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宋權臣賈似道

康桂清

摘 要：賈似道是歷史上有爭議的人物，自《宋史》把他列入《奸臣傳》后，對賈似道予以全面否定，奸臣形象人所共知，對其評價多持否定觀點。但綜觀賈似道一生，其人并非一無是處，時人以為“似道雖有少年氣習，然其材可大用也?！彼簧送卷樌?，除了外戚身份外，與他自身才能也是分不開的。同時，我們也應對賈似道在理財、抗元及文化等方面的功績給予肯定。不能因其奸臣形象而將他的一些功績一筆抺煞。這有利于我們對歷史人物做出全面、公正的評價。

關鍵詞：南宋；賈似道；評價

目前史學界對賈似道的評價還多持否定觀點，諸如俞兆鵬和鄭鋒在《江西教育學院學報》2004年第5期上發表的《論賈似道現象》一文以為，賈似道的倒行逆施，加速了宋朝滅亡。把賈似道看作宋末腐敗官僚的典型，把造成賈似道這類權奸的社會契機及其演化過程稱之為“賈似道現象”。邱實在《益陽師專學報》1991年第3期發表的《南宋權奸賈似道》則將賈似道視為奸臣，認為賈似道由于姻親關系而發跡，平步青云，官至宰相，專橫昏聵、貪婪荒淫，禍國殃民，是南宋滅亡的第一罪人。

隨著對賈似道研究的不斷深入，評價逐漸趨于客觀，如王述堯在《蘭州學刊》2004年第3期發表的《歷史的天空——略論賈似道及其與劉克莊的關系》一文，結合筆記史料和正史對賈似道生平的幾個重大問題作了梳理，肯定了賈似道帶領南宋人民抗元的歷史功績，認為賈似道被扣上一頂奸臣的帽子，是中國歷史的誤會。何忠禮和鄭瑾撰寫的《賈似道與鄂州之戰》著重介紹了鄂州之戰以前的賈似道以及賈似道在鄂州之戰中的表現，肯定了賈似道是一個有功有過的歷史人物以及他在鄂州之戰中的功績。整體上看，對賈似道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由于史學界長期受舊史家觀點左右，沒有對其進行客觀評價的重要性取得共識，故此相關研究成果尚少。

《宋史》將賈似道列入《奸臣傳》，對其一生全盤否定，然而宋代野史文獻中，卻是褒貶互見。于是筆者搜羅諸多野史，諸如宋代周密的《癸辛雜識》、《齊東野語》、元代劉一清的《錢塘遺事》和明代田汝成的《西湖游覽志余》等野史資料，參酌正史《宋史》的相關記載，對賈似道一生的功過是非進行較全面的梳理。

1 賈似道之罪

賈似道，字師憲，南宋后期臺州人，淮東制置使賈涉之子。生母胡氏，為賈涉妾。賈涉死時，賈似道年僅十一歲。賈似道早期“父蔭為嘉司倉。會其姐入宮，有寵于理宗，為貴妃，遂詔赴廷對?！薄凹挝醵?，賈似道考取了周坦榜的進士”，為后來仕途的順暢奠定一定的基礎。賈似道早年官運亨通與其姐成為貴妃有一定的關系?！敖B定四年七月，賈涉女侍后宮，詔封文安郡夫人。五年十二月，進封賈涉女為貴妃?！逼浣闵秊橘F妃后，賈似道從籍田令，遷太府少卿，湖廣總領財賦，再遷戶部侍郎，再遷沿江制置副使，知江州兼江西路安撫使。再升至敷文閣直學士京湖制置使，知江陵府兼夔路策應使。但“淳祐七年二月，貴妃賈氏薨”后，賈似道的仕途依然節節高升。淳祐九年，又升為寶文閣學士，京湖安撫制置大使，后再兼淮西安撫使，再升資政殿大學士，同知樞密院事，參知政事，兩淮安撫使。這些與他在政治軍事上的才干是分不開的，并不都是賈妃的緣故。中國歷代帝王，一個妃子的專寵都不會長久。賈貴妃死后，“閻貴妃又以色進”，得以專寵。

