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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在北

2018-01-02 07:42李曉楠
唐山文學 2017年12期
關鍵詞:老伴婆婆

李曉楠

文明城市·樂居之地

在南在北

李曉楠

月色明亮如同蘇占會的心情。鑄造車間主任獎勵了五百元錢,工作這些年,第一次得到領導的獎賞,雖然過了激動的年齡,但著實讓蘇占會褶皺的臉舒展開了。老伴要給他弄兩菜,他擺擺手。他喜歡腌過的白菜幫子、芹菜根和爆炒的干辣椒,再來一杯高度的散白酒。辣咸的白菜幫子入口辣在嘴里,咂一口酒,染紅了脖子。越辣越起勁,渾身癢癢的。酒的味道有點苦,但酒的價位好,一斤才十塊錢。賤人喝賤酒,低度的還喝不來。

蘇占會身板很硬朗。五十多歲的人了,每頓還能吃三塊發糕。

發糕是一種家常的主食?,F在以玉米面為主,摻雜高粱面、蕎麥面、白薯面、小麥粉,老伴心疼他,有時就白面多些,和面時還要打上一個雞蛋。鬧饑荒的年頭,更多的是榆樹皮面和玉米軸磨成的粉,由于不黏糊,吃在嘴里渣渣拉拉。

吃發糕對蘇占會來說,不是口味的問題,實在是餓怕了,對糧食格外的珍惜。不舍的成天的大米白面的吃。

咂一口酒。

真他媽的過癮。他禁不住自言。

東廂房燈火通明,不時傳出一陣陣讓他肉麻的浪笑,沒有節制的此起彼伏。

騷貨。他罵了一聲。

小點聲,別讓美娜聽見。老伴捅了他一下后背。

咋了,大街上好姑娘有的是,他,蘇在北偏偏喜歡上了狐貍精。蘇占會不知道自己酒后的嗓門高了八度。他的視線轉移過來。

西廂房黑燈瞎火的,門就像是焊上了,沒有一丁點的聲響。蘇占會不知道蘇在南成天不出屋,到底在鼓搗啥。

蘇占會的房產是祖上傳下來的。一個坐北朝南的院落,前門臨街。后面是四間正屋,東西各三間廂房。大兒子在北和在歌廳做過小姐的兒媳美娜住東廂房,在長沙讀過名牌大學的二兒子在南住西廂房。

那天,濕漉漉的,青石板也汪著水氣。蘇在南把自己關在西廂房整整一年了。

隔壁老王早上和我說,在南已經過了叛逆期,可眼下不出屋,也不見人,別是得了抑郁癥吧。蘇占會咬了一口發糕,在嘴里咝咝啦啦的嚼著跟老伴說。

她王嬸也提醒我,別戧著孩子,不能使硬的,那樣容易把孩子往死胡同里逼。老伴也是喃喃的說。

蘇占會抬頭望見正屋的墻壁上都是在南大大小小的獎狀,大學時,每年都得獎學金,孩子知道日子過,很少向家里要錢花。蘇占會就是想不通,好好的,大學畢業了咋就成這樣了呢。在街坊鄰居面前讓蘇占會挺起腰桿的就是在南,名牌大學,祖上出過舉人,他,蘇占會是大老粗,工廠的鑄造工??裳巯?,在南再次成了大家街頭巷尾的話題,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多人關心在南。剛挺直的腰桿又彎了。

我忍不住了。想到這,蘇占會霍地站起來,沖到西廂房,使勁拍打房門。在南明明就在屋里,偏就不開門。

你為啥那火氣。老伴追出來。

我就煩他不言語。蘇占會說,沒病也關出病來。

拍門就給你開了。老伴說。

你有法子讓他出來呀。我就拍。蘇占會來了犟脾氣。

門被拍的山響。里屋就是沒動靜。沉寂了好一會兒。門縫里塞出來一張紙條。蘇占會撿起來看。

在南在紙條上寫著:有事嗎?

