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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紗傳奇(上篇)

2018-03-05 00:37柯平
文學港 2018年2期
關鍵詞:西施

柯平

十余年前一個春雨瀟瀟的夜晚,在杭城北部的純真年代書吧,調酒師小王能分辨十多種雞尾酒的味道,卻始終無法弄明白一件兩千五百年前供女性專用的青銅酒器會是什么樣子的。這是當天媒體刊出的重要新聞,諸暨當局花四十萬巨資復制的吳王夫差盉,據稱日前已從上海博物館安全運抵當地。而我之所以同樣對此懷有濃厚興趣,對文物的愛好肯定是一個方面,但主要吸引我的恐怕還是有關此物主人的聯想與綺思吧。盡管從鐫刻于器壁面“吾王夫差吳金鑄女子之器吉”這行銘文來看,好像也瞧不出有什么特別的意思,何況六朝以前的器字,跟現在不一樣,指的應該只是泉眼水源之類及農業灌溉,如果非要將它和餐飲業或和度量衡發生關系,大約至多也不過是一只木制的飯籮而已,《說文》列此字入木部,釋曰:“皿也,象器之口,犬所以守之?!笔呛苡幸姷氐?。但專家們進行研究后很快得出結論,認為這是夫差當年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所特鑄的酒器,而這位有著特殊身份的女性,據說就是艷壓千古的西施。從考古學的意義上看,這或許也是目前所能找到的唯一可能與她有關的實物,不可輕易放過。這樣,一段為情海男女所神往的塵封的歷史,或者說,一個艷情故事,一種莫名的綺念,在那個夜晚,在咖啡和音樂的催生下,在顯示當下技術社會特征的碟片、威士忌、玻璃器皿、朋克和超女的喧囂中,再次神奇地復活了過來。

在中國歷史上的女性名人中,說起年代最早、影響力最大,西施應該可以穩坐頭把交椅了吧!雖然在她之前,商朝的妲己、晉國的夏姬等同樣也很有名,但鑒于在世時緋聞纏身,基本屬負面人物,多年來一直無法獲得主流文化的認可。因此,無論官方或民間版本,要論起古代德才兼備的美女,生于古越國苧蘿山下若耶溪畔的這位神秘女人,一直在排名榜上穩穩占了第一。文藝性的著作就別提了,連戰國時那些袖袍寬寬、道貌岸然的大儒們,當初也似乎全都是她的粉絲。比如管子由衷贊嘆:“西施,天下之美人也”;韓非子稱:“西施之美,無益吾面,用脂澤粉黛,則倍其初”;莊子不僅三次提到她的芳名,還有細節描寫:“西施病心而矉其里,其里之丑人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矉其里。其里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走”——這大約就是成語東施效顰一語的出處了。必須指出的是,在上述這些文獻記錄中,美人艷名的流播盡管廣泛,但性質上相對還比較單純、本色——僅僅因為她驚若天人,讓人傾倒的美艷,而并無后來揉入的那些復雜成分。

在此之前我因已到過諸暨,由此感受更深,記得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吧,懷揣張夬的《苧蘿志》當指南車,在縣城南門外按圖索驥,神魂顛倒,渴望一親芳澤,結果糊里糊涂被人帶到一家醫院的住院部門前,說這就是美人當年的遺址。后來在新造的西施殿空寂無聲的庭院里,當我里里外外轉上一圈后,坐在湖邊石椅上胡思亂想,內心最強烈的一個感覺,就是不大愿意相信有關她的那些艷事軼聞。說實話,盡管在年輕時候獻給她的詩作里,出于某種少年輕狂或詩意渲染所需,也曾寫下過像“兩國的刀劍/在她紅唇上熔化”這樣煽情的句子,但整首詩的立意,主要還是圍繞時間和流水做文章,試圖通過一種復調式的古典詠嘆,純情中略帶幾分傷感,細致描摹她的如花美眷和似水年華。當然,詩里代表的不過是我的文學立場,就歷史態度而言,一個女人跟政治之間發生瓜葛,總不見得是什么好事情,尤其像西施這樣的絕色女人,既然她的容貌已成為一個國家的精神財富,或許,垅上的桑園、家里的紡車?;蚱r蘿江邊浣紗的那塊青石板,是她最好的位置。

