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賄成癮的副市長

章騁

2017年3月30日，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了廣東省肇慶市原副市長范汝雄受賄一案。肇慶市原副市長范汝雄非法索取或收受他人錢財945萬余元，被判處12年有期徒刑。

變著法子索要錢財

1995年1月以來，范汝雄先后擔任廣東省肇慶市交通局副局長、肇慶市公路局黨委書記及局長、封開縣縣委書記、高要市市委書記及肇慶市副市長。

由于常年擔任地方黨政部門重要職務，主動找上門來送禮的人自然不會少。但范汝雄犯罪歷程經典之處不在受賄，而是索賄，公然向對方索要錢財，甚至索要房產和汽車。

石振興是范汝雄受賄、索賄歷程中的關鍵人物。2004年至2014年，范汝雄多次索取或者收受石振興賄送的價值120余萬元的現金，價值約64萬元人民幣的兩輛汽車和價值100萬元的干股。

這其中，除石振興主動送出的十多萬元外，其余價值200余萬元錢財均為范汝雄直接或間接索要所得。其索要錢財的理由可謂費盡心機、花樣百出，出差學習、旅游購物、捐資助學都成了他的借口……

石振興出生于廣東省高要市，于1993年12月移民香港，系肇慶市聚星集團公司董事長。1993年，石振興在肇慶做工程時，經朋友介紹認識了時任肇慶市公路局辦公室副主任的范汝雄。1995年，范汝雄升任肇慶市公路局副局長后，二人交往更加密切。

2006年的一天，石振興和幾個朋友在肇慶市某會所賭博。范汝雄就住在附近，獲悉后前往現場觀戰。石振興當時贏了10多萬元港幣，看到范汝雄來，就拿出5萬元港幣給范汝雄，以示“見者有份”，希望范汝雄能在工程上對其關照。

石振興的主動巴結立馬見效，經范汝雄介紹，石振興于2007年和2009年先后投標了造價700萬元的封開縣政府干部接待樓和造價約2000萬元的封開縣文廣新局辦公大樓，兩個工程都順利中標。

2010年下半年的一個周末，石振興和范汝雄等人在香港尖沙咀打撲克牌賭博。賭博前，范汝雄叫石振興拿40萬元港幣給他作為賭本，這個賭本雖然“有借無還”，但石振興事后卻得到了更大的利益。在范汝雄的關照下，石振興于2012年先后中標了造價約700萬元的高要市人防指揮中心裝修工程和造價約4億元的高要市迎賓大道工程。

2011年下半年，時任高要市市委書記的范汝雄打電話給石振興說，他要向他的母校羅定市羅鏡中學捐款，叫石振興幫他準備10萬元。兩天后，石振興趕到肇慶，在自己車上將一個裝有10萬元的紙袋交給范汝雄。

2013年8月的一天，范汝雄打電話給石振興，說這段時間經常出差，需要用很多錢，讓其給他準備40萬元港幣。石振興答應了，當天晚飯后，他步行至范汝雄住所旁某停車場入口，在路邊把裝有40萬元港幣的紙袋交給范汝雄。

2013年前后，石振興再次接到范汝雄的電話，說其準備到美國學習，讓石振興給他準備5000美元，他到美國后要用。一周后，范汝雄到石振興辦公室喝茶，石振興在送范下電梯時塞給其一個裝有5000元美金的信封。

2013年下半年的一天，范汝雄打電話給石振興，說他的兒子范亞東及兒媳周末想到香港玩，叫石振興順便接他們過去。于是石振興安排司機袁進駕車接上范亞東夫婦，一起前往香港。石振興是個聰明的人，他知道這次范汝雄雖未明示，但范亞東夫婦到香港旅游的費用，他還是需要幫他們準備的，于是他將裝有5萬元港幣的信封交給范亞東。

2014年上半年的一天，范汝雄再次打電話給石振興，說范亞東夫婦要去香港購物，想坐他的順風車。石振興心領神會，在去香港的路上，用黃色牛皮紙信封將8萬元港幣送給范亞東。

不用出錢的百萬股份

2012年，石振興和朋友謝挺決定共同出資，以石振興與謝挺各占股60%和40%成立高要市星特投資開發公司（以下簡稱“星特公司”），目標是拿下高要市南岸街道山口村下龍灣經濟合作社180畝土地，用于房地產開發。但經前往肇慶市國土資源局調查，發現該180畝土地只有30畝符合三舊改造條件，而且這180畝集體土地證在省政府沒有備案。彼時，范汝雄已擔任肇慶市副市長，分管國土、規劃等部門。