媽的,當然有事。老子要和你好好談談。

蘇占會看吧,火冒三丈。用那雙大手攥成的拳頭像大鐵錘,將門砸的痛苦的呻吟著。屋內卻沒有痛苦的呻吟。

你有事說事,別關著門呀,快把門開開。

你不怕驚動了街坊,多丟人呀。老伴上來拉他。

丟人,誰不知道咱家這倆活寶呀。氣死人不償命呀。蘇占會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和兒子泡上了,沒有起來的意思。牙絲絲的疼了起來。他知道著點急就到牙上,老毛病要犯了。

門里又塞出一張紙條。

有事說事,我沒話可說,別跟門過不去。您牙又疼了吧。

這不成心眼的氣人嗎。蘇占會用手抖落著紙條。

好好的大活人不說話,和老子還玩啞謎,你是地下黨呀,還玩遞紙條的。蘇占會嚷著直跺腳。其實,一年前,在南大學畢業后就宅在屋里,門插得緊緊的,除了吃飯、上廁所出來,其余時間就將自己鎖在屋里。蘇占會的牙疼的毛病就是那會兒落下的。

走,我們到河邊走走。老伴知道他的脾氣。她怕他急了一斧子把門劈了。年輕時,他脾氣火得很,不管三七二十,他放完炮再說,從不管別人的感受。他沒事了,別人可都記著,沒少吃虧。老了磨得脾氣綿軟了許多。蘇占會終究沒有再發火,乖乖的被老伴牽著到門前的小渡河邊。

前面不遠就是新修的健身廣場,河邊到處是人。平時,蘇占會很少出來溜達,干一天活,怪累的,喝口小酒解解乏,早早的就睡了。

吹過來的風不燥。

你溜達吧,我在這坐會兒。蘇占會停住腳步,望著遠處密密匝匝的人群。老伴見他沒了剛才的火氣,就順著河邊往前走去。她也想透透氣,前些年總是盼著兩個兒子快快長大,可如今都成個了,卻比原先更勞神了,這那天是個頭呀。

蘇占會沒有目的的瞎掃視著周圍的事物。突然,他看見美娜像牽著寵物狗一樣牽著在北朝這邊走來。燙的鋼絲頭亂蓬蓬的,穿著薄露透的猩紅的紗裙的美娜就像一團火焰,招惹的行人紛紛回頭。蘇占會激流麻利快的回過頭,轉身繞過欄桿,風似得溜回了家,他可怕人笑話,雖然大家都知道在北娶了一個歌廳的小姐。

劣質香煙的煙霧將蘇占會裹了起來,躺下睡不著,索性做起來,他感到胸口一窩一窩的疼,好像塞了塊抹布,喘不過氣來。老伴還沒有回來,他看著昏暗的燈光發起呆來。

那天,沒有喝兩口,蘇占會在和老伴吃著新腌的蘿卜纓子,在北探頭望望,想出門。

站住,你說你咋不學好呀,又去歌廳呀。蘇占會叫住了兒子。

去歌廳就不學好了,我不殺人,不放火,不吸毒,咋就不學好了。在北不屑瞅他的老子。

你還有理了。蘇占會緊跟了一句。

當然有理。在北歪著脖子。

正經人誰去那地方鬼哭狼嚎的。蘇占會有點急了。

咋的,人家談生意的,同學聚會的,過生日的,都去瀟灑。你把世界咋看的那樣的齷齪。

好,我齷齪,那你瀟灑的錢是哪來的。這句話像一把鹽灑在了在北的傷口上。在北中專畢業在外嘣蕩了幾年也沒正式上班。家里也沒催著他掙錢。

別提這個問題,沒勁。在北是在沖著蘇占會在吼。

在北,你是不是又拿了爸的錢了?蘇占會沒太在意在北已經扭曲的臉。

拿了,咋地。在北陰沉著臉。

蘇占會蹭的站起來,帶著沒吃完的米飯將碗砸了過去。

在北一歪脖子,飛出的碗在院子里濺起老高的碗碴。在北從褲兜掏出一把彈簧刀,在自己的眼前晃來晃去,寒光刺到了蘇占會的眼。

你小子,想干啥。蘇占會還是向后退了一步。

不干啥。話出刀落,刀子在在北的左食指上狠狠的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濺起老高。伴隨著在北陰陽怪氣的笑聲,蘇占會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好像聽到了刀割肉的聲響,心縮成了一團。

