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靜如畫布（組詩）

春雨

甚好。有一陣風吹過

看起來有些潮濕，這與我無關

重歸于好的，

一輛破自行車，輪子壞了

在雨中滑行

還有什么呢？

是還鄉的鳥，站在乒乓球臺

淋濕的羽毛，像一件蓑衣

是掛在墻上晾干

還是讓自己的體溫烘烤

我不得而知

此刻，春雨是一襲好天氣

斜逸而出，一些香樟葉的氣味

彌漫在書桌上

淺顯的光景，像一口明前茶

一場又一場春雨

下過了。昨日重現，在荒蕪的野渡

天色已晚

有人要坐船回家

葉落秋風

起于沙灘的秋風，吹進解放路

那些擁擠的耳朵

每一只耳朵，都充滿了嬰兒的微笑

你可以聽聞絲竹上的浪漫

比如一枚桑葚，享有糖果的酸甜

一切形而上的影子

都如落花的歡呼，獵獵作響

時間像是在午后，陽光埋伏窗臺

傾聽這些紅色、白色、黑色

五光十色的聲響

飽受雨水的粉刷，正在衰老

像一堆臃腫的建筑，塞滿了局促的空間

一些浮華，虛高和衰退的本質

像斑斕的虎皮，鋪陳于高高在上的臺階

一群失眠的鴿子，立于教堂之手

居高臨下，緩緩地，

在煙花巷，一些涼鞋、拖鞋、解放鞋

招搖過市。時光踩下的日子

如一場宏大敘事，無聲地流去

流水經過的地方

民謠和稻田所剩無幾

萬家燈火靜如畫布

這個夜晚，沒有一張干凈的白紙

一堆新鮮的文字

如何在書頁上走動？

被清風反復翻閱，一本舊書

仿佛一只知更鳥

從夢外醒來。在萬家燈火里

困倦極了

在我的陽臺下，一層雪花

如昨天的女主人，

依偎在帶刺的植物和欄桿上

爐子上的水，燒開了。

這個夜晚的愛情，失去了我的床單

在書桌和鏡子之間

怎么擺放，一塊安靜的畫布

都顯得有點孤單

這個夜晚，月黑風高

一切閑置的事物，都可以成為

你的創作素材

比如一輛三輪車，我苦難的兄弟

小心謹慎，淌過生銹的水聲

稍不留神，一桶臭雞蛋味

就會改變一條錦江，固執的流向

這個夜晚，是靜若止水的房間

走不進去，也走不出來

隱入暮色的所謂高尚，對誰而言

都難以走出上帝的寬恕

我擠進一條巷子

像一只空酒瓶，醉醺醺的

傾斜在一小撮空氣里，一不小心

就被收荒匠，揀走了

秋夜無痕

今夜，那些狼群一樣的清輝

在桌面上奔跑

誰能阻止，一只烏鴉

在月光下悲鳴，如蓬然的蓑草

讓一樹桂花，在夜色中燃燒

那高掛紅樓的秋果，幾分醉意

仿佛親人的問候：

林間有秋蟬，天邊有暖云

獨守邊野，別忘了

把家鄉的柿子，懷揣幾只

今夜，我不談論邊關和列車

不談論寒霜和刀子

我只關心那些激動的魚類

水草和白色戀人

他們是怎樣闖進，桑菲爾德莊園

沒有人猜想，月光的腳印

如何落在戀人的紅唇？

今夜，一大片秋天，躲進你的袖口

像是一些多情的細節

在琴弦上殺伐

指間纏繞的小鹿，在我的內心戰栗

秋雨紛紛如亂世，幾朵向日葵

像快要消失的真理

在雨中，突然閃爍一些鮮活

李永才，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詩潮》等，作品在全國詩歌大賽中獲得多種獎項，并入選數十種選本。出版詩集《故鄉的方向》《城市器物》《空白的色彩》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