開慶初，理宗即軍中拜似道為右丞相。度宗咸淳元年，加賈似道太師，封魏國公。咸淳三年，賈似道‘特授平章國重事。

理宗在位時期，蒙古軍隊發動對南宋的全面軍事進攻?！伴_慶初，憲宗皇帝自將征蜀，世祖皇帝時以皇帝攻鄂州，元帥兀良哈臺由云南入交趾，自邕州踩廣西，破湖南，傳檄數宋背盟之罪?！崩碜凇八频儡姖h陽，援鄂即軍中拜右丞相?！辟Z似道用計使理宗罷去吳潛左丞相之職，貶往循州，“并盡逐其黨人?！薄皾撊ザ频廓毾唷眳菨摿T相成為賈似道專權，獨攬朝政的征兆?！八频廊?，逐廬、董所薦林光世等，悉罷之，勒外戚不得為監司、郡守，子弟門客斂跡不敢干朝政。由是權傾中外，進用群小?！彼频廓毦酉辔?，大權在握，權傾朝野。

景定三年壬戌，賈似道推行公田法。賈似道“欲行富國強兵之策”卻是“言事易，任事難?！辈簧僦行〉刂骱妥愿r的土地被低價強買，破產失業，百姓怨聲載道。正如察院季可曾奏曰：“民皆破家蕩產，怨入骨髓?！薄帮赫僭?，最為民苦國?！彼我驗橐粫r之利，擴充軍餉，而失民心。周密對此發出“宋奪民以失人心，乃為大元餉之利。古今害民興利事，于此亦可鑒矣，於戲悲哉！”的悲嘆。

理宗死后，皇太子趙禥在賈似道抉擇下繼位，是為宋度宗。度宗懦弱無能，賈似道獨攬朝政。度宗“每朝必答拜，稱之曰‘師臣而不名，朝臣皆稱為周公?！背既f里曾以身掖帝云：“自古無此如臣禮，陛下不可拜?！睂τ诔挟惣赫?，賈似道都想盡辦法除去，“凡臺諫彈劾，諸司薦辟舉削，及京戶畿漕，處斷公事，非關白不敢自專。在朝之士忤意者，輒斥去?！辟Z似道母親死，度宗用天子之禮厚葬?！凹仔缦檀臼耆露斩∮?，賈似道母秦、齊兩國賢壽夫人胡氏薨?！倍茸凇傲钣兴居跉浫?，特依一品例給鹵簿，鼓吹?！辈⑶摇坝诔鰵浫?，特輟視朝一日，又命有司照禮例候師回朝日，百官合郊迎?！辟Z似道權傾朝野，朝延百官無不投其所好?！百Z師憲丁母尤而出，凡朝紳以至京局，皆往唁奠，送之江干?！辟Z母“十二月二十四起攢”，正值“北軍透渡”，而朝延因賈母的葬禮，導致內外不安“國事邊皆置不聞”。賈相專權，獨攬朝延，而朝廷內外無人敢發一言。

賈似道高居相位，控制了朝廷內外一切軍政大權，再加上度宗對他的信賴，使賈似道更為驕橫，直接導致了賈似道的腐化奢侈?！跋檀径∶?，賈似道平章國重事，魏國公葉夢鼎為右丞相。似道一月三趙經筵，三日一朝，赴中書查治事。居西湖葛嶺，賜第?！盵25]賈似道居于葛嶺私宅中，過著奢侈腐化的生活。度宗賜賈似道第于湖上，似道扁亭曰：“半閑以停云水道人”。賈似道居西湖之上，取美貌女為妾， “嘗倚樓望湖，諸姬皆從?！辟Z似道喜歡斗蟋蟀，并著《蟋蟀經》，曾經“與群妾踞地斗蟋蟀，所狎客戲之曰：‘此軍國重事耶？”賈似道喜歡古玩珍寶，“建多寶閣，一日一登玩?！辟Z似道追求享樂的生活，在西湖中曾作詩云：“寒食家家插楊傷柳，留春春亦不多時。人生有酒須當醉，青冢兒孫幾個悲?！?