你,咋作踐自己。

我樂意,總不能兇你吧,你是我老子。在北說完,薄薄的嘴唇落在手指上,吸允著,鮮血從嘴角流下來。蘇占會完全蔫了,低著頭,不再言語了。

要不,就把這節手指割下來償還你的臭錢。在北怪異的行為徹底征服蘇占會。在北用舌尖舔舔刀刃上的血,輕蔑的仰著頭走了。

你個雜種,恐嚇老子,真不是個東西。蘇占會想罵幾句,可嗓子眼好像被東西塞得滿滿的,就是不出聲。其實,他真的不敢再出聲。木木的站在那。

小時候,家里窮,在北當時只有六歲,他趁賣貨的大爺不注意,將兩塊橡皮揣到兜里。大爺用余光還是發現了。

把兜里的東西拿出來。賣貨大爺厲聲喝道。

在北用眼夾了大爺一眼,嘴角微微翹起。意思是誰拿了你的東西。

再不拿出來,我翻兜了。賣貨大爺緊逼。

在北沒有像其他的孩子那樣被嚇住,而是將目光直直的與賣貨大爺相對,沒有畏懼的意思。突然,在北拿出一把削鉛筆的小刀,在手指上狠狠的劃了一道,鮮血頓時灑落下來。賣貨大爺呆呆的站在那,被眼前的一幕鎮住了。在北順理成章的帶走了兩塊橡皮。他后來說還是后悔了,應當多拿些東西,劃的口子為了兩塊橡皮不值得。

蘇占會想到這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子不教父之過呀。

冤家就是冤家呀。蘇占會沒有一點做父親的尊嚴。

蘇占會開始轉移盛錢的木匣子。木匣子是酸枝木,蓋子上鑲嵌著象牙的裝飾,非常的精致。祖上傳下來的。木匣子里明顯是少了一疊錢。他把家里有限的那點錢分了三份,他和老伴一份,在北和美娜一份,在南一份,雖少得可憐,但每月都能增加一兩張紙幣,用皮筋扎好,規規整整。在折騰了一身汗后,蘇占會沒有找到合適的藏錢的地方。

就那幾個大子兒,藏個什么?老伴撇著嘴。

老伴說的也許有道理,藏來藏去,每次在北都會得手。只要他不拿走在南的那份,就由著他吧,要不他會小瞧了老子。想到這,蘇占會心情平靜了下來?;ü饬耸⌒?,要不總惦記著??芍挥幸淮鼰煹墓Ψ?,蘇占會又反悔了,自己從牙縫里積攢的那點錢,他理直氣壯的花了去,想到這,心口又一波一波的疼。

在北依然采取“拿來主義”,錢多了又少。蘇占會不再和兒子較勁了。碰個正著,也只是喃喃的說,你呀你。蘇占會好像突然理解兒子了,美娜這個姐一天不花錢渾身就癢。

一天,在北破天荒與蘇占會在飯桌上喝兩口,當然他不會喝劣質的白酒,而是兩瓶啤酒。爸不怕你花錢,你也成家了,也該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別天天在外晃蕩了。蘇占會實在忍不住了。你拿錢,我找人活動活動。在北其實也想干點什么了,美娜的開銷著實讓他招架不了。

兒子果然通過關系,找了一份園林綠化的工作,每月兩千塊錢。成天與馬路打交道,一身汗水,一身泥。在北雖每天上班,并不開心。蘇占會心里卻了開了花,總算上正道了,要不總是閑的瞎跑騷。蘇占會就找機會鼓勵鼓勵兒子。

在北,是不是工作挺累的,慢慢適應了就好了,爸那會兒也不適應。萬事開頭難嗎。

你是啥年代,成天灰頭灰臉的,我都不好意思見人。在北不買賬。

累點,干活掙錢,心里踏實。蘇占會還想說,在北扭頭回屋了。

蘇占會麻利的追到東廂房。

美娜穿的是超短裙,坐在沙發上,纖細的大腿白花花的。在北就躺在她的大腿上,閉著眼,溫順的像只大花貓。蘇占會尷尬的干咳了兩下。想逃出去。在北眼睛睜開一條縫,身子也不欠一欠,擺擺手。坐會。蘇占會緊張的連連說,我沒事,我沒事。借著話題溜了出來。

