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

◎申玉春

美玉

◎申玉春

天空布滿了黑色的云，像黑夜。遠處傳來陣陣悶雷聲，吹來陣陣涼風，大雨要來了。

袁成林急忙收工往家趕，半路上突然聽見女人的呻吟聲。停下一看，路邊趴著一個姑娘，痛苦地捂著肚子。近前一看，是本村的美玉。

美玉是個美人兒，可美玉是啞女。

成林蹲在美玉身邊，“美玉，你怎么了？”

美玉啊啊地指指肚子，意思是肚子痛。

成林二話沒說，背起美玉向衛生所奔去，醫生說是腸痙攣，再晚一會兒就危險了。

美玉轉危為安。此時外面大雨滂沱，閃電雷鳴。美玉非常感激成林。

袁成林，二十來歲，帥氣，人很實誠。初中畢業趕上停課鬧革命，在學校鬧了兩年革命，因為父親右派問題回村務了農。

美玉開始留意成林，由感激變成了愛。她偷偷給成林做了一雙鞋，鞋墊上繡了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

收工時美玉在路口等著成林。成林扛著鋤頭走了過來，美玉急忙迎上去，掏出鞋就往成林手里塞。成林嚇壞了，沒敢接這雙充滿愛的鞋，“美玉，不行啊，這會害了你的?！闭f完快步走了過去。

美玉向前追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被拒絕的窘感讓她呆那里。成林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見美玉美麗的雙眼噙滿了淚水，他心軟了，他又折回來，雙手接過鞋，匆匆走了。

美玉和成林相戀了，干活時總愛挨著成林，而成林不敢和美玉靠近，只是暗中幫助她。

這些舉動還是被同伴看穿了，背后有了議論。消息很快傳到美玉父母耳朵里，父母急了，這還了得，如果嫁給成林，那會被株連九族的，得趕快把她嫁出去。

母親托鄰居二嬸在本村給美玉找個婆家，二嬸說了幾家，人家都嫌美玉有殘疾。父親說那就到外村找個年齡大一點的吧。

二嬸說她娘家侄還沒成家，離咱村只有二里地，年齡大幾歲，可人家在村里當著文革主任哩。

娘家侄叫趙志武，外號趙二愣，沒有文化，寸頭，長的五大三粗。父母給美玉一說，美玉死活不愿意，哭了一天一夜。

美玉父母和二嬸商量了一個吉日，要把美玉強嫁過去。

結婚那天，婆家來了一幫人把美玉強接了過去。美玉不拜堂，頭往墻上撞。家人硬按著美玉頭拜了堂。

晚上，席散人去，二愣猴急地插上門栓，去解美玉褲子，發現美玉腰里束著九條腰帶，條條死扣，二愣一條也解不開。加上美玉反抗，二愣一晚上也沒成事，泄氣地癱在椅子上。這時窗外傳來聽房的大姑娘小媳婦的竊笑聲。

美玉不吃不喝，一味哭鬧，第二天趁人不備逃回娘家。父母也沒辦法，常言說，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

二愣尋到娘家，父親說：“你把她弄走吧?！倍稄娦邪衙烙癖У矫H車上拉走了。

在村口正好碰到成林，美玉不顧一切跳下車向成林撲去，嘴里啊啊地哭著，成林把美玉擋在身后。二愣順手拿起趕車的木棍向成林沖來。二愣認識成林，也聽說過美玉想嫁成林，情敵相遇，冤家路窄，腦門熱血上涌。

“袁成林，你離遠點，美玉現在是我老婆！”

“她不愿嫁你，你不能強迫她！”

“放屁！我們是拜過堂的，她是我老婆，你他媽的快躲開！”

“就不！你不能強迫她！”

二愣怒不可竭，上去就是一棍子打在成林頭上，成林一陣眩暈昏了過去，倒在路邊。

二愣不由分說抓起美玉扔到驢車上，用牽驢的繩子捆住美玉雙手綁在車幫上，趕起驢車揚長而去，身后傳來美玉撕心裂肺的哭叫聲。

第二天中午傳來消息，美玉跳坑死了。

美玉是晚上偷偷跑出來跳坑死的，第二天早上才撈上來。她披頭散發地躺在地上，兩只大眼睛死死地往上睜著。她死的屈，她不服！或許是她臨死未見到她的成林哥而不愿閉上她那不屈的雙眼。

美玉被埋在村外的野地里，茫茫的野地里只有她一個墳。

成林傻了，一個人傻傻地待著，不吃不喝。天黑了，家人不見了成林，四處尋找不著，母親和姐姐想到了美玉的墳。

茫茫的黑夜籠罩著空曠的原野，母女倆遠遠地看見了美玉的墳。墳前蹲著一個黑影，像一尊黑色的石雕，一動不動。忽明忽暗鬼火似的微光那是成林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母女倆不忍心馬上走過去，只是站在遠處落淚。心里說，讓成林多守一會兒他那苦命的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