回來后情思難遣,大約過了一兩年后,又乘興寫了《戲說四大美人》,列于首位的還是她,觀點大致也是如此,不過多了點戲謔和調侃而已,因當時相鄰兩縣諸暨和蕭山有關美人所屬權的爭端又起,硝煙味已經很濃了。文章里我再次強調了水這一意象在她一生中的重要性,無論越中的若耶溪和浦陽江,還是吳地的脂粉塘、越來溪,甚至漸江、甬江或五湖。一個水面隱現的神秘的漂浮物,它是《左傳》里語焉不詳的鴟夷,還是海明威小說理論中的冰山?身體的主要部分藏于水下,我們看到的僅僅是浮上來的一點。屈原因此感慨“西施媞媞而不得兮,鹔母勃屑而日侍?!倍彳浥c堅韌在時間中完美結合,這就是本質?!八恢辈ü怍贼試@著她的身體,仿佛圍繞演員的舞臺,起到某種鏡子和編年史的作用?!辈嘌浴皬乃卸鴣淼呐?,最后必將要回到水中,就像來自鄉村小鎮上的特麗莎,最后又回到她從前的鄉村小鎮?!弊x過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人想必都很清楚,文章里提到的這位人物,是昆德拉筆下最完美的女人,在書中,她代表了純情、質樸和夢想。在我當初的想象中,如果非要給歷史上這位亂世佳人找個外國替身,那么我們的捷克美人、同樣出生鄉村的特麗莎小姐,可能是最妥帖、也最夠資格的選擇了。

現在回想起來,在我的內心,希望西施只是一名普通女子,或者像蘇東坡那樣只贊頌她的美貌,不涉其他,這樣的念頭可以說由來已久。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有段時間生病住院,躺在病床上讀書消磨時光,看到《史記》里的勾踐世家一章,文種與范蠡兩人都有附傳,就是只字未提西施,先是覺得有些意外,后來也莫名其妙為此感到過欣喜。仔細想想也是,歷史學家對待傳聞的態度,跟一般搖筆桿子的文人不一樣,立場方面到底要嚴肅一些。就拿與她同時代的孔子來說,據各種版本的施氏家譜,兩人甚至還有著一定的親戚關系,但《春秋》也罷,《論語》也罷,都無只字涉及,就不知是未信真有其人還是有意回避了?!秶Z》里雖有越國飾美女八人以賂吳國的記載,也沒明確提到里面就有她,更別說就讀三年制淑女班、請人專門教以媚術、然后風情萬種出現在吳王夫差床上;或《孟子注疏》所謂“夫差大幸之,毎入市,人愿見者,先輸金錢一文”和 “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這些爛事了。

出于某種輕浮或無聊,偏要將這個女人出眾的容貌跟國家的政治軍事史糾纏在一起的,主要源頭應該來自東漢的《越絕書》和《吳越春秋》,這兩本書雖說是地方志的鼻祖,成書于遙遠的漢代,但真正拿出來與讀者見面,差不多已是千年后的宋元之交了,其間不知經過多少學者的修理,多少皇帝的欽定,真實性方面自然要大大打上一個折扣。前書最初署名子貢,又有朱竹垞考定出山陰袁康之手,其卷八外傳記地傳第十“美人宮”條下稱:“北壇利里丘土城,勾踐所習教美女西施、鄭旦宮臺也。女出于苧蘿山,欲獻于吳,自謂東垂僻陋,恐女樸鄙,故近大道居。去縣五里?!贝水敒槭甲髻刚?,然其文已為后人篡改,因唐朝以前只稱羅山,不稱苧蘿或苧蘿。后書作者趙曄亦為紹興本地人氏,在書里多有附合,說當時越王欲伐吳復仇,文種獻美人計,“乃使相者國中得苧蘿山鬻薪之女曰西施、鄭旦。飾以羅榖,教以容步,習以土城,臨于都巷?!保ㄆr蘿二字問題同上)而事實上這個女人果然不尋常,她對自己所愿意扮演的角色不僅應付裕如,而且發揮得相當出色,甚至可說遠遠超出了她的國家和人民對她的期望。因趙書交代美人登上歷史舞臺的時間背景為勾踐十二年,三年學服而獻于吳,則為勾踐十五年,而《左傳》所記越國對吳國的復仇之戰始于哀公十三年即勾踐十六年,如果上述記錄準確可信,則獻美不過一年,就能使對方的戰力有較明顯的削弱,可見這個女人的肉體力量是何等的強大。endprint