到了院子里,額頭滲出了汗珠。他明白了,對美娜那玩意兒,在北是真心的稀罕,稀罕的的沒了男子漢的腰桿,甘心情愿當她的“奴仆”。

這男女之間的事就是說不清楚。真是王八瞅綠豆,對眼。蘇占會嘆口氣進了屋。

美娜破天荒的要帶著婆婆逛街。美娜逛的是大商場,婆婆經常去的是菜市場。蘇占會想不明白,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平時,婆婆和美娜幾乎沒有多少交往,婆婆做的粗茶淡飯,美娜不愛吃,也不挑剔,看一眼,扭頭出去,到外面買著吃。婆婆心里也搞不明白,美娜這是為那般??蛇€是乖乖的跟了去。婆婆心想不能給臉不要臉,孩子說給買件衣服是心情,可不能費了孩子的一片心意。

在縣城最大的商場里,美娜挎著婆婆的胳膊,光亮的地面讓婆婆邁不開步,婆婆一次也沒有進來過。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在地攤買的,布料不說,穿著也還合身。

給您買件大紅牡丹花的帶粗扣子派的中式華服,您看行嗎?

婆婆連連點頭說,你說好就行。美娜就像帶著劉姥姥一樣,讓老婆婆眼暈的慌,五光十色,流光溢彩。不知到了幾層,在大玻璃罩里晃悠了一下,門自動開了,迎面就是中老年的服裝。美娜松開了婆婆的胳膊,風一樣穿梭在一排排的服裝前,老婆婆手心早冒汗了。這是啥節奏,老婆婆定定神,眼前的衣服花花綠綠,走金線,描金龍,老婆婆伸了幾次手,又縮了回來,生怕摸壞了。

婆婆,過來,這件您穿準合適。美娜揚著手。老婆婆小跑慢惦,生怕走不好摔一跤。美娜麻利快的幫婆婆拽掉外套,一件牡丹圖的大紅底色的華服上身了。美娜后挪了幾步。

瞧瞧我婆婆多精神,真是人是衣服馬是鞍。太有型了。美娜渣渣姑姑。婆婆站在試衣鏡前,心跳得厲害。就是自己出嫁也沒有穿這么艷的衣服。

美娜,這件是不是太艷了,我都快入土的人了,穿出去還不讓人笑話。婆婆小心翼翼的說。

您呀老外了吧,廣場上跳舞的老太太們多精神,您呀換換地攤貨吧。就這件了。

小姐,這件衣服多少錢?

您好,這件是今年的流行款。

別廢話,多少錢,打幾折。

這件不打折,原價一千二百六拾元。

去六十,給個整數。

這是商場,沒活動不打折。不過看您給老人買,真是滿滿的孝心,就給個整數吧。

美娜瞟了售貨小姐一眼,拿著售貨小票去交錢。

老婆婆嚇了一跳,一件衣服一千多,太貴了。這要是讓老頭蘇占會知道了,還不把房頂掀了。心里想,嘴上沒言語?;ò最^發下的額頭皺紋里沁著汗水。心里想不通,商場的衣服咋就這么貴呢。還沒緩過神來,美娜又跨上胳膊鉆進了大玻璃罩子。

剛走出電梯,就看見外面圍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美娜扒開人群,擠了進去。

這是你來的地方嗎?你知道我這衣服多少錢?穿著花格子西服,黃色卷發的年輕人在嚷嚷,一看就是社會人,旁邊是兩個小弟,黃毛滿臉的氣憤。

斜坐在地上的老人滿臉的委屈,褶皺的臉應和著簡樸的穿戴。

我實在是憋不住了才吐的這口痰,誰知吐在了您衣服上。我給您擦。

狗屁,這衣服是干洗的。

黃毛越說越氣憤,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臉上的皺紋都裂開了花。老人抽搐著不敢言語。黃毛更加的殘忍,用大頭皮鞋在老人身上亂踩,痛苦的呻吟傳出去。圍觀的人馬上做鳥獸狀散去。

