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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靠你太近(短篇小說)

2018-03-09 19:15趙峙
當代小說 2017年8期
關鍵詞:桔子微信培訓

趙峙

與英能在同一個城市相遇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作為家鄉人的我們在這個陌生的海濱小鎮里生活了十多年卻互不相識。一個月前,如果軍哥不提供那一個飯局,我們可能會繼續相安無事,行同陌路。英不認同我的觀點,她說如果那天桔子不喝醉,我們即使見面了也很難有下文。因為桔子的朋友軍哥那晚也醉了,軍哥臨被人扛走前要我多關照桔子。所以我就掃了英的微信。

微信真是一個神奇而又受用的東西。讓我們在異地相逢,此刻又在英家里喝酒。

英晚上十一點才給我發微信。她說她今晚想喝酒。我當時已躺在床上,正哈欠連天地刷微信,問她此時喝酒是不是有點遲?

你不是寂寞時才會想起我吧?

我來。我受不得這樣的刺激。

我在英家與她一起喝過好多次,每次都只是喝喝酒,聊聊天。每次十二點前她準時關門謝客從不留宿。

軍哥笑我不像一個男人。有次酒后分別,我要求英擁抱我,她遲疑一下,答應了。我就勢把她抱起來,想不到她剛倒在沙發上就反彈起來,將我差點摔到地板上。

你還真來了?那晚我到她家時,她倚在門邊對我閃著一對大眼睛。她引我進客廳,給我倒了一杯水,順勢坐在我身邊,她有些疲憊地依在我的肩頭。她的頭發很黑,很長,也有點亂,可能有兩天沒清洗。與她身上的那種特有的體味相比,她頭發的氣味相對淡一些。

客廳的電視不給力地播放著碟子,在咯吱聲中畫面時而動幾下,時而靜止。留給我們好長一段空白。我想從那空白中跳出來,但一時沒有一個合適的話題。

我側身摟過她。靜靜地相擁。發現她的大眼睛有些迷離。

喝酒吧。她掙開我,起身去拿杯子。

好。我當即應承。女人不喝酒,一點機會都沒有。

我與她各開了一瓶杰馬斯法國原瓶紅酒。喝完,彼此似乎都意猶未盡。我們又開了一瓶洋酒。那酒名是她告訴我的,我對著酒瓶上螞蟻似的文字看了半天,一只螞蟻都不認識。那瓶洋酒喝下去時像喝藥一般難受,已完全失去酒本身的價值和意義。當她眼神迷離地再次向我舉起杯酒時,我擺擺手,說,不行了不行了。

男人不要說不行,來,喝!

她伸過來的玻璃酒杯快碰到了我的額頭。我的頭似有千斤重。

那晚,英也喝高了,她一靠在沙發上就響起了輕快的鼾聲。

當費力地褪掉她衣服的那一刻,我有攻下一座城池的自豪和榮耀,像在城頭換上一面旗……

英完全醒了,醒得很徹底。她把我從沙發上推下來。當我爬起來想再撲上去時,她的整個人卻滑到了地板上,淚眼汪汪地看著我,問:你是不是覺得一個單身女人好欺負?

我愣在了那里。酒醒了一半。

我也是單身。雖然年齡不小,相親無數,但至今仍無家無室。我深知一個人過日子有多不易。

軍哥說沒看見像我這樣沒用的人,他說有機會他來幫幫我。

軍哥是我的老板。我在他創辦的云翔培訓學校謀了一份差事。有好幾年了。頭一兩年,我還給來培訓的學生授美術課。教素描,讓學生練線條畫靜物。后來辦學規模大了,軍哥念我是開校元老,做事認真,就讓我幫他去打理學校。軍哥應酬太多,確實抽不開身。

后來我才發現,軍哥好多時間都在應酬女人。他的精力也大都花在如何將一個女人哄上床。

軍哥的口味不刁,不選那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他的目標全是那些剛離過婚情感處于空當期的純情女人。與那些女人戀愛非常享受而且安全。他說這話時,臉上不自覺會涌起滿滿的陶醉。

戀愛那個詞是不是用糟蹋了?我笑著問他。跟他混久了,已沒把他當老板,有時覺得找迎合他胃口的話比簡單的恭維會更讓他開心。

軍哥說你不懂。再貪錢的女人都希望你動一些真情。拿出真實行動比說一萬句我愛你還要管用。用一個詞來說,就是要有戀愛姿態。這詞總該合適吧?

