，進行一定的考論。

清代時期，兩國文人寫的題贈、序跋，大多存在于朝鮮文集中，基本是朝鮮文人向中國文人請求所作，如紀昀、李調元、潘庭筠、陳崇本、董文渙都有被朝鮮文人請求為其文集寫序跋。兩國文人借助序跋這種文體，進行文學評價。序，在書籍的開頭，在劉勰的《文心雕龍》中解釋為：“序以建言，首引情本?！毙蛑饕譃樾蛭?、贈序、壽序，主要介紹作品內容、特點、寫序的緣由，如李調元在《韓客巾衍集序》中描寫與柳琴相識的經過，指明《韓客巾衍集》收錄的主要是朝鮮李德懋、柳得恭、李書九、樸家齊四位詩人的詩歌，應柳琴請求，為四家詩作序，并且在文中高度評價四家詩：“今觀四家之詩，沈雄者其才，鏗鏘者其節，渾浩者其氣，鄭重者其詞，有一類于前之所譏者乎?！卑显谖募淖詈?，一般都是用來評價對方的作品，說說自己的想法，如潘庭筠分別為李德懋、柳得恭、李書九、樸家齊四位詩人寫的跋，都是評價他們的詩歌創作，例如其給樸家齊的《明農初稿跋》中寫道：“楚亭詩，脫手如彈丸，不為僻涉之音，所謂文人妙也，來無過熟耳，襟氣磊落，如見其人，頡頏四家，未易定王盧前后也?！闭J為其詩詩圓潤精美、敏捷流暢，能排王勃、盧照鄰之前。

二、原因

清代，中朝文人間寫的題贈、序跋如此頻繁的原因很多，從一些序跋中分析出其主要原因大致如下：

1.請清代知名文人寫序跋，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從明代開始，朝鮮文人就認為中國是優秀文化的發源地，對中國有神往之心。如樸珪壽曾作詩：“平生夢想帝王州，蹩躠中堂空流羨。三輔黃圖眼森森，意中轣轆車輪轉。今朝出門真快活，舞驂周道平如輾。諸公端合為我賀，胡為離愁眉頭現?！逼湟簧畲蟮脑竿褪沁M入中國。清代，是中朝交流的高峰時期，中朝兩國經?；ヅ墒箞F進行交流，這時朝鮮文人就有了跟著使團來中國的機會，他們來中國不單是為了朝貢皇帝，看看中國的山川景物，他們來中國最大的動力是與當時中國知名文人進行文學交流，增長自己的學識。因此，當他們來到中國之后，會主動登門拜訪中國文人，主動贈送自己的書集，與對方交流，請求對方為自己作序跋、題詞等，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多位中國名士收到這樣的請求，如潘庭筠的序中寫道：“柳君又屬吏部，丐余評定此卷?！崩钫{元的序中道：“以不辜其求，而并為評隲四家，以重其請?！苯瓭i的序中道：“乞仆一言弁其首”，紀昀的序中道：“判書乞余為序?！闭且驗槌r文人對請中國文人為其寫序跋有著強烈的想法，朝鮮文人才會積極主動地通過登門拜訪、信件往來、贈送書籍等方式請中國文人為其寫序跋，并且用心珍藏。這一點，可以解釋為何朝鮮文人所作序跋少于中國文人的原因，也可以解釋為何這些序跋大多存在于朝鮮的文集中。

2.除了有目的性地出使中國，請求中國文人作序的原因外，還有這樣的偶遇，讓朝鮮文人主動替中國文人寫序跋。朝鮮文人隨使團出使中國，在到達中國后，于當地的某個地方休息時，偶遇中國文人，見其相貌不凡、意度悠曠，覺得定是一位高士，便與之交談，發現其正是某位欽慕已久的文人，或是與之交談，讀其文章，被其才學深深吸引，于是主動為其寫題贈序跋，以表達自己的贊賞之情。比如朝鮮文人申佐模在書店見一人，見其貌便有心與之筆談，聞其名更是欣喜不已，然后作《題小東方先生金臺游學草卷并序》送給對方，表達自己對對方的欽佩之情：“其詩沉雄雋逸，雅麗情新，高者超三唐，駸駸乎陶謝之門庭，下亦方駕蘇黃，不翅過之，文則從《蕭統選》體重來，煉句淘字，謹嚴精切，鏗鏘鼓舞，動合音節，非近世駢花儷葉者比，洵當今之巨匠，振古之高才也，蓋愛玩不釋手?！闭J為他的詩文遠超前人的成就。當然，朝鮮文人主動寫序跋送給中國文人，不僅僅是為了表達自己對對方敬仰之情，更有想要通過給對方序跋認識對方，通過寫序跋告訴對方自己的才學，展示自己的才華，借助中國文人的傳達推動自己名聲的傳播。

3.除了序文以外，也有只是互表情誼的贈序。中朝文人之間寫的贈序，一般都出現在分別之際，表達依依不舍之情，或是勸勉之意。中朝文人之間因語言不通，不能很好地進行口頭交流，所以只能依靠文字進行交流，表達對對方的不舍和祝福。如許宗衡在與李藕船的贈序中寫道：“君且將行，關門楊柳，依依送人，君既為詩以贈，余書數語，即以序君之詩，方期君之再至也，君其有意乎？”兩人通過短暫的相處，已經情感深厚，在李藕船回朝之際，兩人不舍離別，在分別之際，許宗衡為其寫贈序，期待下一次的見面，希望對方再次來到中國，可見贈序是中朝文人雙方互表情感的一種形式，以便更好地促進中朝雙方的文學交流。

