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的發展驅動力
——以上海為重點的研究

花 建，田 野

（上海社會科學院文化產業研究中心，上海 200235）

一、全球領先力量：中國數字游戲產業的崛起

環顧當今世界，以互聯網、人工智能、云計算、大數據等為代表的新一輪信息技術洶涌澎湃，信息化潮流與產業和城市的“雙轉型”相互融合，成為重塑產業和城市的強大力量。人類社會逐步從工業經濟時代轉入到數字經濟時代，數字經濟正在成為推動世界經濟發展的新引擎。

在這個歷史性的轉變過程中，中國敏銳地把握了重大的歷史性機遇。麥肯錫全球研究院（MGI）近期發布的報告 《中國的數字經濟：全球領先力量》[1]指出，中國是世界上幾個最活躍的數字投資和創業生態系統之一。中國的數字化程度已經超過了許多觀察人士和權威機構的預期，有可能在未來幾十年里站在世界前沿。中國把數字技術的發展與產業化應用結合起來，在虛擬現實、自動駕駛車輛、3D打印、機器人、無人機和人工智能（AI）等主要數字技術領域的風險投資額，迅速地進入到世界前三位。中國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電子商務市場，占全球電子商務交易市場總額的40%以上，而在大約十年前，這一比例還不到1%。

正是在這一個大背景上，中國數字游戲產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增長。2017年，Atomico發布報告《歐洲邂逅中國：全球最大游戲市場的機遇》指出，2016年全球游戲產業收入突破1000億美元大關。作為一個單獨的產業，游戲產業的價值已是全球電影市場的三倍。而中國擁有全球估值最高的數字游戲企業群體，中國數字游戲企業估值達到3400億美元，占全球游戲企業估值的72%。中國已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游戲產業的領先力量。而中國數字游戲產業要在全球激烈的競爭中繼續保持活力，就必須深入研究激發其動力的規律。從文化產業的地緣戰略角度看，中國數字游戲企業分布呈現“大聚集，小群落”的格局。所謂“大聚集”，是指中國數字游戲企業主要聚集于北京、上海、廣州和深圳等城市，位于中國經濟發展最為活躍、國際化程度最高的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的核心。這三大城市群的數字游戲上市企業數量占據全國數字游戲上市企業總量的54.4%，而且有繼續加強的態勢[2]?！靶∪郝洹眲t是指不同類型的數字游戲企業，如手游、頁游、游戲內容、游戲發布、游戲運營等表現出群落式分布的特征，形成相對集中的產業集群。通過對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的深入分析，可以揭示出中國數字游戲產業發展的內在驅動力規律，進一步優化城市文化產業的創新環境。

二、邁向全球城市：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的活力

（一）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的崛起

上海數字游戲上市公司的崛起是在上海建設卓越全球城市的背景上展開的，與上海未來的戰略定位和舉措密切相關。近年來，上海率先制定和頒布了《上海市城市總體規劃（2017-2035年）》，明確提出：上海將建設成為卓越的全球城市、具有世界影響力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際大都，成為令人向往的創新之城、人文之城和生態之城[3]。根據這一戰略目標，未來的上海將在四個維度上煥發文化創意優勢：1.歷史獨特維度。上海是100多年來“城市中國”的典型代表，百年包容和匯聚而成的城市文化基因猶如澎湃的血脈成為創新的動力；2.國際評價維度。上海以世界文化城市、創意之都、世博之城，成為全球城市創新網絡的關鍵節點；3.自身創造維度。上海采用文化原創、追趕創新、組合創新等多種方式，形成文化創造豐富性的優勢；4.資源承載維度。以上海為中心的長三角城市群，匯聚了古都、名勝、巨港、深湖、大廠、名校、遺址、古剎、名園等各類歷史文化遺產資源，在密集度和高品質上為世界各地所罕見。

在邁向卓越全球城市的背景下，上海數字游戲產業獲得了良好的推動力。上海以創新為強大引擎，推動了產業和城市的雙轉型。2016年上海市地區生產總值達到27466.15億元，同比增長6.8%，這是上海自2008年以來年度GDP增速第一次超過全國增長速度[4]，2017年上海市地區生產總值更是首次突破3萬億元大關。上海在全國率先建立第一個自貿區，發揮了先行先試的“窗口效應”，成為多年來中國內地吸引跨國公司地區總部最多的首位城市，截至2016年6月，上?？鐕镜貐^總部已達558家，外資研發中心累計突破400家[5]；境外游戲企業紛紛在自貿區設立分支機構，促進了本土游戲企業與外來游戲企業的競爭與合作；高度開放的國際化環境吸引了大批人才和投資，使得上海成為數字游戲產業的人才高地。2017年，上海網絡游戲銷售收入650億元，約占全國網絡游戲銷售總額的1/3[6]，上海已成為我國數字游戲產業發展最具活力的城市之一。而上海的數字游戲上市企業正是這一大趨勢的領先潮頭。