見我笑,他又說,你有空把英約出來。你信我吧。我泡到手的女人都可開一個培訓學校了。

見我只笑不表態。他有些生氣。不敢約她?還是怕我打英的主意?說實話,英的長相還真不會讓我動心!

他不知道,一個男人的酒量不敵女人時是一件多么令人傷心傷自尊的事情。

那次聚會后,英病了。好像是感冒。

我買了一些水果去看她,并買了一只胖頭魚和半斤水豆腐。我親自下廚,為她煮魚頭豆腐湯,想讓她喝點熱湯逼逼寒氣。煮湯時,英站在我身后,不知何時她的雙手攬住了我的腰。她胸前兩坨熱乎乎的東西結實地貼在我的脊背上。我有些心猿意馬。待她返身舉著晾衣叉收陽臺上的衣服時,我鬼使神差地跟過去,并隨手熄了壁燈。在她驚詫之際,我從后面給了她一個很結實的擁抱。她沒有做過多的反抗,僵持一兩分鐘后,她竟主動扭過頭來索吻。

激情退盡,鍋中的魚頭豆腐湯變成了一團焦糊味彌漫的豆腐渣子。

我們又說起了桔子,英要我幫幫桔子。

我問,怎么幫?

當然不是要你幫她找工作。她負債那么多,光靠打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還完。她說,前不久,桔子的一個鞋店苦撐大半年因經營不善最終被迫關門,投資的幾十萬只剩下渣一樣的尾貨堆在倉庫里……你能否幫她找一個好賺錢的項目?

有好項目我都想搞啦。我說,掙點錢同你吃喝也體面些。每次喝你的紅酒,我都有點不過意呢。

英突然問起我和軍哥的關系。我回答說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哥們。

真的?她歪著頭問我,嘴角泛起諷意。

我問英聽到了一些什么話。英說不是聽到而是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東西。她說著把軍哥與桔子的聊天記錄發給我看。

那是桔子給英發的一段桔子與軍哥的聊天截屏。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見怪已不怪。

你再看看這個吧。英又發了一個截屏給我,這個與先前的截屏看似沒什么區別。仔細一看,我才明白過來。兩個截屏是軍哥發給英和桔子的聊天記錄,兩邊都是哄乖乖寶貝的話。并且聊天的時間也大致相同。也就是說,軍哥這個王八蛋在同一時間向兩個女人同時調情。里面有一個還是他哥們的戀人。endprint

我的血一下子往上涌。

英用手在我肩上輕輕拍了拍。算是安慰。

盡管英給我打過預防針,但一旦真知道她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男人時,我心里還真不是滋味。

那天我在一個較為偏僻的地方租了一套廉價的房子。我準備自己帶幾個學生。培訓老師也請好了。是一個名叫惠的女人。她以前做過中學老師,現在做全職太太,在家閑得慌,想出來做點事。但她不想去我們的培訓學校,覺得在那沒多少發展空間。她想像軍哥一樣做老板,苦于與一些部門難打通關系。于是,她想到與我一起合伙干。

我揣著這份喜悅去英家準備與她喝兩杯。想不到她家里有一個老頭子正在與她在廚房做飯吃。我進去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英倒是很淡定地徐生張生作介紹。徐生顯然是那個老頭子。她說他是她的老板。英在上班?我有點驚訝,她在他廠里做什么工作?我怎經常見她在家里?

