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大笑出門去 我輩豈是蓬蒿人
——論詠春拳戰綜合格斗

文/西安市蓮湖區武術之鄉副主席 李建衛

農歷二月初二是中國民間傳統節日，傳說是龍抬頭的日子，是堯王的誕辰，全國各地都會舉行紀念活動，祈求風調雨順、幸福平安，以示敬龍祈雨，讓老天保佑豐收。今年在這個春回大地萬物復蘇的時刻，華夏大地上又上演了一出鬧劇——“綜合格斗大戰詠春拳”。這場鬧劇是去年“綜合格斗大戰太極拳”的翻版。筆者實在懶于提筆，有提筆如提山的感覺，但媒體炒作得太“成功”，身邊的朋友的問題也是五花八門，實在讓我不勝其煩，被迫持筆。

這次號稱“格斗狂人”的徐曉冬又火了。在網絡巨大力量的推動下，名不見經傳的兩位業余習武選手又一次占據了人們的眼球。徐曉冬繼雷雷之后又擊敗了一名習練傳統武術的武師，該武師習練的是詠春拳。本因交手偷襲結怨的私事，意外發展成舉世矚目的傳統武術與綜合格斗之間的決戰，并被搬上高水準舞臺，不由得讓人感慨萬千心緒難平。我們不禁要問：媒體怎么了？大眾怎么了？該比賽水平值得關注嗎？

這次比賽的規格之高叫人費解——場地鋪設豪華，人民警察護航，媒體關注度高。比賽一開始，詠春拳師就擺出了詠春拳的招牌動作，居然和甄子丹在電影《葉問》中的動作一樣，這讓人想起來電影中甄子丹與泰森對打的場面，甄子丹輕蔑地招手示意拳王進攻。在現實中擂臺上用此動作極具喜劇色彩，詠春拳師的起始動作引來了觀者的尖叫與掌聲。接下來詠春拳師的詠春快拳更是讓現場觀眾尖叫不止，“格斗狂人”被打得節節敗退低頭后撤。但一些武術迷事后觀看視頻發現：詠春拳的技術是有問題的，不是整體發力，更多是用局部的手臂力量，雖然也有用腰腿力的，但這和散打、拳擊比較根本就不夠。這就好比做饅頭，初學者只揉十遍就認為可以了，而老師的要求是揉二十遍。所以詠春拳自認為是腰馬合一，但和拳擊的腰馬合一比較還是差了一百步。另外，詠春拳師一開始就猛攻，沒有試探性的拳法，這就證明他的實戰經驗不足。顯然“格斗狂人”比賽經驗老道，進攻都是虛實結合，只有虛拳點擊到后重拳才會跟進?？尚Φ氖?，詠春拳師如此毫無章法、粗陋毛糙的進攻，也能讓對手手忙腳亂抱頭鼠竄，這也印證了二人均屬業余選手。比賽還在繼續，詠春拳師雖說有好幾個快拳打在了“格斗狂人”身上，但顯然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影響，他反而多次將詠春拳師摔倒。詠春拳師雖然被多次摔倒，但他很快又站了起來，并表示自己沒事，精神可嘉。但坦白地說，如果不是警察叔叔和裁判護航的話，在詠春拳師第一次被摔倒后，比賽就該結束了。其實這場比賽也不是一場公平的比賽，因為從身形上來看，“格斗狂人”比詠春拳師至少重了15公斤，如此大的體重差距，可以說使得詠春拳師處于一碰即倒的劣勢，最后被擊敗也是必然的。

