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忐忑不安（外一篇）

侯廣安

他預感到自己明天將會成為林場的新聞人物。在這平靜的日子里，有什么比一個木材小工隊隊長落選下臺更刺激的呢？

但你別以為我們的隊長干了什么中飽私囊或拈花惹草的見不得人的勾當，他的錯誤在眾人看來，遠比這還要嚴重得多，他得罪的是全隊的大多數職工。

他原本是名采伐工，老隊長退休后，他成了繼任者。

同許多新官一樣，上任后他也燒了幾把火，可結果都是引火燒身。

老隊長退休時，不僅給他留下兩頂帳篷、兩臺J50拖拉機，還有十多名職工，更難能可貴的是還留下了一個小金庫。那是老隊長帶領全隊職工撿伐區剩余物賣片料截留下來的，幾乎全隊的人都從中得到了一定的實惠，買工具、茶葉、洗衣粉、拖鞋等。他倒好，上任就請來了林場財務股長，把剩余的錢全部收繳了。這幾年，林業局為各林場的小工隊都訂了幾個季節合同工，從事采伐、集材、裝車等特繁工作。他一拍板，把本隊的季節工都給辭了。人少了，活還在，這樣一來在職的工人勞動強度一下子增大了，干活的人便牢騷滿腹。他呢，卻是哪道工序缺人，他就頂上哪道工序。

眾怒難犯。這幾把火一燒，惹得大家咬牙切齒，直戳他的脊梁骨，都說他是兔子尾巴長不了，總有一天會叫他好看，其中的弦外之音是不言而喻的。

工隊長要重新選舉產生的消息他知道后，并不抱多大希望，但他沒有多想，照例按既定方針辦，昨天他還強調每月出勤不滿20天的一律不給伙食補助，又一次地把矛頭指向了將決定他去留的職工。

真的是自己錯了嗎？昏黃的暮色中，他這樣問自己。結論是否定的。這一冬天，他何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何曾正點下過一次班？身上的工作服哪天不是大汗淋漓的？而且，工隊生產指標不是逐月上升嗎？

不！不該讓失敗摧毀自己的意志！于是，他昂頭挺胸，坦然而鎮定地走向了隊部的小會議室。

當他推開門，林場主任、書記、工會主席、人秘股長和全隊職工突然全體起立，向他致以熱烈的掌聲。再看黑板上自己的名下劃有幾個正字。

他以絕對的優勢當選為工隊長。

當工會主席宣布他當選工隊長時，他那兩行熱淚模糊了雙眼。

主任讓他講幾句話。他語音哽咽一時不知從哪里說起，最后只說了一句：“我感謝場領導和全隊職工對我的信任，今后我會加倍努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