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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那盞孤燈

2018-03-27 07:00蔣連根
北方人 2018年5期
關鍵詞:亦舒孤燈明報

文/蔣連根

亦舒曾在金庸創辦的《明報》當記者,除小說外,她還撰寫散文和人物訪談稿,以筆名“衣莎貝”在金庸主編的《明報周刊》撰寫專欄。她創作的《玫瑰的故事》曾被改編為電影,故事中就有金庸作品中人物的影子。如果說金庸有仗劍而歌、豪情俠義的胸懷,那么亦舒就有憤世嫉俗、悲天憫人的心地。

亦舒,原名倪亦舒,祖籍浙江鎮海,1946年 9月25日出生于上海,5歲時隨父母到香港定居。亦舒從小就酷愛文藝,崇拜哥哥倪匡及其文友金庸、古龍等流行小說家,14歲時在《西點》雜志上發表第一篇小說《暑假過去了》,17歲就出版了她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甜囈》。1965年中學畢業,亦舒以文學青年的姿態,跑到明報社找金庸,說要當記者。亦舒后來在《明報周刊》上寫過一篇《金庸的孤燈》,講述她初見金庸時的情景:“當年明報社在灣仔謝菲道,我去見工,完了之后,有人說讓我去‘看看查先生’。那真是最奇怪的辦公室。簡陋到極點,門虛掩著,有一盞孤燈。一位中年男子伏案疾書,聞聲抬起頭來,寒暄幾句。少年的我根本不愿走近,隨即下了樓,心里想著,做老板要如此刻苦,真劃不來。其實他那時才40歲左右,已像個中年人。成功當然有所得,可是付出的代價只有當事人才最明白,創業所費時間和心血,不足為外人道。讀者最開心,所費無幾,捧住《射雕英雄傳》讀了又讀,每次都興奮得搔頭拍腿。后來他的辦公室裝修得華美,書房也非常寬敞,可是我總是記得那一盞孤燈?!?/p>

這么靈巧且有才華的女孩,又有自己哥哥、金庸多年至交倪匡的引薦,當然很輕松地就進入明報社了。那時,明報社的新聞室在3樓,社長室在4樓。不知怎的,19歲的亦舒每晚收工后,都會靜靜地走上4樓,去張望坐在社長室里的金庸。

金庸眼里的亦舒,“活生生的,很真實,沒有夢,但有眼淚,沒有幻想,不過仍有浪漫”。亦舒17歲讀中學時,《明報》的星期日特刊曾刊登過以她為主角的一組照片,因為金庸喜歡這位未曾謀面的少女作家。

亦舒被金庸點名錄用后,在明報社當記者。她時常出入影視圈,兼寫名流專訪,這對她后來寫言情小說很有幫助。

在明報社任職,亦舒感到最幸運的是金庸教她如何寫作。亦舒說:“寫文章應該盡量寫得淺白,改10次也要改得它最淺白、最易懂。當年金庸是這樣教我們的?!蹦菚r,她用過“玫瑰”“梅肝”“絡繹”“陸國”等筆名。

那時,除了以金庸、梁羽生為代表的新派武俠小說具有很大影響外,還有瓊瑤言情小說的橫空出世。瓊瑤的第一部作品是發表于1963年的《窗外》,那時瓊瑤25歲,亦舒17歲?!洞巴狻肥黔偓幰宰陨淼慕洑v為基礎創作的,亦舒很喜歡。

學瓊瑤,亦舒起初寫來寫去都是寫她自己。金庸對她說:“亦舒,你只曉得寫你自己,只是寫自己,題材會寫到盡頭的?!彼环?,開始學習寫劇情。金庸傳授創作經驗給她:“全真,不好看;全假,行不通。一個好的故事,包含了想象力和個人生活體驗,在虛構和紀實中找到美妙的平衡?!?/p>

這樣,亦舒風塵仆仆地活躍于人生舞臺上,白天寫新聞、專訪,晚上寫雜文、小說。

1973年,27歲的亦舒拋開香港的一切,只身提著兩只箱子去英國求學。生活的窘迫、異鄉的孤苦,讓她的創作欲望陡升,事業達到頂峰。身居異鄉拿寫作泄憤的她不知道,在香港,她的小說已被少女們奉為圭臬,給了年輕少女們“不要沉迷于愛情的幻象,多些獨立奮斗的歷程”的感悟。

1977年,亦舒從英國回到久別的香港,除了一紙文憑、兩只箱子外一無所有。其實在英國的幾年里,她對人生、對世態甚至對自身的看法改變很多,只有一個沒變,就是仍然充滿很強的創作欲望。那時她處于積累階段,甚至有留學歸來后的厚積薄發、一發而不可收之勢。她的很多小說都是以英國為背景的,比如《喜寶》《人淡如菊》《家明與玫瑰》等,好像連《流金歲月》里的南孫都抽空跑了趟英國。

亦舒回港后的第一份工作是擔任富麗華酒店的公關,之后,她轉任香港政府新聞處新聞官7年,也曾經當過電視臺編劇。那時,亦舒在經歷過兩段不成功的婚姻以后,仍是單身。她每天天微明即起,伏案寫兩三千字,一邊寫小說,一邊寫雜文。