當天還有一場讓人哭笑不得的對決，一名號稱“獨臂大俠”的業余拳擊手，因為右手骨骼內有鋼釘的緣故，所以只用了一只手和一名詠春拳師對決。這場比賽將鬧劇推上了頂峰，不知組織是出于怎樣的考慮，竟然允許這么不公平的比賽進行。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獨臂大俠”居然打得詠春拳師毫無還手之力?！段浠辍分骶幩{石先生說：“這場比賽，就一個詞：羞辱！傳統武術什么時候混得竟然同意要與讓出一條胳膊的對手比武？這是要證明傳統武術，還是要黑傳統武術？無論如何，既然要比武，寧可被打死也不能被羞辱。不論古今中外，也不論練什么的，概莫能外，誰能接受這種還沒打就已經失敗的羞辱？”這讓我不能不想起球王貝利羞辱守門員的故事。出生在巴西的一個貧寒家庭的貝利，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體育明星之一，是足球界的傳奇，他將足球推向了巔峰，將足球帶入了神話境界。在一場球賽中，球王貝利魔術般地帶球閃過所有對方球員，將球帶到對方球門前，守門員神情緊張地凝視著貝利。球王大腳一揮，守門員一個“魚躍”就撲了出去，誰知貝利只是虛晃一槍做個假動作，球紋絲未動依然躺在草坪上。守門員竹籃打水一場空，當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球被貝利以一個滑稽的動作緩緩地推進球門。守門員認為受了奇恥大辱，將手套脫掉重重地摔到地上，揚長而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賽場。事后貝利上門道歉數次，也沒能將這個守門員拉回賽場。在貝利的回憶中，他也真誠地說，這是他一生最遺憾的事。雖然我們不能要求所有的人具備伯夷叔齊不食周粟而餓死的氣節，和文天祥寧死不屈的精神，但作為習武之人應該有威武不能屈的尊嚴，面對不公平的事與人，我們要勇敢地給以強有力的回擊，至少不能同流合污，不能給自己丟人，更不能給傳統文化抹黑。

從兩名詠春拳師的進攻防守來看，兩人缺乏實戰經驗，導致實戰能力低下，速度、力量、反應都不具備上擂臺的水準，防守能力幾乎沒有，勇氣倒是大得驚人。我們不知道舉辦此比賽的意義何在，也不知道各大媒體的關注度為什么如此之高，無論從比賽的欣賞性、武術的研究價值，還是新聞的社會貢獻來講，這樣的比賽都無可圈可點之處。

武術技擊性的衰落是不爭的事實。武術是中華文化的一部分，也是社會的產物，會隨著社會的變化而跌宕起伏。當前，武術的生存空間讓人堪憂。過去，習武可以做官拜將，也可以押鏢護院找份工作，還可以去當兵領餉，再次也可以舞槍弄棒鍛煉身體、收徒養家。武術在那時是一種特種職業，所以習練者持之以恒，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不落人后?，F代社會中，靠武術是無法養家糊口的，武術只能停留在自生自滅的健身養生之中。雖然從武術中醞釀出的“散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列入體育運動項目，但由于不是奧運會項目，所以政府支持力度有限，能養家糊口者少之又少。近年興起的拳擊、泰拳、MMA格斗項目，要么是正規的奧運項目，要么是國外早已成熟的格斗賽事，相對利潤豐厚，許多散打運動員趁年輕蜂擁而上積極參加，甚至一些國內二三線散打運動員也加入到淘金隊伍之中，有的也收入頗豐，還有的去國外打比賽，這無疑是為散打運動員謀了個生路。沒有正規化的商業運作，就沒有職業化可言。目前國內的武術比賽，沒有成功的、成熟的商業運作，只是零打碎敲的“比賽”式商業賽，因此效果不佳，基本上是友情贊助和愛心付出，沒有商業價值。在民間，本以殺傷人為目的的傳統武術，一來訓練時間和訓練場地及訓練設施均得不到保障，二來在繁花似錦的太平盛世找不到實踐的平臺，因此無論是在生活中、擂臺上、工作上都得不到檢驗與鍛煉，其技擊水平只能是業余狀態，水平越來越低。拳假功夫真，業余的不可能打得過專業的。

即使是在這樣一個舉步艱難的時代，我們也不應掩飾武術昨日的光芒，其技擊性毋庸置疑。千百年代代有序的傳承，就是最好的證明，尤其是生死攸關的搏殺技的傳承。試問：如果武術只是花拳秀腿，有誰會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而且一當就是幾千年？過度地神話、肆無忌憚地吹噓武術肯定是不對的，然而只看表相，偏執地全面否定武術的技擊性更是錯上加錯。在這里讓人不知不覺又一次想起了杜甫《戲為六絕句》：“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筆意縱橫。今人嗤點流傳賦，不覺前賢畏后生?！蔽覀冏陨沓隽藛栴}，沒有練好祖宗留下的無價之寶，就以自大鄙夷不屑的心態否定歷史，否定先輩，我們的古圣先賢怎能不“不覺前賢畏后生”呢？

