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詔書的類型及其特點

楊晴

摘 要：本論文把南齊詔書按照詔書的內容的不同分為以下幾類：處理國事類、賑恤民眾類、賞罰臣子類及其他，并分類概括各類的主要特點。并指出南齊詔書受當時的審美風尚的影響，呈現出辭藻繁縟的特點。

關鍵詞：南齊；詔書；類型；特點

中圖分類號：K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29-0118-02

綜觀現有的南齊詔書，①筆者認為可以按照詔書的內容的不同分為以下幾類：處理國事類、賑恤民眾類、賞罰臣子類及其他。下面就這幾類的主要內容及其特點加以詳述，以求教于大方之家。

一、處理國事類

這類詔書內容較為龐雜，既有涉及內政事務的，又有涉及外交事務的；這類詔書篇幅一般比較短小，在功用上有很強的針對性和普遍適用性，它們大都是因事而發，因時而發，對于臣下來說具有很強的綱領性，是執行皇帝命令的標桿。

如建元元年的《斷眾募詔》：

設募取將，懸賞購士，蓋出權宜，非曰恒制。頃世艱險，浸以成俗，且長逋逸，開罪山湖。是為黥刑不辱，亡竄無咎。自今以後，可斷眾募。（《南齊書·高帝紀》下）

這篇詔書的內容主要是取消“設募取將，懸賞購士”的戰時政策的，詔書既說明了取消該政策的理由，即這一政策是在戰亂時候制定的，制定該政策的目的是把人才都集中在自己的手里，江山穩固以后就不需要這種政策了，又說明了取消該政策的現實依據，即如果不廢除這一政策的話，將會給皇權的權威帶來一系列的麻煩和混亂。

再如建元元年七月的《宣撫交州詔》：

交趾比景，獨隔書朔，斯乃前運方季，負海不朝，因迷遂往，歸款莫由。曲赦交州部內李叔獻一人即撫南土，文武詳才選用，并遣大使宣揚朝恩。（《南齊書·高帝紀》下）

交州，古地名，包括今天越南北、中部和中國廣西的一部分。 280年晉朝統一中國，交州漢族官吏陶磺等降晉。之后交州依附于南朝各朝代。這是宣撫交州的一封詔書。

還有許多處理國事類的詔書，諸如：建元四年的規定高帝喪禮期間的喪制的《下內外官詔》，永明二年的關于接納扶南國朝貢事宜的《詔報扶南國王》，永明三年的《進河南王易度侯為車騎大將軍詔》，永明四年的《車駕幸宣武堂講武詔》，永明五年的《遣蕭景先討蠻詔》等等。

這類詔書除了內容上的特點，還有以下特點：

1.語言上比較簡練。大都是針對某一件事情下詔，言簡意賅。如：永明三年的《進河南王易度侯為車騎大將軍詔》：“易度侯守職西蕃，綏懷允緝，忠績兼舉，朕有嘉焉?？蛇M號車騎大將軍?！痹t書簡短的敘述了易度侯的功勞，以及朝廷對他的嘉獎，表達上也比較凝練，毫無拖沓之感。

2.用詞較為典雅。如：《放遣俘囚詔》“近北掠馀口，悉充軍實。刑故無小，罔或攸赦，撫辜興仁，事深睿范。宜從蕩宥，許以自新，可一同放遣，還復民籍。已賞賜者，亦皆為贖?！保ā赌淆R書·郁林王紀》）“刑故無小，罔或攸赦，撫辜興仁，事深睿范?！边@幾句既寫出朝廷威嚴，又在威嚴之中透著典雅。

另外，還有一些詔書也有很強的文學性。

如建武二年十二月的《晉帝諸陵詔》：

“舊國都邑，望之悵然。況乃自經南面，負宸居，或功濟當時，德覃一世，而塋垅贊穢，封樹不修，豈直嗟深牧豎，悲甚信陵而已哉。昔中京淪覆，鼎玉東遷，晉元締構伊始，簡文遺詠在民，而松門夷替，埏路榛蕪。年代殊往，撫事興懷。晉帝諸陵，悉加修理，并增守衛。吳、晉陵二郡失稔之鄉，蠲三調有差?！保ā赌淆R書·明帝紀》）

這本是一篇命令修葺晉帝諸陵的詔書，但極富有文學意味，“舊國都邑，望之悵然。況乃自經南面，負宸居，或功濟當時，德覃一世，而塋垅贊穢，封樹不修，豈直嗟深牧豎，悲甚信陵而已哉?！睍x帝雖然建立了不朽的功勛，但是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他們的陵墓也是狼籍一片，污穢不堪，讓人看不出其生前是何等尊貴和榮耀，這是多么令人惆悵和嘆息啊。

在公文性質的詔書里能夠出現這樣的抒情之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當時人的生命意識已經覺醒，唐代能夠出現《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边@樣的千古絕唱也不是偶然的。

