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庫塞的“愛欲”與人的解放之間的關系

【摘 要】 馬爾庫塞運用精神分析的方法追溯“愛欲”與人類文明的演變過程，強調發達工業社會中人類原始的“愛欲”本能在額外壓抑之下已逐步升華為“性欲”，人成為勞動的奴隸。馬爾庫塞指出人的解放的唯一出路便是謀求作為人的本質“愛欲”的復歸，在此意義上，“愛欲”的解放等同于人的解放。

【關鍵詞】 愛欲的解放；人的解放；文明；勞動；額外壓抑

馬爾庫塞首次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應用于社會分析當中，且突破了弗洛伊德的悲觀主義和歷史局限性。其愛欲解放論是對現代工業文明的強烈批判，同時指明人類獲得解放，實現真正自由的可能性。本文將從分析愛欲與文明的起源與演變出發，探究現代社會背景下愛欲的解放，及其與人的解放之間的關系。

一、愛欲與文明

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中闡述了人類本能的起源與演變過程。生命由無機物發展而來，隨著生命的持續進化，生命體演化出兩種本能：愛欲本能和死亡本能。其中愛欲本能具有集合的作用，促進生殖細胞的結合；由于生命的誕生而造成的“尚未解除的張力”使生命感到痛苦，“這種經驗便產生了死亡本能，是一種通過倒退來消除這種張力的內驅力”。[1]此時本能僅受快樂原則的支配，將快樂、消遣和享受作為其目的，無時不在追求各種需求的完全滿足，“這是一種純粹的、作為自在目的的滿足?！?。[2]接著生命開始向人類轉變，外界資源的缺乏引起人類的生存斗爭，這時支配本能的快樂原則不得不讓位于現實原則。但快樂原則并沒有因此消失，而是存在于“本我”之中，進入深層的無意識。

文明伴隨現實原則的支配，象征著對人類本能的壓抑，拋棄了人的各種需要完全滿足的原始目標。在物質缺乏，人類無力大量開采自然資源的時代，“自我”確保著自身與現實相適應，使得人類可以滿足普遍的基本需要，這時人類受到的壓抑為基本壓抑。在壓抑下，人類本能的價值標準也受到影響，快樂被延遲，消遣變為工作。

馬爾庫塞提出額外壓抑和操作原則兩個概念。隨著文明的發展，人類可以實現對自然的征服，物質資源得到豐富，但與此同時人類社會的領導者為了保障統治地位，滿足自身不斷擴展的需求，使愛欲受到基本壓抑和額外壓抑的雙重重壓，現實原則進而轉變為操作原則。馬爾庫塞指出，在當代發達工業社會的權利系統下，統治者和民眾一樣無力擺脫操作原則的掌控，科學技術創造了相比以往無比富裕的社會，表面上人類的生活，娛樂方式變得多姿多彩?！暗⑽茨芨淖內说拿\，使人獲得自由，反而使人日益變成技術、物質資料的生產和消費的奴隸”，這是人類“全面受壓抑的社會，技術和文明對人實行了全面的統治和管理”。[3]

在操作原則支配下，人類勞動的分工愈加細化，勞動遭到異化，“接受”轉變為生產。馬克庫塞指出“個體在工作中不能滿足他自己的沖動、需要和機能，而只是履行某種預先確立的功能?！?，[4]而現代社會卻極力宣揚艱苦工作是一種美德，這是對人本性的貶斥。

二、愛欲的解放

1、勞動的解放

弗洛伊德將勞動看作是愛欲沖動的體現。馬爾庫塞批判弗洛伊德沒有看到異化勞動與非異化勞動的區別，唯有非異化勞動才能充分地體現愛欲，是最基本的愛欲活動，而異化勞動是對愛欲的極大壓制。馬爾庫塞指出勞動本應是人消遣，追求快樂的活動。其一，非異化勞動是創造生活必需品，保證生存基本需要的活動。其二，非異化勞動是愛欲的釋放與發泄的活動，人可以在全身力比多（精神分析學認為，力比多是一種本能，是一種力量，是人的心理現象發生的驅動力。）的流動過程中享受勞動帶來的歡樂，完全地直接地滿足本我的需求。其三，非異化的勞動代表真正的自由?；谝陨先c，我們能夠認識到異化勞動向非異化的回歸，即勞動的解放是愛欲解放的關鍵。