4.清代，中朝文人間寫贈序的原因還有一點，那就是祝壽。寫贈序用于祝壽的代表人物是常年旅居中國的朝鮮文人金澤榮，共寫了11篇壽序。他在張詧六十大壽時，贈給他的壽序中介紹了兩人相識的經過，稱贊張詧才華橫溢，妙筆生花，并且祝福他“永生于世”。在六十大壽上送壽序，既可以表示對此的重視程度，增進感情，又可以當著眾多人的面展示自己的文采，更好地推銷自己。金澤榮來華的目的之一正是施展才華。

現收集到清代中國文人給朝鮮文人作序文33篇，跋28篇，題贈87篇；朝鮮文人給中國文人共作序文18篇，贈序2篇，壽序12篇，跋6篇。因中國文人都是應朝鮮文人請求，多是為其文集寫，所以多序文、跋文，少贈序、壽序，朝鮮文人要請求中國文人為其序、跋，為處理好關系，表達欽慕之情，主動寫序跋，所以多贈序、壽序。

三、特點

將眾多原因歸結一點，即促進情感，傳播名聲。從目前收集到的眾多的題贈序跋中可以看到清代中朝文人間寫的題贈、序跋大致有以下特點：

1.目前共收集到清代中朝文人間相寫的題贈、序跋共約148篇，主要是清代文人為朝鮮文人寫的，約有101篇，朝鮮文人僅約有47篇，中國文人寫的題贈序跋的數量是朝鮮文人寫的兩倍?，F收集到的題贈、序跋的作者大多是當時清代著名文人，在海內外享有較高的聲譽，如紀昀、許宗衡、潘庭筠、李調元、董文渙等，這幾人所寫的題贈、序跋共計33篇，占總數的33%?？梢钥闯?，清代中朝文人交流過程中，清代文人為朝鮮文人寫的題贈序跋比較多。這些清代文人的名聲遠播在外，加上朝鮮文人的慕華思想，讓朝鮮文人主動向清代文人請序跋，提高自己的聲譽，再加上清代文人對朝鮮文人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又出自天朝大國的想法，而且請朝鮮文人替自己寫序跋對提升自己的名聲沒有任何幫助，不屑請求朝鮮文人替自己寫序跋。這大概就是朝鮮文人替中國文人寫的題贈序跋較少的原因。

2.清代中朝文人間題贈序跋的第一個高峰期時1777年至1778年間，在此期間主要的序跋作者是李調元和潘庭筠，主要是給李德懋、柳得恭、李書九、樸家齊四位朝鮮詩人，共計16篇之多。在中朝文人的交流中，李調元和潘庭筠與朝鮮文人交流的機會較多，而且他們給朝鮮文人寫的序跋，吸引了很多朝鮮文人，因此很多朝鮮文人慕名請求他們寫序跋，開啟了一段潮流。這是他們為何寫的序跋多于他人的原因。第二個高峰期是在1860年至1867年間，董文渙是這個時期與朝鮮文人交流較廣的一位中國文人。朝鮮文人給董文渙寫的序跋都在1861年作者分別是申轍求、申錫愚、趙徽林，而董文渙給朝鮮文人寫的題贈序跋時間大多在1862年，董文渙與樸珪壽的序跋往來較多。主要原因在于，兩人早年已有書信往來，借著出使中國的機會，兩人就有了更多的交流機會，甚至一起出游。兩人興趣相近，都熱愛書畫，有了這一點，兩人的交流就更加融洽，兩人的序跋交流比其他人更多。

3.從整個清代中朝文人間的交流看，發生的第一篇序跋是在1720年，朝鮮文人李器之寫給中國文人楊澄的《楊鈍庵文集序》，序中介紹了與楊澄相識的經過及寫此序的理由，并表達了對楊澄的敬重之情。清代中國文人第一次給朝鮮文人寫的序跋是在1777年，李調元、潘庭筠應柳琴請求為其寫序跋，在這之后就掀起了朝鮮文人請中國寫序的高潮。

4.不管是朝鮮文人寫給中國文人的題贈、序跋，還是中國文人寫給朝鮮文人的題贈、序跋中，都是稱贊之情，欣賞之意，沒有任何指正批評的地方，缺乏真情。向中國文人請序這種行為，只是一種潮流，人云亦云，甚至覺得擁有中國文人寫的序跋，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四、結語

通過清代中朝文人題贈、序跋的交流，表現了兩國文人當時不同的創作理念，從中國文人作的序中可以看出中國文人對于文的創作，堅持“文以載道”的創作理念，文中要有理可尋，要關心國計民生；對于詩的創作則更喜唐詩，堅持“詩言情”的創作理念，追求和平澹遠之境。朝鮮文人則側重于造字，物象，追求整體的美感。清代中朝文人通過題贈、序跋這種形式進行文學評價、文學交流，促進兩國的文學交流，也讓中國人熟識多位有才華的朝鮮文人，如柳得恭、李德懋、李書九、申轍求、李藕船等，有利于中國文學、文化在朝鮮的傳播，使中國文人的名聲遠播海外。但是由于兩國交往的需要，所有題贈序跋中全是稱贊之意，沒有批評的內容，在一定程度上有違常理，這給中朝文人間交流的研究增加了難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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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江蘇省大學生創新創業計劃項目“明清時期中朝文士間題跋和贈序的整理與研究”（項目編號：201613993003Y）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