從總體上看，上海數字游戲企業由三部分構成：一是本土數字游戲企業。根據中國音數協游戲工委官網公布的最新數據，截止2017年下半年，上海有366家數字游戲企業，數量僅次于北京和廣東，數字游戲上市企業數量位居全國第二，在北京之后。通過查詢Wind數據庫和全國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發現，目前上海本土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共有29家，其中5家A股上市，2家境外上市，新三板掛牌22家[1]（詳見表1）；二是外省市的骨干互聯網企業紛紛在上海布局，投資游戲開發運營公司，設立游戲工作室或者分支機構，如騰訊、中青寶、掌趣、暢游、蝸牛等；三是眾多境外游戲企業入駐上海。在Newzoo公布的2016年全球TOP10上市游戲公司中，索尼、動視暴雪、EA、萬代南宮夢、微軟等5家企業均在上海設立子公司或者工作室，其中微軟Xbox成為上海自貿區首批外商投資游戲企業之一。三類游戲企業既展開激烈競爭，促進優勝劣汰，又通過各種方式進行產業鏈的垂直或者橫向合作，以推動企業規模的壯大。

表1 上海本土游戲上市企業一覽表

（二）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的空間集聚

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的集聚是在城市文化空間優化的背景下形成的。從全球范圍看，一座城市的文化空間布局不但受到自然地理和歷史積淀的制約，而且受到城市發展定位和產業結構的深刻影響。處在工業經濟早期階段的城市，大多采用“單中心”結構；當城市向依賴自然資源為導向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往往形成“雙核心”結構。它所依賴的礦產、交通樞紐、港口等與商業居住中心相對分離；當城市進入工業化發展階段的時候，城市呈現“扇形化”的空間特征。當國際化的大城市跨入知識經濟和后工業化時代，會形成“多中心+多組團”的空間布局。它把發展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作為城市的主要經濟支柱，把創新作為強勁的發展動力，把文化產業作為城市轉型的引擎之一。數字經濟包括數字游戲、數字出版、數字教育等文化業態，不再擁擠在一個核心內，而是形成專業化集聚又相互聯系的組團，呈現網絡狀、節點式分布，并且與周邊的衛星城和新城鎮形成聯動。

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的布局正體現了這樣的規律。從圖1可以發現，37家游戲上市企業[2]呈現“大聚集、小群落”的分布格局，其中中心城區擁有的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占比49.5%，自貿區內的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占比21.6%。具體表現為：以黃浦江為界，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分布“西密東疏”，黃浦江以東有14家，主要聚焦于上海自貿區，而黃浦江以西有23家，形成以徐匯區為主中心區、以靜安和寶山為分中心的集聚區；若以功能區來劃分，上海自貿區和漕河涇新興技術開發區成為上海市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分布的核心區，分別有8家上市游戲企業位于上海自貿區與漕河涇新興技術開發區；若以企業上市類型來劃分，A股和境外上市企業主要集中于漕河涇新興技術開發區和上海自貿區，而新三板則散落于各區域。此外，電競文化在寶山區空前活躍，使寶山區成為上海乃至全國重要的電子競技比賽和電子競技俱樂部集聚的高地，13.6%的新三板數字游戲上市企業集聚在寶山區。

圖1 上海部分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分布圖

在這種集聚與分散并存、群落性發展的空間分布格局背后，顯示出國際大都市通過提供優良營商環境，促進游戲上市企業對低成本、高成長、高便利化的追求。在上海浦東，中國第一個自貿區在制度創新方面先行先試，有效地降低了游戲企業的運行成本。2017年1月到6月，上海自貿區保稅區域內企業注冊總數達到3.6萬家，其中文化類企業新增208家。浦東兼有中國自貿區和張江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的“雙自”聯動優勢，成為吸引大批游戲企業入駐的沃土。而上海西南部的徐匯區擁有上海交大、中科院上海分院、漕河涇科技開發區等雄厚的科技、教育、人才優勢。2015年徐匯區共有文化產業企業2870家，從業人員5.83萬人，從業人員人均營業收入達到125萬，人均創造增加值高達29.84萬，大大超過全國平均水平[3]。這說明徐匯區的文化產業勞動力素質高，人均擁有的金融資本和生產資料多。數字游戲上市企業集聚在這里，利用優秀的人才、金融和科技資源，加快企業的成長。

