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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一般” 的醫生,最危險的性侵者

2018-03-26 02:19陳樹
看天下 2018年5期
關鍵詞:霍蘭德隊醫體操隊

陳樹

2017年11月22日,美國體操隊前隊醫拉里·納薩爾在密歇根州蘭辛市一個地區法院的聽證會上首次承認對7名女性進行性侵

1月24日,美國密歇根州蘭辛市法院。針對前奧運體操隊隊醫拉里·納薩爾舉行的量刑聽證會進入尾聲。

納薩爾坐在被告席上,全程低著頭,極力避免與進行庭前陳述的受害者對視。

他將最后向法庭陳詞的機會用作向受害者道歉:“我會記住你們說的話,讓這些言語伴隨我的余生。與你們所承受的痛苦與創傷相比,我現在的感受算不了什么。對于所有發生的一切,我的歉意難以用任何語言表達?!?/p>

“我剛剛簽署了你的死亡授權令?!痹谛x判詞后,法官阿奎里納嚴厲地對納薩爾說道。

納薩爾因多項性侵罪名被判監禁40年至175年,這意味著他余生都將在監獄中度過。

旁聽席爆發出掌聲和歡呼。法官退席后,激動的受害者擁抱在一起,止不住落淚。

1996年奧運。納薩爾向受傷的凱利-斯特魯格伸出援手

“被他治療是一種‘優待”

“對于運動員來說,被納薩爾治療是一種‘優待?!笔芎φ咧?,密歇根州立大學(MSU)前壘球隊員凱莉·霍根表示自己曾經對納薩爾的醫術和責任心“印象深刻”,“那時,在我們眼里,他簡直就是最好的醫生?!?/p>

現年54歲的納薩爾于1985年從密歇根大學畢業,一年后加入美國國家體操隊的醫護團隊。1997年,在繼續與國家體操隊合作外,納薩爾同時開始從事一份新工作,在MSU擔任隊醫。

納薩爾曾跟隨美國體操隊“征戰”四屆奧運會。他的工作職責主要是盡可能快地沖向可能摔倒的體操運動員,以減少她們受到的傷害。1996年奧運會上,納薩爾在第一時間向受傷體操運動員凱利·斯特魯格伸出援手的那一刻,被相機永遠定格,納薩爾關心他人、備受尊敬的醫生形象也被定格。

這大大提高了納薩爾作為隊醫的聲譽。治療的成功與否,常常決定了校運動明星的未來職業之路。對于這些年輕的女運動員來說,納薩爾不僅是一位醫生,一位受人尊敬的專業人士,還是一位成功治療不少奧林匹克運動員的“奧運會醫生”。因此,不少受害者都將他形容為體操領域里“如神般的存在”。

納薩爾還懂得如何“收買”這些女孩的心。對于早早進入體操隊訓練的女孩們來說,面對嚴苛的規則,她們只能暗自咽下眼淚,選擇“遵守和服從”。作為隊醫的納薩爾,總是對她們和顏悅色,和她們聊天,展示無微不至的關心。在有機會跟隨隊伍出國進行比賽時,他經常在回國后送一些小紀念品給自己年輕的女病人們。

“納薩爾讓我曾相信他是我的朋友?!笔芎φ咧?,珍妮特·安東林回憶起納薩爾如何褻瀆了她的信任,掉下了眼淚。

“最危險的那種性侵者”

警方稱,盡管不能確定納薩爾第一次進行性侵的確切時間,但指控最早可追溯至1994年。

二十余年來,納薩爾在性侵時總是遵循相似的操作模式——對象大多是體操運動員。

這些年輕的女孩受了傷,痛苦地找到他以尋求幫助,在她們最脆弱的時刻,納薩爾利用自己“醫生”的身份以檢查、治療為名,用手觸摸這些女孩的私密部位,并說服她們這樣的行為是再正常不過的治療。他常常一邊實行性侵,一邊輕松地與女孩們談論日常生活,隨意地開開玩笑。

“著名運動醫生”這一代表權威地位的名號,讓納薩爾在將性侵描述為正常的治療手段時極具說服力。2000年到2003年間,MSU的排球運動員詹妮弗·貝德福特對于自己“被選擇”為納薩爾的病人還“非常感恩”。接受治療時,納薩爾“和藹”地讓詹妮弗躺在病床上,不動聲色地把手伸入她的下身,并耐心地向她解釋自己的治療“依靠對骨盆周圍的部位施加壓力,是正常的”。最初,詹妮弗覺得“這看起來不太正確”,但在得到“解釋”后,她開始認為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錯的。于是,每當納薩爾向她走來,她總是鼓勵自己“不要害怕,這是正常的”。