徐生對我似乎沒有敵意。他很主動地與我握手,還謙稱自己沒讀多少書,很羨慕有文化的人。我滿臉堆笑地點頭,也假裝謙虛,內心中卻有無數不滿在奔涌,為什么不滿?我望著他們,卻找不出一條合理的理由。

我忽紅忽白的臉終歸平靜時,英的神態也漸漸變得自然。大家又一起喝酒。只不過我喝時常皺眉頭。英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說不習慣喝紅酒,感覺有點澀。英嘴一撇,扭過頭去。徐生說酒還沒醒好,不急,慢慢喝。先吃點菜。這道牛肉燜土豆是阿英的拿手菜,平常我最喜歡吃,來,你也嘗嘗。

我突然站起身捂著胸口往外走。我說心臟病突然犯了,我這幾天忘了吃藥,我得趕緊回去。失陪了失陪了!

英立在門邊,有些鄙夷地看我走遠。我沒有回頭。心里說,永遠不再見。

我在一僻靜處撥通了桔子的電話。

自軍哥打英的主意后,凡開心不開心的事我都不對軍哥說了,而是對軍哥曾經的情婦桔子去說。桔子因為軍哥的無情已與他翻臉。桔子要軍哥給她十萬元的精神損失費,不然她就將孩子生下來,并抱到他家里去。軍哥勸她要冷靜,千萬不要亂來。他在桔子亂來之前已將她的手機號碼拉黑,且見她就躲。一周也很少見他在學校露一兩次面。

桔子聽我說完沒有寬慰我,反而說我不自量,不懂游戲規則。做什么事都講一個先來后到,徐生先你而認識王英。再說,徐生每月給王英一筆不小的生活費。你給了她什么?如果你不服,你完全可以同徐生去競爭呀,哪個對王英好,她心里自有一桿秤。一個單身女人在外不靠有經濟實力的男人幫襯,難道去找個軟蛋天天談感情不成?

見我不吭聲,桔子的語氣柔和了一些。你難道真看不出,王英背后有男人在幫她?她住高檔小區,供女兒讀貴族學校,開豪華車,還經常陪你吃好菜喝好酒,她的錢從哪來?

把心態放平和些??撮_點。張校!

把什么事都能看開的前提是對什么事都不怎用心。

惠給我發微信,要我中午與她一起討論新培訓學校開張的具體事宜。我有些猶豫。

不能在電話里談談嗎,我說,這兩天上面來學校搞消防安全檢查,脫不開身呢。

再忙總得要吃飯吧?中午我在海浪餐廳請你吃日本料理。

海浪餐廳的布置很講究,也很有情調。與惠對坐在卡包間,頭頂奶黃的燈光籠出一份舒適和慵懶。直瀉而下的光束投到惠散發著淡淡洗發水味的淺黃色頭發上,仿佛濺起一片片會飛的香味珠子,彌漫在這個逼仄的空間,讓我有伸手去弄她頭發的沖動。我知道她今天又噴了一款名叫“毒藥”的香水。半月前,我與她開車去看培訓學校場地時我曾在車上問過那個香而不濃的香水叫什么名字,她告訴了我,并隨口問:好聞嗎?我笑著說,名聲雖不好,其質還可以。它讓我聯想起了另一個人。

惠正與服務生點菜,問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日式照燒雞腿。穿著和服的年輕女服務生答。

這個就算了吧,她朝我凸起的肚腩看了看,然后自作主張地點了幾道菜:金槍魚壽司、龍眼茶碗蒸、日式厚蛋燒、冰鎮三文魚。

點菜時,我也把惠當一道菜來看,外表端莊,且有幾分秀氣。如果久觀其色,久聞其香,可能會讓人產生食欲。英曾是一道地地道道的農家菜,擺在桌上面,不用名廚,不需佐料,菜自身的香味撲鼻而來??上@道菜放錯了桌,也放錯了盤。

當老師的人都易犯職業病?;菀娢覍ψ郎系牟松闷?,她主動為我介紹:自然原味是日本料理的主要特色。烹調方式講究細膩精致。以柴魚、昆蟲、糖、醋、醬油等為主要調料,注重味覺、觸覺、視覺、嗅覺,特別注重器皿和用餐環境的搭配,以及由此而產生的意境。