三、國際化的拓展：“東擴”與“南下”的輻射

上海建設成為卓越的全球城市必須滿足兩個最重要的條件：一是集聚專業化服務，包括現代服務業中的高端部分，如科技、金融、創意、教育、商務、物流等；二是順應經濟全球化的潮流，形成全球中高端資源的集中配置，可以通過全球的金融、信息、物流等網絡，推動創新流、資金流、信息流、人才流等的流動，并且形成優化配置。這種集聚和配置的高端作用，使得上海不僅僅吸引了許多數字游戲上市企業，而且推動了游戲產業的國際化合作，通過“溢出”和“擴散”，成為中國游戲產業的國際化輻射中心。

（一）國際化拓展的東進之路

國家主席習近平指出：“我們要攜手合作、促進共贏，反對一切形式的保護主義，為經濟全球化注入正能量?！盵8]從全球化發展的歷史來看，它經歷了三個階段：制造業全球化、服務業全球化和創新全球化。第三階段創新全球化的特點是推動中高端人才、創意、資本等創新資源在全球的布局，讓知識和技術成為最有價值的要素和產品，風險資本大量投入該領域，而創新全球化又推動了全球產業結構的深度調整，使之更加注重內生型的增長動力。中國作為推動經濟全球化的世界大國，不可能把游戲產業的空間局限在本土，而必然要尋求全球化的布局和拓展。2017年上半年，我國游戲用戶規模為5.07億人，游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達997.8億元，上線新游超過11000款，其中自主研發游戲占主要份額[9]。龐大而又活躍的國內市場推動中國數字游戲企業向專業化與游戲產品多樣化結合方向提升，在增強自身實力的基礎上，積極拓展國際市場。

上海作為中國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邁向世界的基地，也是中國數字游戲產業聯系內地和輻射海外的重要樞紐。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在進一步向全球數字游戲產業價值鏈高端攀升的同時，根據上海對外文化貿易的優勢，采取了“東擴”與“南下”的戰略方向，進軍海外市場，并且把向東擴展作為第一優先，研發升級與品牌引進雙管齊下，加快中國游戲產品走出去。

所謂“東擴”是指上海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面向太平洋，把美歐和日韓等發達國家作為主要的目標市場。從世界范圍看，美歐和日韓等發達國家在游戲產業的技術與品牌等方面具有明顯的優勢。例如在全球十大熱門競技游戲中，除了《坦克世界》是由白俄羅斯游戲商開發之外，其余九款游戲均由美國和韓國企業開發，僅根據暴雪經典游戲IP改編的《魔獸》電影在中國就取得14.7億票房。有鑒于此，上海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不斷向東擴張，投資境外優質游戲企業和工作室或者建立子公司，聘用境外游戲人才，掌握戰略性的優質資源。根據上海本土29家上市游戲企業發布的年報總結，41.4%的企業在美國、韓國、歐洲和日本收購游戲公司或是建立子公司或是引進游戲品牌。以巨人網絡為例，公司將海外游戲市場及休閑社交類游戲市場定位為公司重要業務發展方向。2016年，巨人網絡重拳出擊，斥巨資收購凱撒旗下休閑社交游戲業務，其核心資產為擁有眾多暢銷游戲的Playtika。巨人網絡希冀通過收購其社交游戲的核心資產，可以獲得來自Playtika的研發及技術優勢、精細化運營及大數據分析能力、卓越的行業并購整合及游戲改造能力、龐大的玩家用戶群體及行業領先的品牌優勢[10],借此提升公司在社交游戲領域中研發和數據分析能力，延伸公司在休閑社交游戲領域的產品線和產業鏈。

（二）進軍新藍海的南下戰略

所謂“南下”是指上海的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在保持對美歐日韓貿易的同時，服務于國家“一帶一路”大格局，積極進軍東南亞市場。從全球范圍看，數字經濟不但是發達國家的經濟增長動力，也是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的重要經濟選項。東南亞是全球互聯網經濟發展最快的地區之一，目前東南亞國家的互聯網滲透率為43.4%，到2020年，網民數量將達到4.8億人[11]，屆時數字游戲市場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能量。預計2017年末，東南亞游戲市場規模將達到22億美元，其中泰國和印度尼西亞成為主要的游戲市場[12]。但由于優秀人才、基礎設施以及扶持政策等方面的缺失，東南亞地區缺乏強有力的本土游戲企業，是一片有待于開發的游戲市場藍海。