如果當今的中國傳統武術再回避技擊，避重就輕地發展養生，或者高飄難美的武術舞蹈化，武術也就成為沒有核心競爭力的文化標本了，在國際搏擊擂臺上將無立足之地。全世界的搏擊術原本都不是為打擂臺而產生的，但后來有些國家轉型成功了，比如空手道、泰拳、擊劍、古劍道、跆拳道，成了激烈且具有觀賞性的競技比賽項目。中國武術只有從轉型中求發展。中國武術兵器技擊的停止與衰落，給目前的徒手格斗上了一課。武術器械格斗對抗只能從武俠書籍、武俠電影中看到，現實生活中已經“人去樓空”不復存在，也許再過幾年，單練的器械表演也會受到重創，這絕不是駭人聽聞。當一個事物在社會上沒有展示的舞臺或其價值不被認可時，它會逐漸消亡。

現在不是討論武術的發展孰高孰低的時候，最迫在眉睫的是怎樣能避劣顯優，將中國武術中適合現代擂臺的東西挖掘出來，讓古老的中華瑰寶重現光芒。中華武術的實戰技擊性如同傳統文化儒釋道一樣源遠流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們從各拳種的拳譜中就可以知道古人對實戰的精辟認識，先人的認知之深讓今人望塵莫及，以儒釋道文化為框架，涉及廣泛，融入了兵法、醫學、哲學、心理學……如今中外的文化體系價值觀，基本都是沿用幾千年的本族文化。我們不能用現代日新月異的科技來衡量古人對文化的理解，科技是人們對客觀事物的認知升華，而文化是人類思想的升華。中華文明源遠流長，孔子讓我們知禮，禮儀明經之根在于孔子；韓非子讓我們明白了法，法理規矩之根在于韓非；墨子讓大眾了解了博愛，數理博愛之根在于墨子；陰陽明辨之根在于惠子；老子洋洋灑灑五千字，道盡三千世界，讓人懂得了道法自然、無為而治，什么是度，什么是止，什么是辯，什么是勢。這些指導中華兒女幾千年的文化精髓，才是我們認識世界的基礎與根本。武術作為中華文化的一部分，也是中國古圣先賢文化與實踐的總結與積累，今人怎能懷疑它的真偽呢？在當下提倡文化自信的今天，我們有什么借口否定歷史、否定傳統文化呢？我們應靜下心來究本求源，認真謙和地學習中國武術的精髓，請專家，請真正懂武術實戰的內行，挖掘武術中可以適合現代武術擂臺的部分，盡快實現武術華麗的轉型，讓古老的中華文明光芒重現世界舞臺?！叭娍蓨Z其帥，匹夫不可奪其志”。

最后，我想借用中華領袖毛澤東先生的《心之力》中的名句與大家共勉，弘揚我中華武術。

“雖有智者、勇者愿做中流之砥柱，卻猶如鬧市之人語，瀑下之魚鳴。請問周邊，還有幾人執著于真理？還有幾人探求于本源？一句開心就好，便甘愿隨波逐流；一句事不關己，便通行四海愚夫；一句莫談國事，便據民權為私器。孰不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試問為天地立心何以立？為生民立命何以立？為往圣繼絕學何以繼？為萬世開太平何以開？若我輩之人此心已無，則中華即將亡矣！中華亡則人類必亡矣！在承前啟后繼古圣百家之所長，開放胸懷融東西文明之精粹，精研奇巧技器勝列強之產業，與時俱進應當世時局之變幻，解放思想創一代精神之文明。破教派之桎楛，匯科學之精華，樹強國之楷模。正本清源，布真理與天下！”

弘揚中華國粹人人有責，捍衛中華武術責無旁貸！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