惠講解時,不自覺地拿起了一支筷子,對著盆碗敲敲點點。

惠把這些菜都當成課堂上的教義?可惜我此刻沒有學習的心情。出身內地農村一直重口味的我對當下小年輕們熱捧的外國名吃還真提不起興趣。不過,內心倒是充滿一分好奇:那些貼在冰粒上的一塊塊黃中生白筋的肉片怎也叫魚肉,聽說它還生活在深海里?再看惠一根根蔥根似的手指,為什么它們夾的是筷子而不是白粉筆?還有那小巧而光潔的手掌,怎不像英的手粗大結實?為什么長得細巧的小手現在握筷而不去端高腳杯,而常端高腳杯飲紅酒的粗手此刻躲在哪里?它在給別人做牛肉燜土豆嗎?

想到這,我不覺鼻頭一酸?;輪栁以趺戳??我說剛才吃三文魚蘸多了芥末。她看看我,將信將疑。在我再次走神之后,她輕輕一撇嘴,埋頭去刷她的手機屏。

三天后,英突然給我微信:吃飯了嗎?

那時已快晚上七點。我在學校已吃過工作餐,準備與幾位牌友去搓兩把麻將。這幾日,我天天在牌桌鏖戰。手氣不好也不壞。

拿著手機,我足足看了一分鐘,最后還是回了她:在哪?

在燙頭發。在市場這邊的巷子里。她迅速復過來。

我騎著電動車經過牌友的家門口,又繞到公園那邊的棋牌室樓下,轉了幾圈,我還是來到了菜市場那邊的巷子里。

我一進門英就看到了我。她朝我擺擺手,向我微笑,忘記我是一個不開心的人。endprint

她那晚沒開車出來。坐在我的電動車后座上,她似乎不習慣也不放心,她摟著我,大呼小叫地同我一起沖馬路,穿巷子,生怕我一時失去理智會與她同歸于盡。

英要我在一家燒烤店前停下。她點了幾樣小吃,并要了幾支啤酒。她一如從前,有說有笑,眼中看不到半點陰郁。

怎不去那家飯店吃?我遲遲不愿落座。燒烤雖然便宜,但我還是不敢吃。怕不衛生。我僵硬的心事投放在她臉上,像門邊燒烤師傅手上的茄條,慢慢地,在她的熱情中漸漸舒展柔軟。吃東西注重的是氣氛而不是講究吃什么。她說。

我的眼睛被看不見的煙熏出了淚水。我牽起她的手,不停地來回摩挲,就像一對失散多年的戀人。

吃藥沒?她突然問我。

什么藥?

那晚——你——哦,我明白了。她說著,向我端起酒杯。一切都讓它過去吧。

我緩緩端起杯,欲言又止,眼中似乎又有什么東西想迸出來。

她問我桔子的事怎樣了。我說我正在想辦法吶。

能說給我聽聽不?她一邊啃著烤羊串一邊斜著眼朝我看。她不文雅的吃相因她說話直接,此刻看上去竟也有幾分小可愛。你不會因為我對她的事也冷心了吧?

桔子她自己有什么打算?我問。

可能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前幾天,她在四處找楊小軍,好像從昨天開始,姓楊的又在四處找她,說要給她點顏色看看。人生啊,就像在踢足球,明明是你在組織隊員強攻,可沒想到一腳將球踢在門柱上,球一下子反彈回來,給對手大反攻的機會。

攻守本是場上常態。人生也是。但有些人的進攻不走正道,讓人匪夷所思。

她停止咀嚼,抬頭看我。我迎著她的目光。目光中有我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受和滋味……

不覺中,我和英已喝了七八支啤酒。喝得肚脹腦脹,趁上洗手間我到前臺結了賬。明早學校有會議。我想撤了。

回到座位上,我發現桌上又多了幾支啤酒。我問老板是怎回事?還有喝有送呀?