2013年上半年的一天，石振興在陪范汝雄從香港返回肇慶途中，說自己想投資開發下龍灣經濟合作社地塊，想請其出面解決辦理建設用地使用權證的手續。范汝雄遂打電話給肇慶市國土資源局副局長許其敏，讓其了解該土地的相關情況。

第二天，范汝雄、許其敏帶著石振興到該地塊現場辦公。許其敏表示該土地是因為征用農村土地搞碧桂園項目遺留下來的歷史問題，政府可以想辦法幫農民解決。

按照正常審批流程，下龍灣經濟合作社地塊須經高要市政府同意使用建設用地指標，再由高要市國土資源局打報告請示肇慶市國土資源局，肇慶市國土資源局審批后經分管的范汝雄批示，再上報至省國土廳審批。

范汝雄當然也明白許其敏的意思，遂當場指示許其敏回去后讓高要市政府寫一份報告，上報肇慶市政府，由其自己出面協調解決高要市政府安排建設用地指標事宜。之后，石振興和謝挺以星特公司名義與下龍灣經濟合作社簽訂了土地購買協議，約定每畝30萬元，合計5400萬元。

為幫石振興爭取到更多的開發用地，2013年上半年，范汝雄打電話給省政府分管國土的副秘書長向學賢，請其關照高要市的三舊改造項目，分100畝用地指標給高要市的農民自留地。經范汝雄多方協調，肇慶市給了高要市200畝的建設用地指標，其中100畝給了下龍灣項目。

范汝雄這么處心積慮地幫助石振興推動這個項目，源于他自己在心里打著一個小算盤——入干股獲利。2013年年底，下龍灣地塊的用地指標基本辦妥，想想這個事全靠自己關照協調，于是范汝雄主動向石振興提出，由其妻弟齊星宇在下龍灣項目中參股10%，石振興當場答應。

石振興與謝挺商量后，決定二人各自轉讓5%的股份，并委托肇慶市迎利小額貸款公司經理劉勝男辦理股權轉讓手續。股權轉讓手續辦妥后，石振興占股55%，謝挺占股35%，齊星宇占股10%，其中齊星宇并未出資購買股份，所占股份系干股。endprint

2013年年底，范汝雄齊星宇找劉勝男談一個生意。二人見面后，劉勝男帶齊星宇來到高要市行政服務大廳的工商窗口，將石振興與謝挺持有的星特公司10%的股份以100萬元轉讓至齊星宇名下。這10%的股份實際由范汝雄持有，齊星宇只是掛名而已。范汝雄和齊星宇并未出這100萬元，齊星宇也未參加投資公司的任何股東會議。

2014年2月，下龍灣項目建設用地指標的相關事項得以落實，石振興和謝挺各投資2000多萬元作為啟動資金。范汝雄事后問石振興，下龍灣項目如果如期順利開發完成，能帶來多少利潤。石振興說利潤粗估計應該有一億多元，如果項目如期順利開發完成，齊星宇能夠分得利潤1000多萬元。

為愛子索要房車

除了索要貨幣及股份，范汝雄還將索賄之手伸向了房產和汽車。2012年5月，范汝雄的兒子范亞東說單位公車改革，自己沒有配車，想購買一輛小汽車上下班使用。范汝雄于是打電話給石振興，讓其以自己公司的名義購買一輛小汽車，給范亞東上班使用。

石振興遂安排其公司行政經理李勁和范亞東一起去看車，范亞東看上一輛別克轎車，價格20余萬元。新車買下后，石振興以自己公司的名義上牌，并交給范亞東實際使用。

一年后，范亞東開著這輛車撞到一對夫婦，石振興公司作為車主支付了3萬元賠償款。此外，范亞東個人還需賠償對方18萬元。范汝雄當時對石振興說錢不夠，叫石振興再幫其賠5萬元。

因為該車經過此次事故大修后有一股臭味，加上該車發生過交通事故，也許是覺得不吉利，事故后范亞東便不愿意開那輛舊車了。但沒車總是不方便，于是范亞東再次向范汝雄提出購置一輛新車。

2014年春節前，石振興再次接到范汝雄的電話，讓其以自己公司的名義，再買一輛小汽車給范亞東上班使用。石振興于是安排李勁和范亞東一起去看車。這次，范亞東看上一輛日本的斯巴魯越野車，售價30多萬元。石振興如法炮制，出資購買后，以公司下屬的一家物業公司的名義登記上牌，將新車交給范亞東使用。

