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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自我的成長:《心之死》中的女性主題

2017-11-13 23:44鄒帶招
世界文學評論 2017年3期
關鍵詞:波西父權艾迪

張 麗 鄒帶招

引 言

1921年,愛爾蘭獨立戰爭結束,南部26郡贏得了獨立與自由;19世紀末至20世紀20年代,愛爾蘭文藝復興運動使得愛爾蘭文學復蘇,并開始關注個體自我成長經驗、自我價值以及生命的本質。張和龍認為作家們“把敏銳的直覺和力透紙背的筆觸伸向愛爾蘭繁雜萬象的顯示經驗和個體生存,通過對普遍生命及其個體性方面的審視和關注,從而窺探人類生存的內在真實和本質”。自我是一個人格獨立、享有平等、個性自由的個體,是“一個有選擇性的自我,能夠接觸他者,喚起共同變化甚至共同存在的自我”。而女性在文藝復興的啟蒙和女性主義思潮的沖擊下,漸漸醒悟并思考自我:女性與男性、女性與社會、女性與文化、女性與公領域和私領域之間的關系如何?在這個時期的愛爾蘭女性文學中,體現了處在父權文化壓迫和殖民文化影響下的女性經驗:個體和女性自我無處安放,她們在成長中掙扎、失落與追尋。因此,現代愛爾蘭女性文學主要體現了女性自我成長的主題。

這一時期的代表性女作家主要有凱特·奧布萊恩(Kate B.O'Brien,1897-1974),伊麗莎白·鮑恩(以下簡稱為“鮑恩”,1899—1973)以及瑪麗·拉文(Mary Lavin,1912-1996)。凱特·奧布萊恩著力描寫新型女性形象,倡導性別平等,主張女性獨立,通過對女性追求主體性的描述重現愛爾蘭女性的成長經歷?!白x者了解到一個國際的、多才多藝的奧布萊恩,一個對激進主義小說,現代主義以及成長小說的重要貢獻者?!爆旣悺だ氖乾F代愛爾蘭女作家中的后期女作家,她十分關注女性的自我問題。在《幸?!罚?p>Happiness

)中,她表達了語言這一作為男性創作的話語而不能表達女性的痛楚?!叭绻挠谜Z言這個媒介來描述在她丈夫死后使她繼續向前的哲學,那么看來,她并不信任這個媒介?!崩某尸F的是一種在文字中掙扎著的女性自我。比較而言,伊麗莎白·鮑恩在女性自我成長這一主題的表達中,更為廣闊和深刻。動蕩不安的社會大背景和挫折的人生經歷轉化為她作品中女性成長的心路歷程。終其一生,無論是現實還是作品中,她一直都在追尋女性自我成長。因而,伊麗莎白·鮑恩成為這一時期這一主題的最典型的代表?,F實中,鮑恩自身是追尋自我成長的典型女性。她生長于動蕩不安的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戰、愛爾蘭革命、第二次世界大戰。她成長于一個殘缺的家庭:七歲時她父親進了精神病院,十三歲時母親罹患癌癥。作為作家,她深諳亂世的酸楚,飽嘗孤獨的滋味。作為女性,她經受著社會性別的禁錮和焦慮,掙扎在“我是誰?”“我屬于哪里?”的迷惘中。鄭曉燁指出:“如同一片飄飛的葉子,她始終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根,終其一生飽受失根性和錯位性的困擾?!币虼?,在作品中,鮑恩力現女性成長的過程,把她對自我的困頓、迷茫與追尋表達得淋漓盡致?!暗诙问澜绱髴鹎磅U恩寫了六部小說,小說多以天真無知的少女為主人公,描寫她們突然進入到一個對之毫無準備因而不知如何應付的世界時的遭遇?!缎闹馈肥沁@一時期作品中最成功的一部?!钡拇_,《心之死》(