納薩爾一直自信自己的偽善不會被揭穿。他在自己的辦公室掛滿自己的“勝利果實”——那些曾遭受他侵犯過的運動員的照片。他常常有意尋求刺激,在與患者父母共處一室、自己的妻女就在同一棟房子里時暗行侵犯之事,以享受危險帶來的更多快感。

另一位受害者瑞秋·丹霍蘭德也曾是一名專業體操運動員,15歲時,因在運動時腰部受傷,母親帶著她找到“名醫”納薩爾以接受專業的運動理療按摩,幫助她盡快恢復。

這正是一場持續整整一年噩夢的開端。

納薩爾總是讓丹霍蘭德的母親坐在桌子前方,以免自己的行為被發現。他用一只手為丹霍蘭德做按摩,另一只手則在毛巾的遮蓋下,悄悄插入女孩的下體。年輕、尚未有敏感身體意識的丹霍蘭德面對“名醫”納薩爾,并沒有懷疑。直到理療進行到最后一次,納薩爾大膽地把丹霍蘭德的內衣解開,把手伸向了她的胸部揉搓,她才徹底確定,這一年里,納薩爾進行的根本不是治療,而是性侵。

事實上,丹霍蘭德并不需要接受長達一年的理療。納薩爾的手段之一,就是為了能再次接近被侵犯過的孩子而故意延長治療時間。因為不必要的治療、錯誤診斷以及不準確的藥物治療,一些患者非但沒有康復,反而被納薩爾損害了健康,甚至有的孩子因為他的行為而遭受永久性身體損傷。

納薩爾的匿名控訴者中,有一位曾在12歲因在訓練時摔倒而導致手腕受傷,被教練推薦至納薩爾的診所接受“治療”。在持續半年的“治療”結束后,她的雙手恢復狀況極差,只能永遠地告別體操運動。

在眾多受害者中,凱爾·史蒂芬斯有些特殊。她并不是體操運動員,也不是納薩爾曾經的病人。彼時,她的父母和納薩爾是熟識的朋友。

1998年,年僅6歲的她乳牙還未換全。納薩爾總是在拜訪她父母的時候,悄悄把凱爾帶入地下室。

最開始,納薩爾有意向凱爾暴露自己的下體。慢慢地,他開始當著她的面自慰。最終,這種精神上的侵犯演變為猥褻——當納薩爾和凱爾的家人都在同一座房子里的時候,他肆無忌憚地觸摸這個年幼女孩的私密部位。納薩爾對凱爾的侵犯延續多年,而懵懂的凱爾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無法意識到這實為性侵。

12歲,當凱爾第一次告訴父母納薩爾當著她的面赤裸裸地揉搓自己的下體時,凱爾的父母把他邀請到自己家里來。在凱爾家的客廳,納薩爾否認了凱爾的說法,并輕松地對她說道:“如果你真的被侵犯了,一定要記得舉報?!?/p>

納薩爾不動聲色的“表演”博得了凱爾父母的信任。作為受害者的凱爾,不僅沒有得到父母的信任,還被迫向納薩爾道歉。

丹霍蘭德將納薩爾形容為“最危險的那種性侵者”:“他能夠冷酷、精心制造操縱受害者的方法,刻意打造出一種健康、充滿關愛的公眾形象,并以此掩人耳目,確保自己能夠繼續侵犯兒童?!?h3>“摧毀”納薩爾

早在上世紀90年代,納薩爾就受到過匿名舉報。

《底特律新聞》的調查顯示,在納薩爾被捕前,至少有14名在MSU工作的教職員工收到了對納薩爾的舉報。

2014年,一項調查曾讓納薩爾在MSU被停職三個月。隨后,他又被復職,繼續接待治療受傷的運動員。

2015年,納薩爾受到“有關專業操守的指控”,美國體操協會因而私下“低調地與納薩爾解除關系”。

直到2016年9月,第一位公開指控納薩爾曾性侵自己的受害者瑞秋·丹霍蘭德出現,這位“名醫”才真正遇上了“麻煩”。

2016年8月,《印第安納波利斯星報》報道了美國體操隊中教練對隊員的性侵事件。不過,文章中并沒有提到納薩爾。丹霍蘭德在讀到這篇報道后,意識到“是時候講述自己的遭遇,讓納薩爾受到應有的懲罰”。

隨后,她向MSU警署提起了對納薩爾的刑事訴訟,警方立即展開調查。正是這項調查,讓MSU決定將其除名。

在調查中,警方從納薩爾的電腦里發現超過37000張兒童色情圖片。納薩爾于2016年11月21日被逮捕,并在2017年因持有三項與持有兒童色情物品相關的罪名被判監禁60年。

納薩爾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同時承認自己曾性侵包括丹霍蘭德在內的兩名體操運動員。同年,法院宣布納薩爾性侵案將于2018年1月開庭審理。