是的,老板念我還沒喝好呢。英噘著嘴,像在撒嬌。

真裝不下了。我拍拍肚皮,打著酒嗝。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這么早回去。

我抬腕看表,已是凌晨一點。還早嗎?我摸摸頭,自信還沒醉。

你每晚睡很遲?我問。

睡那么早做什么?夜長得很。

我一定想辦法幫桔子。

嗯?

她在這邊做事,你就有伴陪你了。

她手中的酒蕩出一小杯。

……

我與惠合伙開辦的新培訓學校已正式開業。因考慮到我和軍哥的關系,我不便出面,只做幕后老板,把惠推到前臺給她掛了校長的牌。

當然,我的工作沒有少做。所有關系都是我去跑?;輰9軐W校具體事務。開課前,惠按我提供的信息,做了大量的走訪調查,從軍哥的學校挖來了不少生源。好多學生就住在我們新開的培訓學校周邊,我們的價格也相對便宜,他們沒有理由舍近求遠。

我不想別人知道我與這間新開的培訓學校有任何瓜葛。當我吃完晚飯拿著兩份教師求職簡歷從另一扇小門悄悄走到惠的辦公室時,她正伏在辦公桌上睡覺。她頭邊的桌上擺了幾摞文件資料?;菘赡苷谧鲂@的平面規劃圖。她手下還壓著直尺和鉛筆。

我沖了一杯咖啡放在她臺面上,她一下就醒了。

好香。她揉揉眼又揉揉鼻子,抬頭看著我。

她明顯瘦了。眼睛也大了一圈。我拍拍她的肩,手掌好久都不愿挪開。

臉紅氣粗,兩手不停地揉搓著一支筆桿。當我的手指在她肩頭輕輕用力時,她有些變調地叫了一聲:張明——

我忍著心跳,將手抽回來。我本想抽一支煙,結果摸出手機來。手機上有幾條微信,是英發給我的。她煲了一只雞。問我吃過沒?想吃現在就過去。

我回頭看了惠一眼,輕輕出門。

英給我盛了一大碗雞湯。碗中還有雞塊和一些不知名煮得發黃發白的藥材。

你臉色好像不太好,多吃點,她關切地看著我,問,好吃不?

好吃。我低頭作答。

好吃我明天還給你煲。冰箱還有幾只——她說到這突然停住,自己意識到說漏了嘴。見我驚奇,她臉色變得平靜。是徐生買的。我最近又感冒了。她補充說。

我捧著湯碗出神。

再次見到軍哥時,他一臉憔悴,已完全沒有以前的吊兒郎當樣子。

回來了?我小聲同軍哥打招呼。

他抬一下眼皮。問,那個婊子是不是在英那兒?

誰?我攤攤手,我怎知道?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前天我聽一個老師說,有個不明身份的女人給軍哥老婆手機發了一則軍哥與她調情的微信內容,現在他家正鬧得狗跳雞飛。

老子若找到她非剝她的皮不可。軍哥把嘴中的煙啐在地上,然后狠狠■了幾腳,他娘的,在老子背后來這一手。搞得老子家不像家,校不像校。

學校還不至于這么糟吧?我小聲勸慰。

哼,你真看不到?這兩天又走了兩個老師。我現在確實沒精力也沒心情再去招人。那個少兒美術班的課可能暫時也要麻煩你來頂一頂,沒辦法,學校的情況我不說你也應知道,這些天老子像伍子胥過昭關。一關難過一關。唉,不提了。非常時期,大將只能當小兵用。望你多理解擔待才行。

