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漢名碑注譯
——三老諱字忌日記

□ 滕西奇

圖3-1

《三老諱字忌日記》是東漢早期的碑刻，四邊已殘損三邊，底邊尚完好，無碑額。因不知三老姓氏，以其首有“三老”二字，吳昌碩定名為《漢三老碑》。有人根據刻石內容，又命名《三老諱字忌日記》，簡稱《三老碑》。原石未具鐫刻年月，碑文中最后一人的忌日是“建武廿八年歲在壬子五月十日甲戌”，為公元52年。

《三老碑》碑高90.5厘米，寬45厘米，碑中有條不規則的豎線將碑文分列于左右。右邊寬24.5厘米，分為上下四格。第一格高18.5厘米，文4行，22字；第二格高20厘米，6行，46字；第三格高19.5厘米，6行，38字；第四格高25.5厘米，5行，29字。左邊寬12.5厘米，無橫隔線，行文3行，82字。全文隸書，總計217字。（見圖3-1）

此碑是三老的第七個孫子（名邯）所立。主要是記載祖父母、父母四人的名字及忌日。碑文還記下了三老九個孫子和兩個孫女的名字。最后在豎線的左邊，是類似于后來“贊”“頌”的文字，表彰三老的功績，并表達要繼承三老精神的意愿。

【碑 文】

說明：□，表示殘缺字;（ ），表示殘缺字據文意補之；〔 〕，表示異體字以現代規范寫法改之。

三老諱通〔1〕，字小父〔2〕，庚午忌日〔3〕。祖母失諱〔4〕，字宗君，癸未忌日。

掾諱忽〔5〕，字子儀，建武十七年〔6〕，歲在辛丑，四月五日辛卯忌日〔7〕。母諱捐，字謁君，建武廿八年〔8〕，歲在壬子，五月十日甲戌忌日〔9〕。

伯子玄曰大孫〔10〕，次子但曰仲城，次子紆曰子淵，次子提余曰伯老，次子持侯曰仲雍，次子盈曰少河。次子邯曰子南，次子士曰元士，次子富曰少元。子女曰無名，次女反曰君明。

三老德業赫烈〔11〕，克命先已〔12〕，汁稽履化〔13〕，難名兮而右九孫〔1 4〕。日月虧代〔1 5〕，猶元風力射〔16〕。邯及所識祖諱〔17〕，欽顯后嗣〔18〕。蓋《春秋》義〔19〕，言不及尊〔20〕，翼上也〔21〕。念高祖至九子未遠〔22〕，所諱不列〔23〕，言事觸忌〔24〕。貴所出，嚴及□〔25〕，敬曉末孫〔26〕，〔冀〕副祖德焉〔27〕。

【注 釋】

〔1〕三老：古代掌管教化的鄉官。秦置鄉三老，漢并置縣三老，郡三老，幫助縣令、丞、尉推行政令。諱通：名字叫通。諱：對君主、尊長輩的名字避開不直稱，叫諱。又，人死后書其名，名前稱“諱”，以示尊敬。三老，只知名通，不知姓氏。此處立碑人以“三老”職務稱其祖父。

〔2〕字小父：三老的字叫小父。古人既有名又有字。字系據名之義而取。舊時人們在交際中，互相稱字以示尊敬。

〔3〕忌日：舊俗父母、祖先死亡之日，禁止飲酒作樂，因此叫忌日。

〔4〕失諱：佚失其名。

〔5〕掾諱忽：縣掾父親名忽。掾：古時屬官的通稱。單稱掾，多指縣級佐吏。

〔6〕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建武是東漢光武帝劉秀年號。

〔7〕四月五日辛卯忌日：這是父親忽的忌日。據考，建武十七年四月初五日是庚午，不是辛卯?！八脑挛迦铡迸c“辛卯”二者必有一錯。綜閱碑文，可能是以干支推算月日時有誤。

〔9〕五月十日甲戌忌日：這是母親捐的忌日。據考，建武二十八年五月十日是庚子，非甲戌。原因同注釋〔7〕。

〔10〕伯子玄曰大孫：大兒子名玄字大孫。伯：這里指長兄，哥哥。

〔11〕德業赫烈：道德與功業顯赫強盛。

圖3-2

〔12〕克命：能夠完成使命?？耍耗?，能夠。先己：在己身之先，奮不顧身的意思。

〔13〕汁稽履化：三老履職教化與考核要求很協和。汁：葉（xié）,古“協”字，協和，和洽，相合?；嚎己?，考察。履化：踐行教化。

〔14〕難名：難以名狀。德業之大，難以一一述說。右九孫：保佑九個孫子。右：同“佑”。

〔15〕日月虧代：日月盈虧更代，意思是經過許多歲月。

〔16〕元風力射：初始的風仍然強勁。此謂祖先的德澤未衰，仍舊惠及后代。

〔17〕邯：三老的第七個孫子，名邯，字子南，是主持鐫立此碑者。

〔18〕欽顯后嗣：使后代子孫欽敬和知曉。后嗣：后世子孫。

〔19〕《春秋》義：《春秋》的禮義。

〔20〕言不及尊：言語中不能提及尊長的名諱。

〔21〕翼上：恭敬祖先。翼：恭敬，謹肅。上：上代，祖先。

〔22〕念：念及，想到。

〔23〕所諱不列：不列出祖、父輩的名諱。

〔24〕言事觸忌：言語和行為就會觸及忌諱。

〔25〕貴所出，嚴及□：貴在所作所為懂得威嚴和恭敬。殘缺字似為“翼”字。

〔26〕敬曉末孫：珍重地曉諭后代子孫。

〔27〕〔冀〕副祖德焉：希望與祖德相符合。

此句的第一個字模糊，羅振玉在《雪堂金石文字跋尾》的《三老諱字忌日記跋》中，將此句釋為“冀副祖德焉”。這里借用羅說。冀：希望，希圖。副：相符，相配。

【譯 文】

祖父三老，名通，字小父，是庚午日去世的。祖母，其名佚失，字宗君，是癸未日去世的。

身為縣掾的父親，名忽，字子儀，是建武十七年辛丑歲四月初五辛卯日去世的。母親，名捐，字謁君，是建武二十八年壬子歲五月初十甲戌日去世的。

大兒子，名玄，字大孫；第二個兒子，名但，字仲城；第三個兒子，名紆，字子淵；第四個兒子，名提余，字伯老；第五個兒子，名持侯，字仲雍；第六個兒子，名盈，字少河；第七個兒子，名邯，字子南；第八個兒子，名士，字元士；第九個兒子，名富，字少元。大女兒，名無名；二女兒，名反，字君明。

祖父三老道德及功業顯赫隆盛，為了盡到使命，奮不顧身。他履行教化的行為，與考察官員的標準非常符合，難以一一述說，而且一直護佑著九個孫子。雖然經過許多歲月，德澤仍然有力地惠及后代。作為三老的孫子邯，能趕上知道祖輩名諱，令后世子孫欽敬和知曉。根據《春秋》的禮義，言語中不能提及尊長的名諱，這是為了對祖先的尊敬?？紤]到尊貴的祖父離我們時隔不遠，倘若不把名字列出來，后輩們的言語行事就會觸及忌諱。要珍視我們的出身之處，它是有威嚴和受尊敬的。鄭重地告知子孫后代，希望行事要與祖上的德行相符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