二、賑恤民眾類

此類詔書內容較為單一，多為在災荒之年朝廷下旨賑濟災民的內容。中國古代的災害不但種類多，而且時常發生，因此而造成的饑荒一直是阻撓社會進步的重大障礙。饑荒時節，到處餓殍載道，昔日美好的家園淪為廢墟，無論是個人還是國家都為此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在災荒之年朝廷下旨賑濟災民和下令減免災區賦稅是中國歷史上大多數王朝所必然采取的舉措之一，南齊也不例外。

如：建元四年的《賑恤貧民詔》

比歲未稔，貧窮不少，京師二岸，多離其弊。遣中書舍人優量賑恤。（《南齊書·武帝紀》）

《賑恤災民詔》：

頃水雨頻降，潮流薦滿，二岸居民，多所淹漬。遣中書會人與兩縣官長優量賑血忄。（《南齊書·武帝紀》）

永明三年的《蠲孤獨田租詔》：

氓俗凋弊，于茲永久，雖年谷時登，而歉乏比室。凡單于之身及煢獨而秩養養孤者，并蠲今年田租。（《南齊書·武帝紀》）

永明七年的《原雍州逋租詔》：

雍州頻歲戎役，兼水旱為弊，原四年以前逋租。（《南齊書·武帝紀》）

《蠲恤貧民詔》：

春頒秋斂，萬邦所以惟懷，柔遠能邇，兆民所以允殖。鄭渾宰邑，因姓立名，王睿剖符，戶口殷盛。今產子不育，雖炳常禁，比間所在，猶或有之。誠復禮以貧殺，抑亦情由俗淡。宜節以嚴威，敦以惠澤。主者尋舊制，詳量附定，蠲血阝之宜，務存優厚。（《南齊書·武帝紀》）

永明十一年的《恤災詔》：

水旱成災，谷稼傷弊，凡三調眾逋，可同申至秋登。京師二縣、朱方、姑熟，可權斷酒。（《南齊書·武帝紀》）endprint

這類詔書在形式上和體制上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在內容上卻最能體現出當權者的民本思想，民本思想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寶庫中重要的思想資源。它發端于商周時代，“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突出體現了這一時代政治生活中的原始民主制色彩。在大災大荒之年，南齊的統治者都要賑恤災民，減免賦稅、徭役，這體現出以民為本的思想。

三、賞罰臣子類

從內容上講，該類可以歸到處理國事類，但是在南齊詔書中關于賞罰臣子的詔書為數不少，再加上這一類詔書頗能體現出當時的文學審美傾向，所以筆者認為有必要另列一類。賞罰臣子類詔書內容無非就是賞賜或懲罰臣下，或者對有功之臣死后褒揚。

如：建元四年《贈謚褚淵詔》（八月）

夫褒德所以紀民，慎終所以歸厚。前王盛典，咸必由之。故侍中、司徒、錄尚書事、新除司空、領驃騎將軍、南康公淵，履道秉哲，鑒識弘曠。爰初弱齡，清風夙舉。登庸應務，具瞻允集。孝友著於家邦，忠貞彰於亮采。佐命先朝，經綸王化，契闊屯夷，綢繆終始?？備洐C衡，四門惟穆，諒以同規往古，式范來今。謙光彌遠，屢陳降挹，權從高旨，用虧大猷。將登上列，永翼聲教。天不遺，奄焉薨逝，朕用震慟於厥心。其贈公太宰，侍中、錄尚書，公如故。給節，加羽葆鼓吹，增班劍為六十人。葬送之禮，悉依宋太保王弘故事。謚曰文簡。（《南齊書·褚淵傳》）

褚淵（435～482年）南朝宋、齊兩朝大臣。字彥回。河南陽翟（今河南禹州市）人。父褚湛之，官尚書左仆射。宋文帝婿。文帝時歷官著作佐郎、秘書丞、吏部郎。為明帝所信任，遷吏部尚書、尚書右仆射，并受遺詔為中書令、護軍將軍，與尚書令袁粲共輔蒼梧王（后廢帝）。元徽五年（477年），雍州刺史蕭道成殺后廢帝，另立順帝。他推舉蕭道成錄尚書事，后又助蕭道成代宋建齊。受齊高帝寵幸，參與機要，進位司徒，封南康郡公。武帝時，奉遺詔領尚書事。旋病卒。褚淵是對南齊有開國之功的功臣，這封詔書是在他死后對他的“蓋棺定論”，這篇詔書用詞典雅，屬于典型的公文體。

再如：永明二年的《增封豫章王嶷詔》

漢之梁孝，寵異列蕃，晉之文獻，秩殊恒序。況乃地侔前淮，勛兼往式，雖天倫有本，而因事增情。宜廣田邑，用申恩禮，增封為四千戶。（《南齊書·豫章王嶷傳》）

蕭嶷字宣儼，高帝第二子。宋泰始中，為太學博士、長城令，入為尚書左民郎、錢唐令。賜爵晉壽縣侯，除通直散騎侍郎。齊受禪，遷侍中、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封豫章郡王，徙南蠻校尉、荊湘二州刺史。入為中書監、司空、揚州刺史。武帝即位，進太尉、領太子太傅，進大司馬。本篇詔書主要封賞蕭嶷為四千戶，本詔書先是列出歷史上的梁孝王、晉文獻公備受寵愛的事跡，說明封賞蕭嶷的合理性。