我張了張嘴,說想點什么,他拍拍我的肩,走了。

我不忍軍哥就此消沉。我打桔子電話,提示已關機。我去找英,相信她能找到桔子。想要英勸勸她:不要再死纏爛打,把軍哥逼急了大家都沒好處。

現在是軍哥把桔子逼得走投無路好不好?英有些生氣,幾天前,軍哥不知從哪兒找了幾個愣頭青,他們每天在桔子回家的路上進行跟蹤,還往她的窗子里扔磚頭,給她打恐嚇電話,要她馬上從這消失……這還是一個大男人的作為不?是不是太下作了?有心玩女人,怎就怕擔責任呢?……你當初不也答應過我一起幫幫桔子,現在不但不幫,反倒找上門來興師問罪!我看你和楊小軍還真沒兩樣呢!endprint

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說,我也一直在幫桔子。只不過我幫的方式與你想象的不一樣……哎,一下子同你說不清楚。

是與那個叫黃惠的女老師說不清吧?

你聽誰說的?

你別緊張!只要是真的,誰說都一樣。

等時機成熟我再向你解釋吧。我嘆口氣,說,請你相信我。

我只相信沒有不花心的男人。英的聲音小了許多,像是在自言自語:這世上,除了錢和自己,我還真想不起有什么值得我去相信?

我不想再作任何解釋。我心里像有什么東西堵得慌。我給她寫了一首小詩,想讓她理解我的真心真情。

我與你的相識

源于一個很平淡的飯局

平淡的聚會

不平淡的聚飲

記得同是飲酒

味道與上次已完全迥異

或許因換了一種氛圍

K吧的燈光讓人曖昧

相對舉杯

穿喉而過的酒

距心又近了幾寸

你我

只剩下嘴與嘴的距離

靈動的舌尖告訴你我

那才是一見鐘情

盡管你不承認

人間有真正愛你的人和愛情

紅酒不斷地發酵

我倆以后相聚的日子

開心地對飲,快樂地醉

即便

倒在沙發被我啃蘋果

你坐在地板上傷心地流眼淚

其實,最深的記憶

隱藏在陽臺的黑暗里

收衣服的你卻失掉了裙子

你踮起腳跟 仰望

背后有個人悄悄靠近

從那一刻起

那人已走進你的靈與肉

想再走出來

談何容易

英好久沒說話。

我站在宿舍外的走廊上抽煙,發現軍哥的房間也亮著燈。我咳嗽一聲,亮燈的那扇窗露出半邊臉。睡不著就來喝茶。

沒回家睡?

圖個清靜。軍哥吁口氣,鼻孔噴出一絲煙霧。他示意我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可兩人好久都找不到話題。我低頭嘬茶。他一個勁地抽煙。我摸出手機隨便翻。時不時抬頭看對面那個若有所思胡子拉碴人的臉。

這兩天在忙什么?他彈一下手中的煙灰,突然問。

嗯?哦,最近我在整理學校的相關發票報表,還有一些單據需找你簽字呢!這幾天生源又少了十多個,不知他們為何突然放棄培訓?是因為我們的師資出現了問題,還是學生產生了厭學情緒?對了,這幾個晚上我正在備課找資料,準備按你要求把兩個少兒美術班的課程接下來——

我打算放棄了。他打斷我,揮了一下手,然后將半截燃著的香煙按進煙灰缸,看得出他的手在不停地用勁,像往水缸中使勁按一個仰起的頭顱。做完這一切,他平靜地看我的反應。

我滿臉疑惑。

他從茶幾上的文件夾中取出幾張紙,遞給我。

那是從學校網站上截圖打印出來的資料。準確地說,是一個網名叫秋桔的女人實名舉報楊小軍的帖子。說云翔培訓學校校長楊小軍作風敗壞,長期勾引女性,與多名女性發生不正當關系,并且極不負責任。家長們把學生放在這樣的學校來學習,那豈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帖子上還粘貼有舉報人與一個女人微信聊天的截圖,內容露骨又肉麻。

從打印時間看,不到一個小時就有過千點擊量,更有不少家長紛紛跟帖,講什么難聽的話都有……

當我再次抬頭時,他正怒氣沖沖地瞪著我,可能他已用這種目光看了我很久。

我心中一震,擱在腿上的手機差點滑落下去。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今天下午派出所打電話給我,稱有個女孩子報案,說我把她哄上床并讓其懷孕,控訴我不但不負責任,還找黑社會的人去鬧事恐嚇她……

桔子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這回她又能大搖大擺地正常出入了。她打電話給我。說想與我聚聚。

見到她時,我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我問她,你不是說你懷了軍哥的孩子嗎?怎三個月還不見任何動靜?