The Death of the Heart,

1938)成功地體現了當代愛爾蘭女性文學中女性自我成長的主題。

《心之死》講述十六歲少女波西婭在父母死后,在兄嫂家中所經歷的寄人籬下的孤女生活,以及在親情、愛情與自我的掙扎中逐漸成長起來的故事。面對完全陌生的生活,波西婭孤苦伶仃、小心翼翼。在這樣的境遇下,她要么像其他女性那樣乖巧順從、委曲求全,要么遵從自我個性與意愿??墒?,在根深蒂固的愛爾蘭父權文化下,女性受性別結構的限制和權力關系的固化影響,選擇后者意味著頭破血流,舉步維艱。然而,在矛盾撕扯過后,波西婭選擇了后者,著力追尋女性自我。這個歷程貫穿著主人公困頓與求索的三個過程:認識自我,尋求自我,建構自我。

一、認識自我

自我是對個體存在狀態的認知和社會角色評價的結果。個體自我意識最初不具有啟蒙態度和自律精神,不能察覺自我的特殊性,只有在參照他人的漸進過程中逐漸認識自我?!斑@些自我與他人之間的關系,雖然在歷史和文化上發生變化,但卻以親密的關系顛覆了自我與社會的一切分離,自我通過社會關系而被考慮?!倍詫ψ晕业恼J識首先來自于對女性的參照中。

主人公首先就是通過了解與認同安娜認識女性自我。一方面,波西婭與安娜的童年有許多相似之處。安娜幼時失去了母親,因此她們都有失去至親的憂傷。安娜也曾被愛情所傷。這些相似之處讓波西婭能夠客觀地觀察自己,即一個男權社會下力量單薄的女性。另一方面,安娜頗有魅力:她聰慧,才華橫溢,會彈鋼琴,擅繪畫,具有經濟才能。這些給了波西婭衡量自我的參照。并且由于這種參照與自我界定相吻合,波西婭建立起一定程度的女性認同,在認同中認識自我。

然后,波西婭在對安娜的觀察與反抗中進一步認識自我。身份的自我認同來自內部和外部的壓力,然而當衡量自我的參照與自我對本己的界定不相符時,內外部就產生激烈的矛盾。安娜的自我已經被男權文化吞噬殆盡,成為內化父權文化的典型女性,“她把自己完全定位在了他眼中的女性性別角色,因此她有著這種女性的嬌嗔和楚楚可憐”。她代掌母親職權,按父權文化要求為女兒設定了無數的行為規范。波西婭在安娜的評價、鉗制、禁錮下趨向邊緣的不可讀“他者”。但是,波西婭極力反抗、顛覆這種控制,我行我素。正如英格曼指出:“女兒,不辜負她的莎士比亞式名稱,審判父權母親并揭露她的短處。接下來,一種權力競爭在母女之間上演,她們竭力從對方手中奪取她們之間關系的文本?!边@種競爭亦即內部和外部的壓力的抗衡,內在的自我在外在的約束中掙扎、突破然后蛻變。波西婭逐步在反抗外在壓力的過程中深入認識自我,獲得女性意識的覺醒。

總之,波西婭在對女性的參照中先有了一定程度的女性自我認同,再在反思、反抗中認識自我,獲得女性意識的覺醒。

二、尋求自我

女性角色的扮演使女性失去自我,但同時也加深女性的自我意識覺醒并反抗其“他者”地位,尋求自我。波西婭就是在這種角色扮演中經歷了從失去自我到追尋自我的過程。

起初,波西婭在性別角色中失去自我。她試圖在男性身上尋求一種自我存在感,在女兒、妹妹、情人的角色中迷失自我。作為女兒,她按父親的遺言寄居同父異母的哥哥家,結果備受冷落,格格不入。作為妹妹,她壓抑自我,忽視自我真正的訴求,委曲求全。然而,湯姆斯總是心不在焉、冷漠至極。于是情竇初開的波西婭期待著在與艾迪的愛情中找尋自我?!皩τ诓ㄎ鲖I來說,艾迪是她逃離現實中在奎恩家庭中的冷漠與孤獨的避風港?!比欢槿诉@樣的角色更加殘酷,因為對艾迪來說,波西婭只是他激情、愛欲和自我滿足感的客體?!鞍鲜且粋€毫無廉恥的利己主義者?!辈ㄎ鲖I付出一切、遷就忍讓、改變自己,在痛苦、失望與絕望中,在親情的枷鎖和愛情的牢籠中失去自我。