古國強系香港天華企業集團董事長，因在肇慶開了幾家公司，與范汝雄相熟。2006下半年，范汝雄對古國強說，其子范亞東大學畢業后在廣東省某設計院工作，想在廣州租一套房子。

想到范汝雄一直關照自己，古國強說干脆直接買一套，并表示其可以幫范亞東供房。過了一陣子，范汝雄告訴古國強，范亞東看中了廣州市振興小區的房子。古國強主動提出除了首付之外，房子余款由他負責。

范汝雄提出，因為房價要一二百萬元，他們夫妻都是公務員，擔心別人講閑話，想將房子掛到古國強的名下。古國強當即同意，并表示可以隨時將房子過戶。

當天，范汝雄父子在售樓部選好了房子，并支付了定金。后范汝雄將80萬元首付交給古國強，讓其陪同范亞東一起去簽約。古國強在購房協議及工商銀行按揭協議上簽了名，同時簽了授權委托書給范亞東，由其出面處理這套房產的交納物業管理費、安裝水電、有線電視等所有事宜，并將協議等購房資料交范亞東保管。

這套房子連車位總價為210多萬元，定金3萬元及首付80萬元由范汝雄支付。當時古國強因資金緊張，決定以銀行按揭方式來供這套房產，于是他吩咐公司財務每月交納銀行按揭款，公司為此總共支付按揭款120萬元。

后來，范亞東出租了這套房產，租金存在古國強兒子古賢明的銀行卡內，但這張銀行卡實際由范亞東保管并使用。

2005年，范汝雄在古國強公司開發的肇慶市景秀小區購買了一套建筑面積約200平米的房產，市價約3000元/平方米。2009年范亞東又購買了其公司開發的肇慶市星豪小區一套建筑面積約200平方米的復式套房，市價約4500元/平方米。據古國強稱，在其公司樓盤銷售過程中，一般都是給親戚朋友九折優惠。但這兩套賣給范汝雄父子的房產，都是以略高于成本價格賣出的，大大低于九折優惠。

高度警惕應對調查

2014年年初，范汝雄覺得反腐形勢很嚴峻，就對妻子李淑芬說，現在查得比較緊，家里不能放那么多現金，如果被查到問題就大了。于是指使其妻整理出家中保險柜內的現金100萬元人民幣、250萬元港幣及5萬美元，全部放入一個拉桿旅行箱。范汝雄讓范亞東將這個旅行箱送至古賢明家，范亞東也把自己的一些錢存放至古賢明家。

2014年六七月份，范汝雄聽聞上級紀檢部門在調查自己，為了確保自己的通信安全，范汝雄指使他人為自己購買三張不記名的電話卡便于日常聯絡。

與此同時，范汝雄有計劃地將先前收受的房、車、干股予以清退。6月，范亞東將斯巴魯越野車交還給石振興的公司。7月的一天，范汝雄約石振興見面，指使其將齊星宇在下龍灣項目10%的干股退出，說等以后再說。

范亞東被雙規之后，范汝雄找過古賢明幾次，反復叮囑古賢明，不要講出幫他們藏匿財物的事情。為掩人耳目，范汝雄還寫給古賢明一張80萬元人民幣的借條，說如果辦案人員問到80萬元人民幣的事情，就說其借給范汝雄、范亞東的。

受索賄近千萬領刑12年

2016年8月19日，廣東省韶關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被告人范汝雄犯受賄罪一案。法院認定，1997年至案發前，犯罪嫌疑人范汝雄在先后擔任廣東省肇慶市公路局副局長、肇慶市公路局局長、封開縣縣委書記、高要市市委書記以及肇慶市副市長等職務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先后多次非法索取或收受他人財物計382.0405萬元人民幣、364萬元港幣、1.8萬美元、價值計64萬元人民幣的別克小汽車及斯巴魯越野車各一輛、價值100萬元人民幣的高要市XX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的10%干股以及一塊價值25萬元人民幣的端硯。

一審法院以被告人范汝雄犯受賄罪，當庭判決判處其有期徒刑1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0萬元；韶關市人民檢察院扣押在案的贓款人民幣473萬元、港幣28.85萬元、美元0.155萬元及韶關市中級人民法院扣押的贓款人民幣31萬元及價值人民幣25萬元的端硯一塊，予以沒收，由扣押單位上繳國庫；贓款余額部分港幣187.2741萬元、美元1.645萬元繼續予以追繳。

范汝雄不服，向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經審理，于2016年11月22日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裁定。

（文中除范汝雄外，其余企業、人物均為化名，禁止以任何形式轉載或上網）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