中國把東南亞作為“一帶一路”大布局中的重要節點。中國已連續7年成為東盟第一大貿易伙伴,東盟連續5年成為中國第三大貿易伙伴。東盟還是中國第四大出口市場和第二大進口來源地。而中國首倡的“一帶一路”更是有助于上海數字游戲企業積極“南下”，瞄準東南亞國家巨大的消費市場，利用上海與東南亞的貿易傳統，大力開拓東南亞數字游戲市場。

2016年中國數字游戲企業占領東南亞超過20%的手游市場。上海的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游族網絡采取了“全球化產品、區域化運營”為理念的“真本地化”策略，在《少年三國志》拿下國內三國卡牌手游的市場優勢之后，積極轉攻東南亞市場，擴大自身在東南亞的市場份額，在加速推進游戲版本迭代的同時，全方位覆蓋東南亞各類社交軟件?！渡倌耆龂尽烦晒Q身東南亞最受歡迎的數字游戲產品行列，長期占據東南亞地區游戲暢銷榜TOP3[13]。除此之外，游族網絡還在新加坡和印度建立本土之外的國際研發和發行中心，以保持在東南亞和南亞等地區的研發與發行優勢。這種“東進”和“南下”并舉的戰略方向，體現了上海數字游戲產業包括上市企業對國際市場的敏銳性，在本土崛起和對外擴展的雙向維度上大力拓展。

四、優良的產業生態：持續激發正能量

（一）打造數字游戲產業生態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的活力來自于良好的產業生態。上海不斷改善的營商環境為游戲產業上市企業輸送了源源不斷的正能量。與北京、廣東相比較，北京數字游戲上市企業是集研發、運營、投資于一體、吸引大量資金投入的發展模式；廣東數字游戲上市企業成長為巨型游戲平臺，形成騰訊系、網易系的企業集群、垂直一體化的發展模式，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的多核驅動力發展模式與國際化大都市優良的數字經濟和產業生態密切相關（參見圖3）。

圖3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生態圈圖譜

這一產業生態的基本特點是：有核無邊、有效集聚、有力增長，集聚了包括金融服務、技術研發、人才培育、電競聯動、IP開發、市場網絡等各類要素和條件，使得上海數字游戲企業可以降低營運成本，形成多個增長極，通過聯動線上與線下、聚焦專業化和順應大眾化的結合，充分發揮由價值鏈、企業鏈、供需鏈和服務鏈組成的產業鏈的功能。這樣，在上海數字游戲的生態圈內形成多個增長極，相輔相成，形成多核驅動發展。

從更大的范圍來看，上海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的發展與智慧城市的建設密切相關。數字游戲是技術密集型、資本密集型、智力密集型的產業，需要有高速率、多連接、低延時的強大技術支撐。特別是5G技術具有的高速率、多連接、低延時特點，保證了上海數字游戲企業可以為玩家提供高速、超清晰度、低卡頓、強互動性以及強分發能力的游戲產品和服務。以游戲直播為例，相比較于傳統的視頻網站，直播更強調實時的流媒體處理。隨著游戲玩家對于高清、高速、高流暢和高互動的追求，從前端采集到實時上傳再到各類終端進行轉碼處理和播放，都需要有前沿技術服務的支持。有鑒于此，上海在推動智慧城市建設時，將5G技術列為建設重點，而且把數字游戲列入上海重點發展的信息消費新業態，為數字游戲產業發展提供了先進的技術保障。

（二）建設“泛娛樂”的市場環境

自2012年騰訊提出“泛娛樂”戰略以來，“泛娛樂”理念迅速成為文化產業的一個前沿觀點。所謂“泛娛樂”戰略，是指以IP授權開發為核心，聯動游戲運營、網絡平臺、數字出版、影視制作、動漫和衍生產品開發等形成的多領域、跨平臺的產業拓展模式[14]。

