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政治

英雄政治

卓澤淵中共中央黨校政法部主任、教授

人類似乎一直有濃厚的英雄情結。崇拜英雄，是古今中外文學作品的重要主題，中國古典文學名著如《封神演義》、《西游記》、《水滸傳》等無不如此。直至今天的好萊塢大片，也無不以塑造英雄為樂事。人們對于英雄的崇拜顯然是英雄情結的外化。歌頌英雄的文學作品，在藝術空間，讓英雄霸氣非凡，并無大礙，但是以英雄來統治現實的世界，也十分危險，其帶來的政治必然是英雄政治，而英雄政治的實質就是人治政治。

英雄政治中的英雄，有時被稱為偉大領袖，有時被稱為圣哲、賢人或者顯得低微一些的能人。英雄政治，在一定意義上也就是圣人政治、賢人政治、能人政治。這些政治實質上都是英雄政治，都是人治。它們的表現不同而實質相同，都以具有英雄壯舉的人作為歌頌與崇拜的對象，并將其描述成無所不能者。

在地球不同區域的原始人類，最初都是從英雄崇拜中走出來的。他們最初的統治都是英雄之治。循著從自發到自覺、從感性到理性的發展邏輯，當初的政治國家所實行的，首先是人治而不是法治，更不是民主之治。法治與民主是人類理性發展的政治成果，是人類智慧發展與理性進步的產物。

盡管英雄政治有不同的名號或者表現，但是都是人治，都是人治政治。它們都是與法治相對立的。因為，英雄包括領袖、圣人、賢人和能人，都具有超人的本領。他們可以藐視人間規則甚至殺人越貨、違法犯罪，甚至還可以違法而不受處罰，于是英雄就可能是違法犯罪的英雄。再者，英雄往往具有超凡的能力，他們不必聽取別人的意見，更不必服從民意。對于他們來說，尊重民主和實行民主，簡直是多余。英雄既不需要法治，更不需要民主，偶爾的聽聽意見和建議，不過是善于納諫而已。在走向民主和法治的時代，英雄就具有了反時代的傾向，成為時代的反動。

在官僚體制之中，英雄不過是明君或者賢臣而已。明君與賢臣都不是現代政治家的模樣。但由于明君與賢臣都具有美好的聲譽，于是他們更能為人們所接受，往往也成為君臣的目標。為君作明君，為臣作賢臣，似乎是君臣共同而又分別的理想，但是他們又共同而又分別地反對法治、反對民主。在歷史文化深厚的國家，要人們否定明君和賢臣，總是特別困難的，甚至反對者還被視為歷史與文化的反動。因此，排除英雄情結、戒除英雄崇拜，實現法治與民主，總是艱難的任務。

英雄之治，對于英雄本人也未必是好事。因為英雄的悲劇也許在于缺乏理性的自覺。在世界名著《唐吉訶德》中，唐吉訶德與風車大戰。他始終不明白自己的敵人竟然是一架風車。假如不是他的長槍被折斷，連人帶馬被風車甩出去老遠，還不知道如何收場。他一直認為自己就是一個不可一世的大英雄，而且戰勝了他（假想）的敵人。當然，唐吉訶德最后也沒有覺醒，這本身也就是英雄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