如此一來,好端端一名越國鄉間的無名或隱名女子,從此就成為傳奇人物,善良一點的稱她愛國女戰士,口德差的干脆就指斥她為色情間諜??傊?,紅顏禍水這四個字,從此就成為她的關鍵詞,在她檔案里蒙上一層艷麗的粉色,當然更準確的表述是濃重的陰影,哪怕用家鄉越中的清泉和皂莢來洗刷,只怕也是永遠洗不干凈了。尤其從唐代開始,也許那時候寫詩的人太多了,而能寫的題材又有限,因此以她為吟詠對象的詩篇,少說也有好幾百首。還有后來大量的詞曲,筆記,稗官野史、故事戲文,包括像當代金庸這樣的文學大家,也曾擠在里面湊熱鬧,坊間流行的手訂全集版十五部小說中,就有一部《越女劍》是以她為主角的。作家詩人們多少有點叫人害怕的想象力和自以為是,讓這個無辜女人可是吃盡了苦頭。什么“西施不及燒殘蠟,猶為君王泣數行”,什么“若論破吳功第一,黃金只合鑄西施”,連王維這樣持身莊重、筆下一向比較謹嚴的,一開口也是“艷色天下重,西子寧久微?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也許在他們看來,女人的容貌和文人的才華一樣,天生具有商品屬性,早晚得進入資本市場流通才是王道。相比之下,吳梅村《圓圓曲》里“傳來消息滿江鄉,烏桕紅經十度霜。教曲伎師憐尚在,浣紗女伴憶同行。舊巢共是銜泥燕,飛上枝頭變鳳凰”這幾句,借事發揮,說得還稍微含蓄一點。

而這中間最離譜、想象功能發揮到極致的,恐怕要數唐朝寫《吳地記》的陸廣微?!埃闻d)縣南一百里有語兒亭,勾踐令范蠡取西施以獻夫差,西施于路與范蠡潛通,三年始達于吳,遂生一子至(于)此亭,其子一歲能言,因名語兒亭?!痹谒墓P下,西施以肉體為武器媚惑敵主的傳聞不僅是鐵定事實,甚至此前在去吳國的路上,跟當時作為越王特使兼護花使者的范蠡,也早已有了一手。語兒亭史稱在嘉興崇德境內,春秋時為吳越兩國邊界。歷史上最原始的一段運河百尺瀆從附近流過,政治軍事位置十分顯要。盡管如此,想象兩人公務途中在當地住下來結婚生子,三載恩愛,還是相當荒誕的。明人陳耀文王元美輩早就著文駁斥,而考唐徐寅《勾踐進西施賦》,內稱“曉別越溪,暮歸吳苑。越慮計失,吳嫌進晚?!蓖蹙S《西施詠》“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眲t朝發夕至,路上所費不過一天。事實上也是,一邊是望眼欲穿的吳王,一邊是盼著美人計迅速發揮作用的越國君臣,而該書作者竟讓兩人途中整整走上三年。我想,范蠡先生自己肯定不會這么傻,因他知道這可是玩命的事,即使敵國那邊僥幸被蒙過了,自己的主子肯定也不會放過他。唯一可能且合乎邏輯的推理,只能跟那座三年制淑女培訓學校的校址有關,想想看,如果讓它出現在嘉興境內而非紹興山陰,效果會怎么樣?至少對我個人來說,非但一點不會感到意外,于常識方面也覺得更能接受。因吳越之間先后發生的那幾次戰爭,無論你打過來還是我打過去,具體勝負不論,軍事地圖上標著的那些著名交戰地點如徑山、柴辟、槜李、御兒、武原之類,可全都是集中出現在這一帶的啊。以前看書看到這里總是納悶,假如真能這樣,也算是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或許,正因為她的美貌、緋聞以及神秘身世,加上史家對真相有意識的遮蓋和誤導,更激發了后世強烈的好奇心,歷代都不乏有名或無名的大量研究者,可惜越是研究就越是糊涂,如同你在夜總會幽暗的走廊上偶然瞥見的某些女性,容貌嬌美,眸子清澈,談吐優雅。你可以認為她是純潔無邪的,但你必須放棄向別人打探她過去的欲望,否則只會被證明是自尋煩惱。古人自然也是這樣,我們現在的西施概念主要形成于唐代,盡管歷史學家說她是春秋時候人,但如果真要究根尋底,別說身世不清,形跡可疑,就連她的芳名能否保住也成問題。怎么說呢,因漢代以前尚無明確的方位概念,后人所謂西施,先秦文獻都管她叫先施或戚施,即使到漢末《說文》成書的年代,如果要表達西的意思,也只有一個“棲”字和一個“鹵”字可供選擇。棲為烏在巢,安息之義;而鹵即咸池,“池之言施也”,這是鄭玄說的。包括她的職業,浣紗還是鬻薪,也是破綻百出。浣紗大約自南宋起就浣不成了,考《嘉泰會稽志》古跡浣沙石條,“浣”作“澣”,“紗”作“沙”,并引唐梁載言《十道志》明確宣稱:“沙蓋布,沙非紗帛之紗也?!倍脊乓蛔鲬?,亦作泉,即今天所說的瀑布。賣柴呢?《爾雅釋言》說“鬻,糜也?!泵銖娍山忉尦墒侵嗷蛎诇?,因此《儀禮》釋“鬻”字有注稱“以飯尸余米為鬻也?!边@個尸字給人的感覺,就像不小心砂子飛進了眼睛里,肉體的難受固然不免,內心的郁悶或許更深。想起《越絕書》說的“巫里,勾踐所徙巫為一里,去縣二十五里,其亭祠今為和公群社稷墟?!薄短藉居钣洝氛f的“諸暨縣巫里,勾踐得西施之所?!薄稖Y鑒類函》引王铚記“五泄山一名越洞巖,水經注云:土人謂瀑布曰泄?!薄稌m錄》載宋禧留題洞巖詩“翠巖仙洞白云深,躡石捫蘿一訪尋。真馭不逢山色暝,澗風吹袂冷森森?!本C合起來觀察,其真實形象或許已有幾分于垂瀑后的石室洞口閃現,女巫或者公主?或兩者都是?司祭于天,施食于人,以穴為居,以瀑為門。后世面紗一詞的本義和宗教屬性,大約就是這么來的。包括后來的謝靈運,也打算和她做鄰居,他在《山居賦》里對自己居所的詩意描述是:“近北則二巫結湖……引修堤之逶迤,吐泉流之浩溔?!辈⒂凶⒚鞔_告訴我們說,二巫指的就是大小巫湖。包括面紗一詞的本義和宗教屬性,大約也是這么來的。