與深圳的騰訊等推動企業的“泛娛樂”戰略不同，上海數字游戲產業的泛娛樂化發展，更加得益于它與上海作為全國最大娛樂消費市場的互動。根據倫敦市長辦公室頒布的 《世界城市文化報告》，上海列入全球五大世界城市之列，與紐約、倫敦、東京、巴黎等并列第一等級。上海在人均擁有的文化基礎設施、舉辦國際性文化節慶和會展、參與文化藝術活動的人數、吸引國內和國際游客等諸多方面，與其他四個世界城市相比較各有千秋。其中上海擁有的電影院和電影屏幕數量在五大城市中居第二，分別擁有230個和670個；上海擁有的電子游戲廳達到600個，僅次于東京的1000個，而紐約、倫敦、巴黎則分別只有50個以下的電子游戲廳。上海在夜總會、迪斯科和舞廳方面，更在五大城市中遙遙領先，達到近 2000家[15]（P23-47）。

這些有利條件推動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圍繞IP授權不斷形成泛娛樂的價值鏈和服務鏈（見圖4），與網絡文學、戲劇、會展博覽、網絡電臺、數字教育、電競賽事、動漫、數字出版、主題公園等文化業態聯動，催生泛娛樂共生效應。恰如世界城市論壇主席賈斯廷·西蒙斯所指出的：“對于全球化的城市而言，文化的投資回報可謂是指數級的，而且它沒有其他城市政策那般復雜和深奧”[16]（P34-67），這在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推動的“泛娛樂”領域中獲得了生動的表現。當相關文化市場上出現現象級IP時，游戲企業可以憑借共生文化基因快速地獲得黏性；當數字游戲市場上出現優質IP時，其他行業也可以獲取相應的外溢效應。以數字游戲上市公司游族為例，在2017年6月和7月兩個月內，上海就迅速地獲得了2部電視劇、1部小說和2檔綜藝節目的IP游戲授權，其中游族與芒果互娛就王牌檔綜藝節目《快樂大本營》的合作，成為上海泛娛樂產業合作的典范之一。兩家企業共同位于上海西岸的傳媒港，就近合作，強強聯合，由芒果互娛授權，游族取得《快樂大本營》的游戲開發版權，負責研發以“快樂”為核心的《捕魚大本營》。

圖4 上海游戲產業泛娛樂發展的市場空間

（三）形成復合型的聯動格局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逐步形成了兼有集約化和聯動性的空間組團。通過圖1與圖5對比可知，這種復合型的空間組團和聯動格局，與上海游戲場館的空間布局高度吻合，與游戲場館的升級密切聯系。

根據《世界城市文化報告》的統計，2012年上海市擁有587家電子游戲廳[15]（P23-47）。2012年前后，全國電子游戲廳建設進入低谷期，大量網吧進入整頓階段。上海游戲場館建設利用這一機遇，迅速更新傳統電子游戲廳的建設模式。網吧與咖啡館耦合而成的“網咖”成為上?；ヂ摼W上網服務營業場所轉型的重要途徑。隨著重度手游出現，上海電子游戲再度崛起。根據統計，2017年上海已經成為全國電競產業最為集中的城市，是各種電競大賽、俱樂部、戰隊、基地、重大活動最為集中的城市之一，而方興未艾的各種電競館則成為拓展游戲娛樂市場的新引擎。上海網魚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網魚科技）憑借網魚網咖、風蝶網咖、網魚電競、虎貓電競、諾諾茶、YVR等六大連鎖品牌迅速發展成為電競行業的領頭羊之一。截止至2017年1月，網魚科技已經完成2.1億人民幣D輪融資，包括聯眾游戲、順網科技、達晨創投、一村資本和明嘉資本等眾多上市游戲企業和投資基金紛紛看重這一知名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經營企業。目前，網魚科技在全球擁有近1000門店家，拓展到加拿大、澳大利亞、新加坡等國家，網魚網咖在上海就擁有100多家連鎖經營的門店（如圖5所示）。

圖5 上海市網魚網咖分布圖（部分）

這種集約化空間布局使得上海數字游戲企業與游戲場館有效聯動。一方面，上海培育了新生代的電競文化，通過建設高標準的游戲空間設施，使國內外知名電子競賽和頂級電競俱樂部在上海落地生根，拉近了專業電競用戶與研發者之間的空間距離，吸引了海內外的大批游戲玩家集聚；另一方面，上海讓線下網吧、網咖、電競館等空間場所與玩家零距離接觸，敏銳把握玩家的喜好，實現了“春江水暖鴨先知”。網魚網咖等連鎖經營的企業通過大數據分析可以得知千萬會員熱衷的游戲類型，然后根據第一手的消費數據反饋，精準捕捉用戶需求，做到數字游戲供給端與數字游戲消費端的有機結合。目前，網魚科技不僅僅經營游戲場館，還在向綜合型的游戲投資和互聯網內容服務集團發展，有針對性地展開了戰略投資，進入游戲軟件開發、互聯網文化體驗中心、云技術服務、投資管理等諸多領域[17]。由此可見，集約化和復合型的空間布局正在推進數字游戲產業鏈的前、中、后端的深度對接。網魚科技和聯眾等牽頭，聯合空中網、掌趣科技、360集團、體育之窗等眾多上市游戲企業，還共同推出聯盟電競，在更大范圍內布局全球的電競場館投資與經營，開始向國內外市場輸出中國數字游戲企業的優質內容和管理模式。