住手,欺負一個老人,是爺們嗎?美娜這才松開婆婆,也是滿臉的氣憤。

小娘們躲遠點,別濺你一身血。

老人有錯說說完事,你給打壞了咋辦。美娜繼續說。

黃毛伸手要打美娜,美娜回身躲了過去。

老人捂著臉說,都是我的錯,跟這個姑娘沒關系。說完渾身哆嗦成一團。

臭娘們,敢當小爺的道,上。

兩個小弟將美娜圍在中間,上來就是一頓暴揍。美娜堅強的站起來,但沒有站穩,就在跌倒的同時,一把匕首插入了她的胸部,頓時鮮血如注,跌倒在地。

站在一旁,早已瞎蒙的婆婆瘋了似的撲過去,一口重重的黏痰吐在了黃毛的臉上。婆婆的這口痰也憋了老長時間,光亮的地面,婆婆不敢吐,就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恰巧遇到老人吐痰惹的禍端,沒想到把美娜也牽扯進去。婆婆抱起美娜的頭,那張平時咋看咋不好看的臉,痛苦的抽搐著,就在此時,在婆婆的眼里變得是那樣的美。新買的華服上灑染著美娜的血。

灑染著美娜的血的華服,婆婆沒有洗。在美娜的葬禮上,婆婆穿在身上,她從心里開始喜歡這件衣服。按習俗,辦喪事一般都穿灰色調的衣服,婆婆偏偏穿著那件猩紅的,美娜給買的華服。在人群里十分的搶眼。蘇占會站在蘇在北的旁邊,渾濁的淚水無聲的流淌。他沒有想到美娜竟是這樣有正義的女子。

轟動全城的葬禮。沒有人記得清多少年以來,小城從沒有過的這么多人的送行隊伍。熱議著的話題也許是沉默許久的人們所期盼的那種敢于斗爭的精神。美娜迅速成為“網紅”,這是蘇家沒有想到的,也并不是他們所需要的。蘇占會就是要過平平常常的老百姓的生活。見義勇為的紅色證書映襯著美娜平靜的臉是留給大家最后的印象。

在北換了工作,每天默默的上班下班,偶爾還會買些菜回家,吃完飯就悶在屋子里。蘇占會退休了。就是在美娜走的那段日子。無所事事就在院子里發呆。有時會聽見美娜在東廂房里說話。他就把耳朵貼在門縫兒細細的聽。

在北,瞧你那樣,掙不了多少錢,養活我都費勁,還想要孩子。

聽得真真切切。蘇占會沒有想到這兩個人不是沒有考慮孩子的問題。平時嘮叨,他們是在意的。頓時,渾身燥熱,能抱上大胖孫那將是十分幸福的事情。蘇占會就用力推門,他要告訴美娜,家里攢了錢,就是為孫子準備的,家里有錢??墒?,門就是推不開,回過神,門上有鎖,他沒有鑰匙,進不去。蘇占會就失望的返回屋,但他堅信美娜就在屋里。

老伴,美娜在和在北商量要孩子的事呢。蘇占會滿足的將嘴角翹起。

你想啥呢,美娜不是早就沒了嗎?

不對,美娜就在東廂房,我聽到她說話了。

老伴知道蘇占會的心情,每次去菜市場就帶著他,退休了閑下來沒事,就是瞎琢磨。

老伴做飯時,蘇占會就在院子里靠在椅子上,側著耳朵聽,院子太安靜了,聽不到他想聽到的聲音。要想聽到東廂房的吵鬧好像成了一種奢望,讓蘇占會有些不習慣了。微風拂過,他好像有聽見美娜的聲音。他蹭的從椅子上竄下來,將耳朵緊緊地貼在東廂房的門上。

