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石頭打天的人（組詩）

李明政

牛仔褲

一條扔在沙發上的牛仔褲

用褶皺的目光望著我

“假肢而已”

我一眼就看到他的本質

“問題是它參與過有血有肉的生活

問題是它遭受過化學藥品的打磨”

對了用“傷兵”一詞比較合適

從生活的戰場撤退

蜷縮暗笑

生活中替代我一瘸一拐的走路

襪子

沮喪的陰天

我喃喃自語

“洗衣機會吃襪子

老鼠會叼襪子”

心情大好的時候

我會這樣想

那些失蹤的襪子

是我半夜神游時穿丟的

皮帶

遠行回到家里

我將皮帶抽出來扔到地板上

那個扣件就像蛇頭

一條活靈活現的蛇

盤在眼前

恍惚了一會

我問

是它帶我去世界

還是我帶它去的

鞋底板

地球這個磨刀的砂輪

轉得好快

兩塊鞋底板

磨出了刀刃的鋒芒

我不禁問自己

是否我也有過

披荊斬棘

一路前行

領帶

這件事足以證明

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

系領帶時

我老是想到上吊

且借題發揮遲早而已

每個人都會吊死在生活這棵樹上

甩石頭打天的人

小時候從教科書

知道的印第安人

今天在雨季

在亞馬遜叢林

在一條停泊的木船上

算是見到了

此時你跟我說

她的祖先跨過白令海峽

遷徙而來

我是信的

你說她的祖先

乘獨木舟漂洋過海而來

我是信的

甚至你說他們

是候鳥叼了炎黃子孫的骨頭

丟在美洲大陸上長出來的

我信

黃皮膚黑眼睛40多歲

一個賣手工藝品的婦人

她的眼里有石頭一樣的安靜

有億萬年的光陰

曾經作為公務員

我去大婁山高山訪貧問苦

要打開米柜看

要揭開鍋蓋看

在一家農戶的灶房

一個40多歲的農婦

她看我用的就是今天這種眼神

她的眼里有石頭一樣的安靜

有億萬年的光陰

誰人說的

我們是一堆呼嘯而過的鋼鐵

他們是一群甩石頭打天的人

神把一切看在眼里

只是神一直緘默無聲

圣保羅美女

“為什么旅行

去看世界上的美女”

在圣保羅

我看見一個大眼睛美女

她眼球的轉動

不只是白晝與黑夜的轉動

不只是500年來白與黑的轉動

我像孤注一擲的賭徒

雙眼盯著轉動的輪盤

將停未停的瞬間

我幾乎窒息

而她轉動眼球時

眨都沒眨一眼

瑪瑙斯二題

1.蝴蝶效應

要么坐船要么飛

水上的瑪瑙斯

魚腥味的瑪瑙斯

穿拖鞋的瑪瑙斯

女人多男人少的瑪瑙斯

經過你去亞馬遜叢林

我想親眼目睹一只蝴蝶

一只煽動翅膀的蝴蝶

最好是洛倫茲舉例的那只

如果湊巧德克薩斯

兩周后遭遇龍卷風

我會莞爾一笑

像是了解了世界的秘密

2.流淚的樹

誰在亞馬遜的叢林里

哭那是橡膠樹

誰在被逐出自己的家園后

哭那是印第安族

誰在一望無際的大西洋上

哭那是非洲黑奴

誰在陪他們一起使勁的

哭呀那是瑪瑙斯

自從1873年有個英國人

在馬來西亞移植了橡膠樹

注：“蝴蝶效應”由氣象學家洛倫茲提出。印第安語稱橡膠樹為流淚的樹。椽膠樹原產地在亞馬遜叢林，后移植馬來西亞等地，瑪瑙斯由此衰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