五、內在的發展引擎：多核驅動的模式

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有一句名言：“邏輯可以讓你從A點到B點，但是想象力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16]（P34-67）。 在 21 世紀的今天，要想成為成功的全球城市，單靠從A點到B點是遠遠不夠的，更需要文化的創意、智慧和激情。在互聯互通的大背景下，每一座城市都可以發展數字游戲產業，但更為重要的，是一座城市必須探索體現自身優勢的數字游戲產業動力模式，才能迅速把它培育成為新興產業。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逐步形成了多核帶動的增長模式（見圖6），即建設多個增長極，相互之間形成有效的聯動，通過正向的相關，輸出強大的發展動能，同時推動游戲企業開展跨界的合作。

圖6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的多核帶動增長模式

（一）骨干企業引領發展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的發展以培育骨干企業作為一大增長極。就目前國內游戲市場而言，騰訊游戲和網易游戲成為我國數字游戲產業中的巨無霸，而境外游戲企業也在重新探索中國市場，在擴展游戲授權的同時，依托上海自貿區設立子公司或分支機構。上海的骨干數字游戲企業通過激烈競爭，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逐步進入到數字游戲企業的第一方陣。在由中國互聯網協會、工業和信息化部信息中心主辦的中國互聯網企業100強評選中，上海的三七互娛排名18、游族網絡排名39。2017年，WPP的品牌咨詢公司BrandZ借助Google的線上調研工具Google Surveys，評選中國出海品牌30強，游族成功入榜[18]。

目前，上海本土數字游戲上市企業有29家，以三七互娛、游族、巨人、凱英等為骨干，發揮著產業引領和示范作用，帶動上海蝶舞、上海酒歌、浩游科技、貓游科技、雪寶科技、四三九九網絡等一大批以數字游戲軟件開發與發行為主的中小數字游戲企業發展；而數字游戲的骨干企業又通過注資海東鏈博、仙知機器人科技等中小游戲企業，發揮靈活性與專業化優勢，積極開發新興市場，探索VR、AR等新興數字游戲市場和游戲科技裝備研發，進而進入新的市場空間。與此同時，2016年成立的上海市網絡游戲行業協會將全市具有網絡游戲運營資質的560多家企業形成聯盟，推動技術研發和內容開發，加強行業自律，進一步強化骨干企業的示范作用，讓更多的“熟知群體”獲得前向關聯與后向關聯。

（二）游戲直播平臺有力助推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的驅動力與直播平臺的建設密切相關。近年來，上海高度重視平臺經濟的作用。2014年，上海浦東新區就明確提出要打造四大平臺經濟集群，每個集群都具有百億級的營業收入、千億萬億級的交易規模，成為浦東主動服務全國的重要載體[19]。在發展數字游戲產業的過程中，上海再一次在支持直播平臺等方面顯示了強大的力度。直播平臺的出現讓觀眾跨越了以電視、電腦、廣告屏為代表的“大屏幕”時代，迎來了以智能手機、平板電腦、可穿戴設備為主體的“小屏幕”時代，讓觀眾可以隨時隨地觀看直播。

2016年被稱為中國網絡直播元年，秀場直播、游戲直播、寵物直播、體育直播等短視頻直播受到廣泛歡迎，也在上海形成了投資熱點。特別是當數字游戲與直播平臺相結合，更是形成了市場的爆發點。大牌的游戲主播通過一場直播可以吸引百萬玩家觀看，推動游戲產業進入新的投資風口。游戲主播的直播講解具有多重作用。它既擴大了游戲受眾群，培育出潛在的消費者；又可吸引大量玩家進入游戲直播領域，提升對游戲內容的關注程度。根據十大品牌網調查結果顯示，全國位列前10位的游戲直播平臺分別為：斗魚直播、熊貓直播、虎牙直播、戰旗直播、龍珠直播、火貓直播、全民TV、CC直播、觸手、章魚直播等。其中，熊貓直播、龍珠直播、火貓直播、全民TV等企業所在地均集中在上海。尤其是熊貓直播，更是名列前茅，生機勃勃。它的簽約游戲主播及相關活動很快形成微博的熱點。2017年，直播平臺經歷了重新洗牌，許多APP開始下架，一些直播平臺也開始布局游戲內容本身。這對上海數字游戲產業來說提供了一個挑戰和機遇并存的新契機。