綜上所述，賈似道之過主要表現在為官上專權跋扈、獨攬朝政、視軍國要事如兒戲；生活上奢侈腐化、貪得無厭、大興土木；為人上排斥異己，濫殺無辜，恃寵驕橫。所以史家認為南宋的滅亡有他的責任。但把南宋滅亡的全部責任歸于賈似道，則有失客觀，畢竟歷史不是一個人創造的，也不是一個人能完全左右的。

2 賈似道之非罪

從政治上看，賈似道針對南宋后期貪污腐敗的狀況，提出通過懲治貪官污吏以改善財政狀況的建議。嘉熙二年二月（1238），大宗正賈似道奏曰：“裕財之疲乏，莫急于去贓吏，藝祖治贓吏，杖殺朝堂，孝宗真決刺面，今日行之，則財自裕?！贝镜v元年（1241），賈似道為總領湖廣財賦，成功地收換了湖廣會子，保持轄區物價的穩定。賈似道因此受到朝廷的嘉獎 ，詔言其“器資拔俗，機警過人。以科第而發家學之傳，以才具而勝事任之重?！边@些都顯示賈似道在財政方面的才能。賈似還禁止外戚弄權，抑制北司，使內外肅然。當時“外戚諸謝，惟堂最深險，其才最頡頏難制，似道仍與之親狎而使之不疑，未幾不動聲色，悉皆換班，堂雖知墜其術中，然亦未知之何矣。北司之最無狀者董宋臣、李忠輔，前是當國者，雖欲除之，往往反受其禍。似道談笑之頃，出之于外，余黨懾狀，惴惴無敢為矣?！辟Z似道罷去了宦官的董宋臣、盧允升的官職，然后用計謀除去外戚諸謝中最為妖橫的謝堂，并下詔命外戚不得為監司、郡守?！熬岸ǘ耆拢?261），賈似道等上玉牒、日歷、會要，經武要略及孝宗、光宗、寧宗實錄，詔似道、皮龍榮、朱熠、沈炎各進二秩。 四年六月（1263），宰執進玉牒、日歷、會要、經武要略及徽宗長編、寧宗實錄，詔賈似道以下官兩轉?！辟Z似道這些才能應予以肯定。

從軍事上看。當時南宋面臨蒙古軍不斷南侵的威脅，沿邊防御為國之重事，賈似道在之方面取得不少成績。淳祐五年，朝廷任命他為沿江制置副使，知江州兼江西安撫使。次年五月，又兼領措置淮西山寨城筑。顯示了賈似道在調度軍餉、建城筑寨等方面的才干。淳祐十年三月，朝廷命賈似道移鎮兩淮，出任兩淮制置使、淮東安撫使、知揚州。九月，再兼淮西安撫使。他針對蒙軍修筑城堡、步步推進的策略，與李庭芝商議，在沿淮一帶加緊修建城堡，“柵清河五河口，增淮南烽百二十”，以備抵御。寶祐二年（1254）三月，賈似道遣軍筑東海城。寶祐六年，忽必烈率軍南下，選擇鄂州作為攻擊重點。開慶元年九月四日蒙軍渡江。十九日，理宗命諸路軍馬增援。十月，賈似道由漢陽進入鄂州城內督師，直接指揮保衛鄂的戰斗，理宗也派人于軍中拜他為右丞相兼樞密使。蒙軍久攻鄂城不下，乃“作鵝車，洞掘其城，別遣勇士先登，攻其西（東）南陬，屢破之”。已移軍鄂州城內的高達一面率軍力戰，一面組織士兵修補城墻。賈似道又命宋軍沿城墻內壁建造木柵，形成夾城，以防蒙軍穴城而入?！肮ザ鯐r，賈似道作木柵環城，一夕而成，陛下顧扈從諸臣曰‘吾安得如似道者用之?！焙霰亓也坏貌怀姓J賈似道的軍事才干。由于宋軍的頑強抵抗，以及蒙軍糧食的缺乏、疫疾的曼延，再加上忽必烈急著回去與其弟阿里不哥爭奪汗位，于開慶元年閏十一月八日撤離鄂州城。在忽必烈準備北返時，賈似道派宋京請和，忽必烈允許和議。于是，最終鄂州之戰以“諸將大捷于鄂州，鄂圍解，凡百余日”而暫時告一段落。