其中特別有爭議的是她浣紗的石頭與周邊的地理背景,尤其是這座具有綺靡色彩的苧羅山到底在哪里,歷史學家們更是從未停止過爭論。從原始地理文獻上來看,公元四世紀劉宋會稽太守孔靈符所著《會稽記》顯然是最權威的,保存在《太平御覽》卷四十七里的原文是:“諸曁縣北界有羅山,越時西施鄭旦所居。所在有方石,是西施曬紗處,今名苧羅山。王羲之墓在山足,有石碑,孫興公為文,王子敬所書也?!倍院筢B道元在《水經注》里的描述則更多地帶有攝影風格,他在鏡頭里看到的景象是“江水又東徑諸暨縣南,縣臨對江流,江南有射堂,縣北帶烏山,夾水多浦?!薄q如一張定格的航拍外景圖,堪與百度地圖的衛星功能媲美,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當地六朝時期的地理環境。兩相對照,縣南之射堂即射的山,屬山陰縣。因“射的之西(南)有石室,名之為射堂?!边@一解釋同樣也來自酈某,沒有理由不相信。江北之烏山即羅山,諸暨人又稱烏笪山,余姚人又稱鳥道山,當為二邑交界;《嘉泰會稽志》記余姚縣有烏山資福院?!墩憬ㄖ尽酚洿认h有烏山堰,均堪為證。而諸暨當年所轄的區域,大概就在這兩山之間,西背金雞,東臨若耶,能有多大面積,不難想象。其中山稱羅山,無苧字或苧字;浣紗作曬紗;石的方位是在縣北而非縣志所云縣南。

而由好友孫興公撰文、愛子王獻之所書的王羲之墓碑竟然就在羅山足下,尤為讓人意外。因這個“足”字在古代地理文獻里有特定意義,亦稱東止或東治,幾乎就是用來標識天臺四明向東延伸末段之地貌的。更確切地說,宛如人足,五趾俱全,腳背隆起,純為山川靈氣所鐘而成?!墩f文》釋“足”字云:“人之足也。在下,從止口。徐鍇曰:口象股脛之形?!贝笠庖钥谟魅梭w股間某排泄器官,即泉源所出,然后沿兩脛東流至山體尾端,筑潭蓄之,而所謂兩脛即羅山和射的——猶如人體之下肢也。晉木玄虛《四明丹山間詠》之七:“山足兩岐通越州?!毕掠刑迫速R知章原注:“山腳下便是余姚上虞兩縣,屬越州,水陸皆通?!彼巍对S九域志》卷五記明州大隱山“南入天臺,北峯四明,東足謝康樂煉藥之所?!闭f的也是它。又“浣”字古作“澣”,鄭康成注《禮記》云:“足曰澣?!倍持抛钟肿鳌皼b”,《說文》止:“下基也。象草木出有址,故以止爲足?!倍@時謝靈運又忍不住跑出來解釋說:“求歸其路,乃界北山。棧道傾虧,蹬閣連卷。復有水徑,繚繞回圓。彌彌平湖,泓紅澄淵?!笔堑?,歷史就是如此的偉大而詭奇,也是如此的真實而殘酷,在這樣的時刻,如果你手邊有《詩經》,不妨可以乘興打開它,重溫一下《葛覃》里“葛之覃兮,施于中谷。言告師氏,言告言歸”或“薄澣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歸寧父母”這幾句,同時大膽想象一下,比如說,將版權歸于美人居校三年學習期間所作,估計也錯不到哪里去,至少要比現在空缺著說是無名氏的作品要好吧!魯迅說: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研究歷史又何嘗不是如此?。ㄉ掀辏〆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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