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寨的親人（組詩選2）

彭華章

■祖 父

就在這樣深夜的時刻，關于玫瑰的芳香

讓你從沉睡的夢中突然驚醒

折磨著你此后漫長的一生

推門遠望，你依靠的愛情大樹

在秋夜吹來的風中猝然倒地

歇斯底里的叫聲，痛徹肺腑的悔悟

喚不回隨季節向北遷徙的鳥兒

那個你一直守候的人，沿著秋風

隨向北遷徙的鳥兒一道，去了遠方

去了北方以北的遠方

她留下的不只是愛情，卻什么也沒帶走

孤獨的眺望和單薄的日子

別無選擇

冬天如期而至的雪，冰涼而飄逸

它如花的形狀，它發白的光芒

又一次刺傷你一生懷愛的心

失落的眼神就在今夜閃動淚光

讓坐在現實中的我，又一次

感到無比的遺憾和無限的懊惱

你的幸福，我的幸福，都一樣

比等待的依靠還要長

比奔赴的道路還要遠，除此之外

沒有一個答案，能在明天太陽升起之前

同時撫慰我們落寞的靈魂

■挖煤的三叔

在冬天的想象過于夸張，伸出雙手

烏黑的煤粒從指尖滑落，關于溫暖的臆想

來得比春天還要漫長，比豐收還要遙遠

流淌的河，九曲十八彎，沒有留下的暗示

蒼茫的山，海拔過高，沒有攀越的能力

用雙眼祈求，總被慣有的冷淡

拒絕眼中多情的綠色

我的三叔，雙膝跪地，眼貼地面

終于看清通往井口的道路，這樣的現實

頭頂昏暗的電瓶無法改變

就一生，沒有站立起來成形

一把在黑暗中穿行多年的鐵鍬

光滑錚亮，它閃爍著金屬的光芒

照亮你高貴的頭顱，不屈的思想

就在此時，我看清你黑暗中倔強的身姿

如煤塊一樣烏黑，眼神堅定

雖然跪著，你真正的漢子氣概

讓河流改變方向，讓大山變得寡言

卻深深地灼傷我，多年以前

早已失愛的心，如春后的冬草

復活的速度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