（三）電競文化激發新的動能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的發展與上海電競文化的崛起相互聯動。上海電競文化的活力表現在四個方面：一是電競聯盟發揮號召力，吸引一流電競俱樂部加入，包括EDG俱樂部、Snake俱樂部、IG俱樂部、Newbee、EHOME、OMG 俱樂部、WE 俱樂部等集聚上海。2013年中國電子競技俱樂部聯盟（ACE聯盟）的活動中心從北京轉到上海，成為職業俱樂部的領導者，上海成為中國職業電子競技俱樂部的總部基地；二是職業選手的專業化水平逐步提高，在許多國內外著名競賽中連續奪冠，使得中國電競得到世界認可，并且催生出電子競技職業隊員培訓等游戲產業新型業態，推動了游戲產業的衍生升級；三是電競比賽此起彼伏，DOTA全球職業聯賽、亞洲邀請賽、世界格斗電競冠軍賽、英雄聯盟全球冠軍賽、China Joy電子競技大賽、守望先鋒聯賽、BPL職業聯賽、《球球大作戰》CEST決賽和全球總決賽等重大賽事在上海舉辦，催生了強大的客流和信息流；四是上海的專業化電競場館設施建設與運營日益完善和熟練，被公認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特別是以網魚科技、上海風云文化傳媒等為代表的場館建設與運營企業，成為行業的標桿。這四個方面相互促進，使得上海數字游戲上市企業得益于電競文化的活力，既接近行業內最專業的選手，又享受場館優良設施，與電競游戲職業聯賽和全國冠軍賽形成聯動效應。

（四）大型會展集聚產業要素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的發展獲得了上海游戲類展會的有力推動。上海多年來在全國城市的展覽業綜合指數排名中名列第一[20]。上海作為中國迄今為止唯一的世博會之城，在2010年舉辦的上海世博會中創造了12項以上的世界會展紀錄，成為世博會自1851年舉辦以來的高峰之作。上海擁有的展覽場館面積、擁有的國際展覽業聯盟UFI認證組展機構數量、吸引的展覽觀眾數量等均為全國城市頂級水平。20世紀90年代，當動漫游戲會展開始在上海舉辦時，它的規模和影響力還處在小眾化的階段，而經過10多年堅持不懈的努力，它已經成為國際大都市展覽業的現象級盛會（Event）。上海每年舉辦的動漫游戲類展會數量有近25場，數量位居全國第一[21]，其中影響最大的為中國國際數碼互動娛樂展覽會（China Joy）、上海國際游戲游藝展覽會和中國國際動漫游戲博覽會（CCG）等。China Joy經過15年的舉辦已經發展成為亞洲最大的游戲展會。截止至2017年8月8日，關于2017ChinaJoy的微博話題閱讀量突破2.3億，吸引了大批玩家、游戲從業者的廣泛關注[22]。它已經成為游戲內容、投資融資、娛樂互動匯聚的一個大平臺。

（五）專業化服務提升競爭力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的發展依托了國際化大都市高度發達的專業化服務。這是世界城市有別于其他城市的一個主要優勢。由于數字游戲產業涉及的關聯環節非常多，包括投資融資、科技研發、內容開發、游戲運營、衍生產品、專業會展、公共服務、人才培訓、電子競技等。它在世界城市獲得的專業化服務越是齊備和便利，它的運營成本就越低，競爭力就越強。如果說游戲直播的生產方式是用戶生產內容（UGC），那么游戲節目制作的生產方式則是專業生產內容（PGC）。專業性的游戲制作和媒體公司對于發布權威游戲資訊、運營主流游戲社區、主辦專業賽事、進行賽事轉播、提供高質量解說、促進游戲產品消費等都具有積極作用。

