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命運各不同

高曉松

在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灘，胡蝶和阮玲玉毫無疑問是最紅的兩位女明星，但她們二人的人生際遇和結局卻迥然不同。

阮玲玉：敏感而脆弱

我個人覺得，阮玲玉的遭遇如果放到今天，她肯定不會自殺，因為在今天的娛樂圈，明星為了上頭條恨不得找話題自我炒作。阮玲玉的性格不太適合娛樂業，她無非就是遇到兩個不良之人，又被報紙和媒體非議。

阮玲玉遇到的第一個男人是張家四少爺。當年，阮玲玉的母親帶著阮玲玉一起，到張家去當女傭。阮玲玉長大后，就跟張家的四少爺談起了戀愛。因為兩個人身份地位懸殊，只能同居在一起。后來阮玲玉慢慢成名，張家少爺游手好閑，還嗜好賭博。阮玲玉覺得這樣的男人沒出息。后來她愛上了一個商人，名叫唐季珊。

說起來，阮玲玉自己身為大影星，她缺錢嗎？根本沒有必要找這種花花公子大老板，找一個本本分分的男人不是很好嗎？而阮玲玉因為女傭的女兒出身，一輩子都有那種揮之不去的自卑感，所以她要找一個大亨來做后盾。但唐季珊壓根沒打算要娶阮玲玉。沒嫁入豪門也就算了，更倒霉的是張家四少爺和唐季珊這二位還鬧了起來，甚至對簿公堂，還要阮玲玉出庭作證，當眾承認自己跟四少爺主仆通奸。這樣的事對于一個女明星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就在出庭的前一天晚上，阮玲玉還參加了宴會，當晚回到家中后，她就服藥自殺了。

而這位唐季珊簡直惡劣至極，早在阮玲玉自殺前的好幾個月，他就已經跟阮玲玉的閨蜜同居了。更可氣的是，唐季珊讓這位閨蜜模仿阮玲玉的字跡，偽造了一份遺書，也就是那句很有名的“人言可畏”。唐季珊的目的是想讓公眾相信，阮玲玉的死完全歸咎于輿論的壓力。但事實上，阮玲玉真正的遺書寫的是唐季珊如何虐待她。唐季珊當然害怕這樣的真相流出去，影響他在上流社會的形象。

也有一些人說，導致阮玲玉自殺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默片時代的結束，有聲電影的產生，阮玲玉不會講普通話。但不管是感情上、輿論上的壓力，還是事業上的瓶頸，選擇怎樣的命運，最終還是自己的性格造成的。

胡蝶：豁達而開朗

胡蝶的經歷其實比阮玲玉更慘，但她出身不錯，性格也比阮玲玉陽光很多，而且非常聰明。追求她的人很多，但她不想嫁入豪門，因為豪門的少爺太花心、愛打人，她好好的一代影后，何必去受那種氣？所以她找了一個在洋行里賣茶葉的普通職員結婚，生活得還挺好。

說起那個年代女明星的遭遇，其實都挺慘的，因為戰爭帶來了顛沛流離。在香港，日本人讓蝴蝶出演電影，胡蝶以自己已息影，而且懷有身孕為由拒絕，但她也就無法繼續待在香港了。1942年，胡蝶帶著兩個年幼的兒女，跟著游擊隊，翻山越嶺一路跑到廣西。逃難途中，她的全部家當，大概有30箱珠寶，被劫了。為了找回這些財產，胡蝶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她去找了戴笠。

胡蝶找到戴笠，希望他幫自己追回30箱珠寶。戴笠是什么人？早在他還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軍官時，就一天到晚泡在電影院里，胡蝶就是戴笠心中的女神。沒想到女神主動跑到自己面前請求幫助，更重要的是戴笠當時單身。于是他興沖沖地從各地搞回來大量的珠寶，送到胡蝶面前。在戰爭年代，到處兵荒馬亂，丟失的東西怎么可能全都找回來？胡蝶不知是沒看出來，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總之她收下了。

戴笠的東西可不是隨便拿的，他把珠寶給胡蝶之后，就給胡蝶的老公安排了一個特派員的頭銜，送到云南去賣茶葉。

戴笠專門在山里修了棟別墅，讓胡蝶住進去。有人說是戴笠軟禁了胡蝶，但也有人說胡蝶也算自愿跟戴笠在一起。因為戴笠特別愛胡蝶，他不像唐季珊對阮玲玉那樣，戴笠是正兒八經地想要娶胡蝶。后來，戴笠出了飛機事故，胡蝶才又與老公繼續在一起生活，而且兩個人還挺幸福。新中國成立后，胡蝶跟著老公和兒子一起去了香港，后又跟著兒女去加拿大定居。一直到壽終正寢，胡蝶都是一個非常樂觀的女人。

時代是沒有辦法選擇的，際遇也是沒有辦法逃避的，但在面對苦難和不幸的時候，真正起決定性作用的，其實恰恰是個人的性格。

（尹成榮摘自《中外書摘》2017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