這不是該你關心的事情。桔子優雅地呷一口茶,問我現在與英的關系怎樣啦?

我搖搖頭,低頭品茶。

英時常也與我聊起你。你可能還不了解她。其實,她在內心里還是蠻喜歡你的。只是出于一些原因,她不能全身心地來愛你。

你很了解她?我譏笑一聲。我被她那個泛濫的愛字刺痛了。

當然啦,我們是從小長大的閨蜜。她的家庭背景、成長經歷,包括現在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想聽不?

我一笑,以茶代酒,端杯與她碰了一下。

英是一個聰明又要強的女人。她能有今天確實已很不易。當年,她考上大學,家里沒錢讓她去讀。她想出來打工,家里路費也沒有。她爸找她有錢的伯伯借,也沒借到。最后她家七湊八拼,好不容易才湊到三百塊讓她來到這邊……真的是窮怕了,世態人情也讓人心寒……

桔子越說越慢,最后說不下去,低頭找紙巾。

但英是一個非常樂于幫忙的人。桔子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繼續說,只要我想做什么事,她都會盡力幫助我。前幾年我在北方做化妝品生意,沒賺到錢。她勸我來這邊發展,一口氣幫我借了二十萬,加上自己的一點積蓄,我湊合著開了一家店子??上А?/p>

見我沒心思理她,她把頭扭到一邊自個說起來,昨晚楊小軍已托人傳話給我,只要我不立案,一切都好說。

他已身敗名裂。他的培訓學校也可能開不下去。我說。

這些我都知道。桔子仰起頭,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到時我可能還要找你幫下忙。

找我?我心里發虛。

嗯,她把茶杯伸過來,與我放在桌面上的茶杯碰了一下。聲音響亮、清脆。

三天后,云翔培訓學校宣布關閉。被另一家實力雄厚的港資企業以三十萬元拍賣收購。作為云翔培訓學校的小股東,我參加了當天的收購儀式。其實也談不上儀式,只是雙方坐在一起在事先談好的文件上簽字。然后交給公證機關公證。

讓我沒想到的是,前來簽字的人竟是英。她背后站著一個老頭和桔子。那個老頭子很面熟,我看了幾眼就想起來了,他就是那晚在英家見到的說牛肉燜土豆好吃的老人。

我與老人禮節性地握了一下手。他的精神很飽滿,也健談。他說,這里收購下來后他仍然想辦培訓學校。如果我愿意留下來,他們會很歡迎。他說時,用手分別朝他身后的英和桔子指了指。這是未來學校的校長,這位是校長助理。

桔子朝我點點頭。她那天說找我幫忙,不知是不是指想讓我留下來這回事。

英望著我,沒有說話,眼里是我看不懂的眼神。在我發愣間,她的半邊臉已被擋在那個蒼老的身影背后,我更加看不真切她的臉部表情。我越努力看越覺得模糊。幾滴不爭氣的淚水卻在此刻奔涌而出。

對不起,我小聲說,我對云翔培訓學校懷有感情。說完,我沒有在意對面的目光,匆匆轉過身去。

這時,我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鈴聲響起,是英打來的。

你不是想辦培訓學校嗎?要辦就辦大一點。我這個校長只掛個虛名,具體都讓你來操作。你不要有壓力,賺不賺錢都沒關系……

第二天,惠給我發來了一個微信鏈接,要我馬上打開看。

里面有我和惠在她辦公室我手按她肩頭說話的照片,表情曖昧。里面的文字我不想看下去。

我這是招惹誰了?我一面想一面緊張地朝四周看,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責任編輯:李 菡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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