曾被納薩爾性侵的女性一個接一個地站了出來。

1月,對納薩爾的量刑聽證會中,156位曾受納薩爾性侵的女性站了出來——對納薩爾的量刑聽證會原本只有4天,法庭最初預計將有88名受害者參與作證。

隨著程序推進,越來越多的受害者選擇公開自己的姓名,在網絡同步直播的聽證會上向全世界講述了納薩爾給自己帶來的痛苦回憶,以至于聽證會不得不延長到7天??卦V納薩爾的受害者中,包括奧運體操金牌獲得者艾莉·萊斯曼和喬婷·韋伯。

截至1月24日,共有125名女性向警方提交了刑事起訴書,140余名女性對納薩爾、MSU以及美國體操協會等相關機構提起民事訴訟。

多位在聽證會進行發言的受害者在陳述之余,毫不畏懼地與納薩爾對質。

6歲開始被納薩爾侵犯的凱爾是庭上第一位發言的受害者,她的父親在得知真相后因為愧疚而自殺。在她長達七分鐘的陳述結束后,她禮貌地請求法官給她一個與納薩爾對話的機會。她冷靜地看向納薩爾——這個曾殘忍傷害她的男人,現在神情萎靡、眼神閃避、嘴唇緊閉,腦袋無力地垂下,幾乎不敢與她對視。

“拉里,我就在這里。不是把你的惡行偷偷告訴某人,而是昭告天下?!眲P爾堅定地對納薩爾說,“也許你現在已經明了。那些小小的女孩并不永遠那么弱小。她們會成長為強大的女性,然后回來摧毀你的世界?!?h3>“在黑暗中度過余生”

在宣布對納薩爾的量刑前,阿奎里納法官拿出了一封信——這是納薩爾在開庭前寫給她的“自我辯護”。

此前,許多美國的媒體曾請求阿奎里納完整地公開發布這封信,但她認為這封信屬于被告隱私且有礙公正,拒絕了請求。但是,阿奎里納選擇截取信中與案情相關的段落當庭朗讀。

納薩爾在信中稱指控他的受害者“杜撰了一些情節”,欲通過此案出名和撈錢,而自己“認罪”是因為“受到密歇根州檢察長的操縱和逼迫”。納薩爾還反對檢察官所給出的“40年至125年”量刑建議,認為自己曾持有兒童色情作品,檢察官因而對自己持有偏見。

他辯稱道: “我是一名合格的醫生。眾所周知,我對運動員們的治療是有效的?,F在站出來指控我的‘受害者,正是曾經贊揚我的醫術,并多次選擇由我為她們治療的那些病人?!?/p>

納薩爾引用英國劇作家格里夫寫過的一句話,暗指受害者的“無端指控”是出于“求而不得”:“受拒女子的怒火,比來自地獄的復仇更可怕?!边@句話,引得旁聽席上發出或憤怒或驚訝的感嘆聲。

讀畢,阿奎里納扔掉納薩爾的信,直視他,問他“是否要撤回自己的辯訴”,并要求他解釋信中的內容。

“不,尊敬的法官?!奔{薩爾低著頭小聲回 答。

阿奎里納批評道:“你所做的事情與健康和治療都無關。你不承認自己的罪行,認為自己是正確的。你認為自己是醫生,有權利進行這樣的‘治療。先生,我甚至不愿意讓你醫治我的狗?!?/p>

其“辯解信”被宣讀后,納薩爾的道歉顯得無力。他沒有得到任何受害者的諒解。

在此前的審理中,納薩爾已承認檢察官對其提起的10項性侵女孩和年輕女性的罪名。由于受害者眾多,且考慮到納薩爾在認罪后再次自辯無罪——“不知錯、蔑視法庭,對社區具有高度危險性”,納薩爾的最高刑期達到175年——按照認罪協議條款,判決中包括40年的基本刑期。若納薩爾僥幸長壽,并在服完聯邦及州刑期之后申請假釋,他的服刑時間應延長至175年。此外,納薩爾需要先服完因持有兒童色情物品而被判處的60年監禁。正如阿奎里納所說,納薩爾將“在黑暗中度過余生”,幾乎沒有出獄可能。

他還將被要求在密歇根性侵者注冊中心進行注冊,佩戴GPS設備,以隨時接受監督,并且須對受害者進行經濟賠償。

該案沖擊之下,1月25日,美國奧委會要求美國體操協會董事會全體辭職。次日,迫于壓力的美國體操協會同意奧委會的要求。

同時,美國國會眾議院、參議院、教育部、美國奧委會以及密歇根州司法部門將各自展開對“納薩爾案”的調查,調查范圍將還拓展到其他運動項目。

31日,在密歇根州的另一個法庭上,另一起針對納薩爾性侵的案件的量刑聽證會開啟——去年11月,在該州的伊頓縣,納薩爾對三項性侵女性罪名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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