在北,我懷孕了。那就是美娜的聲音。

蘇占會索性將耳朵再緊緊地貼上去。

在北,你說,給孩子起名這事是不是應當爺爺做主。

蘇占會更興奮了,脫口而出。

對,就是我來起名,雖沒文化,但我是爺爺,我來。

蘇占會用力推門,門上有鎖。蘇占會并不認為這是幻覺。急急地跑回屋,翻箱倒柜找字典,嚷嚷著要給孫子起名字。老伴真的著急了,這樣下去,人還不瘋了。

吃吧晚飯,老伴重重的怕打西廂房的門,屋里沒有一絲的動靜。

在南,你嫂子沒了,你沒出來,你爸他我怕憋出毛病,你出來說說話,這可讓我咋辦呢。媽媽哪有不心疼兒子的。淚水流到嘴邊,咸咸的,澀苦的味道。

在南,你是要媽的命呀。

任憑媽媽怎樣的拍打,屋內沒有任何聲息。

當媽的緊張起來,是不是會出問題呀。每天送在門前的飯倒是都吃了。

門縫遞出一張紙條。低下頭才發現還有三張。老伴一把抓起來呼喊著蘇占會,往屋跑。

蘇占會沒事就捧著字典,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

突然看到老伴拿來的紙條,急忙搶在手里。

人命在天,在所難免。

人善為本,嫂子英雄。

順勢而為。一切皆好,勿念。

蘇占會看著紙條的顏色大體分辨出前后的順序,似乎隱隱約約感覺到,在南內心在變化,有了愿意交流的信息。蘇占會內容大體明白,但深刻的含義搞不懂。

在南說啥呀?老伴急迫的問。

沒事,在南好好的。蘇占會說完,突然想起了什么?急迫的找出紙筆,大大的寫著:給你大侄子起給名字。蘇占會剛醒悟,家里最有文化的是在南呀。

蘇占會自己將紙條塞進門縫,就坐在臺階上等在南的回復。

夜色深了,蘇占會沒有聽見屋內的任何聲響。這次,他沒有急躁,就靜靜的等著。他感到后背發涼了,才怏怏的回屋了。

一連等了五天,也沒有等到紙條。蘇占會病了。在北請了社區的醫生在家里輸液。蘇占會高燒了兩天,身子骨散了架子似的,自己是干了一輩子的工人,從沒有輸過液,這次實在扛不住了。

爸,等您的病好了,我帶您和老媽出去逛逛山水,散散心,干一輩子了。在北認真的說。蘇占會側過臉去,渾濁的淚灑在枕巾上。他感覺在北變了一個人,孝順了,懂事了,不是原來的浪子了。他知足。

在北和老伴說些什么,他沒有聽,迷迷糊糊睡著了。

爸,我是在南,這是十萬塊錢。我掙得。知道咱家日子沒有寬松過。蘇占會聽得真真切切,是在南的聲音。

你出屋了?

爸,我出來了。我先前在屋里做微商,不出屋就是磨練自己,讓您操心了。

你說啥?微商?

爸,您原諒我,一年多了,家里發生的事情我不是不牽掛,我還是原來的在南。我和同學打賭,五百八十天不出屋,要做好微商,掙到第一桶金。

沒出屋你就掙了十萬塊?胡說八道。

爸,是十萬塊。

蘇占會驚出一身汗,睜大了眼睛。披肩長發遮蓋著在南那張清瘦的臉。就在自己的眼前。蘇占會下意識的掐了一下大腿,真疼。這是真的,不是在做夢。老伴奔過來,蘇占會伸出胳膊和在南緊緊抱在一起,氣勢磅礴的大哭從屋頂傳向了天空。

蘇占會不明白,現在的年輕人怎么變得這樣的離奇,為了打賭就一年不出屋,這不是傻子嘛。坐在家里就能掙錢,這也太不靠譜了吧。想不明白,蘇占會就不再想,因為一想腦袋就疼。

太陽升起的時候,一家人收拾妥當,他們要去看看美娜。在南和美娜也有個約定,在南不出屋,一年能掙十萬塊,她就和在南一起干微商。這個約定在北也不知道。

蘇占會走在前面,每邁出一步都實實在在,他不在考慮年輕人的事情了。很多事情想也想不明白。在南修建了短發,簡約的衣著,充滿著朝氣。在北手捧著鮮花,老伴慈祥的面容掛著所有當母親的一樣的幸福。迎著陽光走著。

突然,蘇占會回過頭來,清脆地說,孫子的名字還要我來起。我當爺爺是早晚的事兒。大家互相會意了一下眼神,身后飄起響脆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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