亦舒“總是記得那一盞孤燈”,而金庸的《明報》,仍將她作為主要撰稿人。

金庸在《明報》上辟一塊豆腐干大小的地方,讓她“孵豆芽”——每篇數百字,而在數百字內說出要義來談何容易。有一次,她說:“專欄女作家在報刊的一角找到自我,什么瑣碎的事都拿出來絮叨一番?!辈恢欠褡猿?,因她自己何嘗幸免于此。久之,她竟“孵”出了兩本《豆芽集》來。

這時候,金庸寫完《鹿鼎記》,已宣布封筆,并開始修訂他的全部武俠小說作品。有一回,亦舒問金庸:“你寫小說是先想好人物性格,還是先有故事?”金庸答:“我的小說是隨寫隨登的,事先往往只有一個大綱?!薄按缶V是長是短?”亦舒問?!爸挥幸粡埣??!苯鹩勾?。金庸還對她說,文章越簡單易懂越好。亦舒果然如此,她的語言看似簡潔平淡,卻直擊人情世事,鞭辟入里。

金庸告訴她:“寫文章是講故事給人家聽,所以故事要編得好,讓人家想不到結果,喜歡聽下去?!币嗍孀聊ブ@句話,仔細閱讀金庸的小說,發現他的作品中貌似不經意的小線索,往往貫穿始終,又似引線,早早預示了故事的結局。于是,亦舒的一些文章,也是看了標題,就知道故事會怎樣發展,但又篇篇平中出奇,讓人感嘆——嚯,原來是這樣子??!大約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

多少個清晨,不論寒暑,亦舒黎明即起,伏案苦寫。金庸看重她,還因為她從不拖稿,也不“臨時抱佛腳”。亦舒的小說連載,往往能一氣呵成,盡量不給人以斷裂感,這在香港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

金庸對白巖松談起過亦舒的文字:“我善于講故事,這是天賦,好像不是學得來的,倪匡、亦舒也都是編故事的天才。倪匡的想象力,似高于亦舒;至于語言文字的運用,則不得不讓乃妹一頭?!?/p>

亦舒走紅的時候瓊瑤也在繼續走紅,于是人家說“香港有亦舒,臺灣有瓊瑤”。如果說瓊瑤的小說是寫給青春萌動的小女孩看的,那么亦舒的小說則是寫給經歷過感情挫折的大女孩看的,也有一群有職業、有家庭的主婦迷戀亦舒的小說。

亦舒有一篇短文,記下她“喜歡與樂意見到的人”,評價金庸的理智與能力,還有他的科學幻想小說。此文結尾極為簡約,只有4個字:“金庸,偶像?!蹦呖锱c金庸平輩論交,而他的妹妹亦舒卻視金庸在父兄之間。

亦舒在小說、散文中談到金庸的地方很多,言語間很不把金庸當外人,也尊崇,也調侃?!拔易類勐牻鹩怪v他當年寫《雪山飛狐》每月稿費700港元的故事?!币嗍嬲f。

倪匡說:“一直知道亦舒的小說寫得好,也看過她的小說,可是說起來奇怪,真正集中力量,把她的小說認認真真一口氣看完卻還是最近的事。記得那天晚上,一口氣看完《玫瑰的故事》,已是凌晨,坐在地上,半晌作不得聲。同樣的情形只有當年看完金庸的《雪山飛狐》之后才有過,這是第二次?!?/p>

亦舒那迷倒不少讀者的《玫瑰的故事》里也有金庸的位置。1981年出版的《玫瑰的故事》,講述玫瑰由少女至28歲的故事,這個年齡段正是亦舒在明報社工作并受教于金庸的時候。

除《射雕英雄傳》外,亦舒也熟讀金庸的其他小說,比如《天龍八部》。她的小說《剎那芳華》的題目,就出自《天龍八部》第35回的標題“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讹L信子》與《天龍八部》存在種種微妙的對應。宋家明對應慕容復,宋老夫人對應慕容博,宋榭珊對應王語嫣,宋總管的4個兒子正對應慕容家族的四大家臣。

亦舒早期的作品集《風信子》《喜寶》等,由金庸主持的明窗出版社出版。金庸能夠想到,善編故事的亦舒總有一日會將“我的前半生”寫進她的小說里。

金庸和亦舒的小說帶著幾分神秘,悄悄地流傳,成為內地讀者最早看到的香港小說。

1980年10月,廣州的《武林》雜志率先刊登了金庸的《射雕英雄傳》,從此金庸等人的武俠小說便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在內地書市上,讀者之多、閱讀熱情之高,前所未聞。緊跟金庸而來的是亦舒的言情小說。亦舒善于把筆觸伸進上層知識女性的愛情、婚姻、生活,寫她們對婚姻的追求,愛情的失落、痛苦與掙扎。亦舒的小說雖然讀起來苦澀,但由于內地在改革開放之前的20多年間很少有纏綿悱惻的言情小說可看,讀者正渴望著感情的滋潤,因此也很暢銷。

亦舒曾在一篇散文里說,假如金庸晚10年封筆,她這輩子就不用結婚了——有金庸的書做伴即可。金庸的作品,她是一本本地買,重復地買,大概已買了10次《鹿鼎記》?!稌鴦Χ鞒痄洝冯m然并非金庸小說中最好的一部,可是浪漫纏綿的細節特別多,讓喜讀愛情小說的她潸然淚下。對金庸的作品,亦舒的評價甚高,認為它們甚有傳世的可能:“一本書賣了35年還是一直暢銷,一紙風行,已經踏上傳世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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