隨著女性意識的加深,波西婭開始反抗傳統女性角色的不平等,追尋女性自我?,F實迫使她意識到自我需要的不是親情的枷鎖、愛情的牢籠,而是獨立的人格、平等的關系、自由的個性;自我并非存在于先天的血緣關系中,亦非浪漫愛情中的犧牲退讓。因此,她遠離湯姆斯,不再笑臉相迎,甚至大膽說出自己的想法,讓湯姆斯感到慚愧與不安。在愛情關系中,她一反溫柔、忍讓、遷就的常態,嚴厲質問艾迪種種荒謬的行為,要求愛情中對等的忠誠、信任和付出。顯然,在逢場作戲的艾迪身上是無法實現的,她果斷地離開了艾迪。這種斷舍明確了她對男女關系的平等、愛情生活的自由、以及對獨立人格的尊重的意識和追求。

總之,波西婭在失去自我,繼而反抗不平等并尋求自我的過程中得到了突破性的女性自我成長。

三、建構自我

然而,主人公所尋求的人格獨立,男女平等,個性自由的自我,在客體的位置中難以實現,只有在把自我置于主體的地位上才能建構起來。自我與他人的關系所激發的只是一種在參照中自我反省的方式,只有在自我醒悟、獲得女性意識、建構女性自身主體性,女性自我才能真正地成長起來。因此,自我對自我的關系才是核心,要把外向觀照轉向內向建構。而建構自我話語權是行之有效的方式之一。波西婭就是先通過解構父權話語這個外向觀照來建構女性話語權,進而轉向內部觀照以建構主體性女性自我。

第一、波西婭建構女性話語權,解構父權話語。日記這一話語形式不僅揭示男權社會的種種陋習與丑惡嘴臉,而且使主人公忠于自己的感受,發掘自己獨有的性別體驗,寫出具有女性意義和風格的文本,形成與父權話語對立的女性書寫風格。這種風格讓安娜反感,讓作為父權文化的典型代表和主流話語權掌控者的作家圣·昆汀感到威脅。他指責波西婭:“你是一個最危險的姑娘?!蓖瑯?,艾迪也害怕波西婭的文字:“我不允許你對我遣詞造句。否則,你的日記將是一個可怕的陷阱,和你在一起將不再安全?!比欢?,波西婭依然堅持寫作,表達她的女性自我意識?!霸谌沼浿幸部梢姴ㄎ鲖I的內心感受;我們目睹了書寫這種方式是一種意識和自我意識的成長”。波西婭以她獨特的日記書寫方式,顛覆男性中心話語的權威,建構女性話語權,解構父權話語。

第二、波西婭通過女性話語建構主體性女性自我。波西婭通過書寫被凝視的客體到凝視他人的主體這一轉變歷程來實現?!芭詮膩硎潜粚懽?、被閱讀、被批評的對象,她從來不是一個作者?!倍ㄎ鲖I顛覆了被動的客體,變為主動的主體。更為重要的是,通過書寫,波西婭學會了表達自我、釋放自我、理解自我的價值和意義,最終幫助她在現實中付諸行動,發出自己的聲音:對父權文化提出控訴、訴求自己的權利、表達自己的愿望。她不再采取溫和的態度,而是激烈的反抗:離家出走以抗議安娜偷看日記的行為以及湯姆斯冷漠的態度,甚至不惜與梅杰·布魯特進行交易以捍衛自我的自由權利;當和布魯特的交易失敗時,勇敢地與兄嫂提出談判條件,最后讓對方妥協。此時,波西婭通過書寫、吶喊、談判等話語表達形式,建構了主體性女性自我。

簡而言之,作者以她一以貫之的鮑恩式的話語,建構、賦予主人公波西婭話語權以解構主流父權話語,建構女性自我。

結 語

綜上所述,伊麗莎白·鮑恩的《心之死》成功地塑造了一個追求女性自我成長的主人公波西婭。她在與父權女性的聯結與對抗中認識自我,在與父權男性的親情與愛情中建立平等關系,最后完成了對父權話語的解構,在建構女性話語權的過程中,建構主體性女性自我。鮑恩引領著現代愛爾蘭女性文學深入探討女性自我成長的主題,激勵愛爾蘭女性不斷追求獨立、平等與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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