另外，還有一些詔書屬于此類，如：永明元年《誅張敬兒詔》這篇詔書闡明誅殺張敬兒的原因，永明元年《罪謝超宗詔》，永明四年的《贈謚李安民詔》等等。

本類詔書的語言特點是：.大多是程式化的語言。從上述例子中可以看出，封賞或處罰臣子無非敘述其功過是非，在敘述時，基本踵襲前人的套路，沒有什么新義。

四、其他

本類詔書的內容是上述三種所涵蓋不了的，所以就另列了一類，這一類內容較雜，主要有：即位詔、立學詔、勸課農桑詔。

以建元元年四月的齊高帝的《即位改元大赦詔》為代表的即位詔。

五德更紹，帝跡所以代昌，三正迭隆，王度所以改耀。世有質文，時或因革，其資元膺歷，經道振民，固以異術同揆，殊流共貫者矣。朕以寡昧，屬值艱季，推肆勤之誠，藉樂治之數，賢能悉心，士民致力，用獲拯溺龕暴，一匡天下。業未參古，功殆侔昔。宋氏以陵夷有征，歷數攸及，思弘樂推，永鑒崇替，爰集天祿於朕躬。惟志匪薄，辭弗獲昭，遂欽從天人，式繇景命，祗月正於文祖，升鬯於上帝。猥以寡德，光宅四海，纂革代之蹤，托王公之上，若涉淵水，罔知所濟。寶祚初啟，洪慶惟新，思俾利澤，宣被億兆，可赦天下。改升明三年為建元元年。賜民爵二級，文武進位二等，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谷人五斛，逋祖宿債勿復收。有犯鄉論論清議，贓污淫盜，一皆蕩滌，洗除先注，與之更始。長徒敕系之囚，特皆原遣。亡官失爵，禁錮奪勞，一依舊典。（《南齊書·高帝紀》下）

即位詔的內容主要說君權神授，自己受天命的委托來治理天下蒼生，即位詔的特點是文辭典雅、講求對仗，駢文化痕跡較重。

以建元四年正月《立學詔》為代表的立學詔。

立國學，置學生百五十人。其有位樂入者五十人。生年十五以上，二十以還，取王公已下至三將、著作郎、廷尉正、太子舍人、領護諸府司馬諮議經除敕者、諸州別駕治中等、見居官及罷散者子孫，悉取家去都二千里為限。（《南齊書·禮志》上。）

立學詔的主要內容是規定國學的學生的人數，年齡，以及招生標準等等，是屬于公文性質的詔書。

以永明四年閏正月《耕藉恩詔》為代表的勸課農桑詔。

夫耕藉所以表敬，親載所以率民。朕景行前規，躬執良耜，千畛咸事，六稔可期，教義克宣，誠感兼暢。重以天符靈貺，歲月鱗萃，寶鼎開玉匣之詳，嘉禾發同穗之穎，甘露凝暉於牧，神爵騫翥於蘭囿。斯乃宗稷之慶，豈寡薄所臻。思俾休和，覃茲黔皂，見刑罪殊死以下悉原宥。諸逋負在三年以前尤窮弊者，一皆蠲除。孝悌力田，詳授爵位，孤老貧窮，賜谷十石。凡欲附農而糧種闕乏者，并加給貸，務在優厚。（《南齊書·武帝紀》）

勸課農桑詔的主要內容是通過帝王或后妃象征性的到田地里來勸勉天下民眾努力耕作，發展農業生產。其特點就是多駢儷句式，辭藻繁縟，多華麗的句式。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如齊武帝蕭賾于永明二年發布的《青溪宮落成小會詔》：

夫樂所自生，先哲垂誥，禮不忘本，積代同風。是以漢光遲回於南陽，魏文殷勤於譙國。青溪宮體天含暉，則地棲寶，光定靈源，允集符命。在昔期運初開，經綸方遠，繕筑之勞，我則未暇。時流事往，永惟哽咽，朕以寡薄，嗣奉鴻基，思存締構，式表王跡?？夹莿撝?，揆日興功，子來告畢，規摹昭備。宜申釁落之禮，以暢感尉之懷，可克日小會。（《南齊書·武帝紀》）

該詔書講究對仗，文辭優美，極富有文學性。其風格卻顯得纖弱，缺少漢詔那種溫醇簡凈、雍容不迫的氣度。

六朝時期，駢儷文風盛行，文人創作講究辭藻，以華辭麗句為美，所謂“錯采鏤金”、“雕繢滿眼”是那個時代的審美風尚。流風所披，詔書的行文風格也由漢代的質樸轉為華美。六朝時期的詔書多駢儷句式，辭藻繁縟。

注釋：

①本文所提到詔書皆選自清代嚴可均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