從文學方面看，賈似道對文化方面有相當濃厚的興趣。他和門人廖瑩中曾編印過書籍，翻印過碑帖。他所藏的字畫、金石等也十分豐富。賈似道經?？獭捌嫫婕?。其中選取古人以少勝多的戰役如赤壁之戰、淝水之戰一類。他還編修一些雜說，如《曾慥類說例》、《名悅生堂隨抄》，其引用的內容多出自一些奇書。由于“板成未及印”，所以沒有流傳下來。賈似道與其門人廖群玉等編的《開景福華編》，雖然所記載的事件有點夸張，但乃顯示其書所修之人一定的文采。還有所編修的《九經本》，有一百多人校正而成，耗費了賈似道與其門人大量的心力。他還刊印了其它種類的書籍，種類繁多，涉及范圍廣，有“三禮節、左傳節、諸史要略、建寧所開文選、十三經注疏、姚氏注戰國策、注坡詩”等。賈似道翻印的碑帖“定武”，花費三年臨摹，與“世之定武本相亂”，足可以以假亂真。所刻的“玉版蘭亭”，字跡傳神，“其后”也有“傳刻者至十余，然皆不逮此也?！辟Z似道對書畫表現了極大的興趣。當時吳興向氏其家“三代好古”，收藏大量法書、書畫、古畫、石刻等。賈似道以利祿誘之，將一部分向氏書畫收入自己的府中。由此可見，賈似道除了在政治、軍事上的才能，在文學上也有一定的造詣。所刊印的書籍有大部分的文人聚集編修和校正。宋代的一些文人也與賈似道都有密切的交往。

3 小結

賈似道是南宋末年極為重要的人物，但史書除了記載他的專權和腐朽外，對他其非罪卻少有提及。雖然他入朝以后有獨攬朝政、奢侈腐化等一系列罪行，是一個嚴重的錯誤。但是他的一些才能和功績也應給予肯定。歷史上，凡是被扣上“奸臣”的帽子，他的一生是否真的一無是處。周密曾說：“身殞之后，眾惡歸焉，然其間事非，亦未盡然?！薄端膸臁佛^臣有言：“然一代之臣，多賢奸并進，無人人皆忠之理，亦無人人皆佞之理；即一人之身，多得失互陳，無言言皆是之事，亦無言言皆非之事?！睂τ谫Z似道，應肯定其正確的地方，否定其錯誤的方面，進行實事求事的評價。

賈似道一生三朝為官，能武兼文，他曾自撰青詞：“老臣無罪，何眾議之不容。上帝好生，奈死期之已迫。適值垂弧之旦，豫陳易簀之詞。竊念臣際遇三朝，始終一節。為國任怨，但知存大體以杜私門，遭時多艱，安敢顧微軀而思末路。屬丑虜狂胡之犯順，率騎兵悍將以徂征，違命不前，致成酷禍，措身無所，惟冀后圖。眾口皆詆其非，百喙難明此謗。四十年勞悴，悔不效留侯之保身；三千里流離，猶恐置霍光之赤族。仰慚覆載，俯愧劬勞，伏愿皇天后土之鑒臨，理考度宗之昭格。三宮霽怒，收瘴骨于江邊，九廟闡靈，掃妖氛于境外?！辟Z似道最后于漳州木綿庵，被鄭虎臣“大捶數下而殂”?？计湟簧?，青少年放蕩不羈，為官后打擊外戚，實行公田法，防守襄陽，丁家洲潰敗，擅權，排除異己，其間表現出一定的政治軍事才能以及對文學藝術濃厚的興趣。賈似道專權，排除異己、奢侈腐化等一系列罪行無可非議。但南宋政治腐敗、皇帝怯弱，也縱容了賈似道的專權。丁家洲潰敗，使南宋滅亡成為一種不可避免的趨勢，讓南宋人民對賈似道更為怨恨，對賈似道予以全盤否定，一筆抹煞了賈似道的才能與功績。

根據正史野史的記載，《宋史·賈似道傳》多采自筆記材料，并著重記載他入朝后的的擅權和腐敗，而關于他軍事政治上的成就以及修筑學校等方面的才干則未采納，從而導致了賈似道在世人眼中的奸臣形象?；诖?，筆者則反其道而行之，搜羅了諸多《宋史·賈似道傳》中未采錄的史料，寫出此文，希望以此揭示賈似道的另面人生，還歷史之本來面目。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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