那么何時勞動才能被解放呢？馬爾庫塞指出，應待“文明達到的最高水平”。[5]以往的人類社會，物質資源匱乏，文明為滿足個體普遍的基本需求，生活標準只能在壓抑下維持較低水平。而在現代工業文明昌盛的背景下，這種壓抑的必要性顯然已不復存在，無需苦役就能滿足個體的普遍需求。馬爾庫塞認為工作日長度是文明施加額外壓抑的必要條件，成熟的文明會為人類提供富足的物質和精神財富，其工作日長度的縮短意味著愛欲能夠得到前所未有的釋放。無意識推翻了意識的控制，本我需要的滿足已不需要被延遲，天平慢慢向快樂原則傾斜。其時，勞動異化便會畫上休止符，“勞動的分工開始重新以滿足自由發展的個體需要為目標”。[6]

2、性欲轉變為愛欲

勞動異化的消解為性欲到愛欲的轉變奠定了基礎。愛欲不同于性欲，后者是愛欲的“壓抑性升華”，而在操作原則和性反常行為禁忌的雙重夾擊下，人只得淪為純粹的勞動工具；而前者是后者量的擴張和質的提高，是原始本能的全部體現。我們需要性欲到愛欲的轉變，這個過程被馬爾庫塞成為“性欲的自我升華”，是非壓抑性的，沖破生殖器崇拜的升華。這種升華意味著愛欲的釋放，力比多貫注全身，表現為肉體所有區域的復活，整個身體的各個部分都能得到快樂。

性欲到愛欲的轉變，文明會有暫時的“倒退”，“但這是借助于成熟意識，并在一種新的合理性指導下的倒退”。[7]這種倒退意味著非異化勞動的回歸，人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要的工作，根據自身喜好從事勞動，這是向非壓抑文明過渡的必要一環。

三、愛欲的解放等同于人的解放

我們可以明確，愛欲是人的本質。隨著文明的產生與演變，愛欲本能升華為性欲，快樂原則先后經歷到現實原則再到操作原則的兩次轉變。在至今為止的人類歷史中，愛欲與文明、快樂原則與操作原則始終保持著前者受后者壓制的沖突狀態，愛欲只得隱于無意識之中，潛藏于“本我”之中。人類被層層禁錮，喪失自由，唯有愛欲的解放能夠破除操作原則的統治，改變這種局面。因此，馬爾庫塞用“三段論”指明：“既然人的解放就是人的本質的解放，人的本質就是人的愛欲，那么，解放人就是解放人的愛欲”。[8]

弗洛伊德認為愛欲和操作原則的壓抑截然對立，只要文明存在，那么愛欲的解放，向快樂原則的“倒退”在他看來便是無法實現的。而馬爾庫塞認為額外壓抑并非是文明固有，“如果歷史過程有可能使操作原則的機構過時和失靈的話，它也就有可能使本能組織過時和失靈”。[9]這意味著額外壓抑是可以消除的，愛欲的解放便具備了實現的可能性，而且不會顛覆千年來人類構建的文明。馬爾庫塞認為“異化勞動愈烈。自由的潛能就愈大”，[10]那么當非壓抑性文明被重新建立起來，人類將會獲得自現實原則出現以來前所未有的的自由，形成新的人道的勞動組織和管理，在滿足社會的普遍需求之外能夠保障個體的需要和自由。

四、總結

總而言之，馬爾庫塞從精神分析的視角探討人的本質，揭示當代社會愛欲的壓抑狀態，人的自由的缺失，從而發起對發達工業社會深刻的批判。他提出以愛欲的解放實現人的解放，又在某些方面突破了弗洛伊德理論的歷史局限，“非壓抑性文明”也許是一種烏托邦的幻想，但這種“非暴力的反抗”卻不失為一種啟示。

【參考文獻】

[1][2][4][5][6][7] [美]赫伯特·馬爾庫塞.愛欲與文明[M].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122.3.201.135.183.180.117.140.

[3] 陳振明.法蘭克福與科學技術哲學[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2.299.

[9][10] 薛民.馬爾庫塞的“愛欲解放論”述評[J].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88（05）.

【作者簡介】

劉宗圣（1992.03-），陜西西安人，西安建筑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學技術與社會發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