目前，游戲風云、七煌、SCNTV、NEOTV、PLU、Mars TV等上海游戲傳媒企業分別以有線網絡、IPTV及互聯網為載體，依托高新技術傳播手段，將大批游戲資訊、娛樂視聽、游戲展會等內容快速呈現給觀眾。2015年，PLU游戲娛樂傳媒實行雙軌道制，推出龍珠直播平臺，獲得騰訊游戲旗下超人氣電競賽事《英雄聯盟》職業聯賽（LPL）、《穿越火線》電視職業聯賽（CFPL）等超過30余款游戲賽事的直播權，并與全球領先的游戲開發和運營平臺騰訊游戲、韓國職業電子競技協會（KeSPA）、游戲風云、NICE TV達成戰略合作，成為中國領先的電競職業聯賽與游戲視頻直播的互動平臺，實現UGC與PGC運營模式的融合發展。2016年，Nice TV、PLU、英雄體育更是通過業務捆綁，聯合打造VSPN，定位為移動電競賽事和電競泛娛樂內容運營商，承辦了首屆KPL王者榮耀職業聯賽等。上海的這類游戲傳媒專業服務能力，顯示了國際化大都市對游戲企業的培育能力，吸引了更多的游戲及相關企業集聚。

（六）文化金融服務注入動力

上海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的動力與上海作為國際金融中心所提供的文化金融服務密切相關。鄧小平同志1991年春節在視察上海時，就高瞻遠矚地指出：“金融很重要，是現代經濟的核心。金融搞好了，一著棋活，全盤皆活?！盵23]文化金融是指在推動文化資源資本化、文化產權資本化的發展過程中，形成以文化金融理論作為引導，以金融推動多種資源流通和配置，以金融驅動文化價值鏈重組的產業新形態。而它本身就是城市高端、專業服務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培育強大文化生產力主體的引擎。2016年上海金融市場交易總額達到1364.2萬億元。上海集聚了股票、債券、期貨、貨幣、票據、外匯、黃金、保險等各類交易市場,擁有各類金融機構1515家[24],包括建立了全國第一家文化產權交易所，成為全球金融要素市場最齊備的城市之一，形成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發展的重要背景。

上海文化產權交易所明確了一個戰略定位：立足長三角、服務全國、面向世界；打造兩個國家級平臺：國家級文化產權交易平臺、國家級投融資綜合服務平臺；承擔三項職能：文化產權交易、文化金融服務、文化綜合配套服務。它為游戲企業提供了供股權轉讓、增資擴股、私募引進、上市培育、質押融資、資產租賃等融資服務和評估、登記、確權、托管、保管、信息發布、結算、鑒證、保險、信托、版權保護、資信評級等綜合配套服務。

2014年11月，上海頒布《上海市關于深入推進文化與金融合作的實施意見》，提出16項具體舉措，明確指出文化金融服務應該發揮資金融通、資源配置、風險管理、價格信號和國際化平臺五大功能。2017年，中共上海市委宣傳部、閔行區政府、浦發銀行等共同發起設立總規模50億元的“上海雙創文化產業投資母基金”，聚焦于移動多媒體、動漫游戲、網絡視聽、數字出版等重點領域的天使投資基金、創業投資基金、產業投資基金等，并對文化創意產業重點項目進行直接股權投資[25]。這些有效的文化金融服務為上海數字游戲企業注入了資本活力，顯示了國際金融中心建設對于數字游戲產業的促進作用。

綜上所述，上海數字游戲產業上市企業依托上海建設卓越全球城市的有利條件，結合游戲產業的發展規律，形成了多核帶動增長的驅動力模式：它們得益于上海建設全球科創中心，獲得了數字科技成果和大批科技人才的有力支撐；它們以數字游戲的骨干企業為引領，帶動了中小企業的分工協作；它們結合平臺經濟的作用，通過游戲直播平臺發揮廣泛的影響力；它們敏銳地利用了電競文化的機遇，擴大了數字游戲的衍生空間；它們得益于大型的游戲會展，形成扶持新銳企業和集聚產業資源的重要機會；它們得到了上海建設國際金融中心的有力支持，獲得了源源不斷的資本動力等?！奥浼t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上海建設卓越全球城市與發展數字游戲產業，形成了具有正能量的聯動效應，這為更多的中國城市發展數字游戲產業和文化產業新業態提供了有益的經驗。

注：

[1]盛大游戲2015年從納斯達克退市，目前正謀求A股上市，并未算在其中。

[2]37家上市游戲企業包括上海本土上市游戲企業29家、2017年中國互聯網100強企業中在上海設立分公司的2家上市游戲企業以及Newzoo公布的2016-2017年全球10強游戲企業中在上海設立子公司或工作室的6家企業。

[3]根據我們對上海徐匯區文化產業的實地調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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