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軍四支隊桐城棋盤嶺伏擊戰

張應松

1937年10月下旬，由八路軍129師師長、“戰神”劉伯承親自指揮的位于太行山平定、昔陽、井陘三縣接壤處的山西省平定縣七亙村伏擊戰，打破思維慣勢反常用兵，3天時間里在同一地點兩次重疊設伏，連續取得兩次大捷，擊斃驕橫日軍400余名，創造了戰爭史上的奇跡，成為八路軍最為經典戰例之一。而在一年后的中國近代文明標桿誕生地“七尺巷”所在的安徽桐城，新四軍在棋盤嶺上連續伏擊重創日本侵略軍，打出了鐵軍軍威，使桐城版“七亙村伏擊戰”以其顯赫戰績載入新四軍抗日偉大史冊而彪炳千秋。

打響華中抗戰首槍

1937年第二次國共合作后，遵照中央指示，鄂豫皖邊區的中國工農紅軍和豫南紅軍游擊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四支隊，下轄七、八、九3個步兵團和1個手槍團共3100余人。由于裝備和軍餉少得可憐，每人平均只有4枚手榴彈和4顆子彈。1938年3月8日，四支隊在湖北紅安七里坪倒水河沙灘上召開東進誓師大會之后，開赴皖中、皖東抗日前線。當部隊東進抵皖西立煌縣（今金寨縣）時，剛好與對日軍作戰的國民黨27集團軍的潰軍相遇，當他們聽說這支新四軍部隊裝備奇差竟然還有500多支紅纓槍冷兵器時，哭笑不得地說：“螳臂擋車不知天高地厚，日軍是飛機、大炮加坦克，我們精銳國軍的精良武器都抵擋不住，你們拿著小步槍、長矛也敢對陣？”但事實勝于雄辯。4月，四支隊挺進至皖中舒城、桐城、廬江、無為地區，尋機清剿周圍日偽匪患建立敵后抗日根據地。在莽莽大別山和國民黨強敵堅持斗爭多年，經驗豐富的四支隊迅速開展了機動靈活的敵后游擊戰，主動尋找戰機打擊敵人。由于小米加步槍敵不過坦克和大炮，部隊只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5月12日，四支隊一部在安徽巢縣蔣家河口伏擊戰中，擊斃日軍第六師團巢縣守備隊乘船日軍 20余名并繳槍10余支，而我軍無一傷亡，打響了新四軍四支隊組建后的抗日第一槍，揭開了華中敵后抗戰的序幕。1938年5月16日，蔣介石親自致電葉挺、項英：“貴軍四支隊蔣家河口出奇挫敵，殊堪嘉慰?！?月和6月間，士氣高漲的四支隊又先后發動大小戰斗數十次，斃傷日偽軍800多人，擊毀汽車近百輛。

1938年9月1日，高敬亭根據偵察員報告，獲悉我軍當日在桐城范崗鎮伏擊了一股敵人后，日軍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范崗鎮西側地區，而對于東側安（慶）桐（城）公路要隘棋盤嶺方面的警戒有些忽視。為打擊日寇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鼓舞民眾抗日斗志，新四軍四支隊決定抓住戰機利用棋盤嶺一帶有利地形伏擊日寇。當日晚，四支隊司令部駐地桐城市掛車河鎮一間簡陋的祠堂里燈火通明，煙霧繚繞，四支隊正在這里召開軍事會議。司令員高敬亭雙手叉腰站在作戰地圖面前朗聲道：“同志們，日寇已沿長江大舉近逼武漢。中央指示我支隊要在安（慶）、桐（城）、舒（城）、合（肥）地區積極開展敵后游擊戰，不斷破襲敵交通運輸線，配合正面戰場阻擊敵人。為此支隊決定：由政治處胡繼亭主任率手槍團二、三分隊和7團3營，插入安桐公路捕捉戰機，給日寇以狠狠打擊！”參謀長林維先接著站起來，用鉛筆指著軍用地圖向胡繼亭介紹：“日軍第六師團坂井支隊的運輸汽車經常出入安（慶）桐（城）公路一帶，日軍正準備攻打武漢，這條公路是敵人向中南運送物資的重要命脈通道，公路上每日均有幾十輛到上百輛軍車通過。偵察查明安桐線敵兵力部署為：桐城駐日寇齊田部隊步兵200余人，騎兵20余及炮兵一部；新安渡有敵60余人配炮1門；高河埠駐敵百余。由于近期敵屢遭我部襲擊，已從桐城派裝甲車數輛及一中隊日軍約140余人晝夜巡路。據可靠情報，9月3日將有大批日軍運輸車通過安桐公路，特令胡繼亭同志率部去日軍疏忽的棋盤嶺設伏，打他個措手不及！”

首次設伏威震敵膽

次日，胡繼亭將手槍團兩個分隊編為特務營，隨后帶領連以上干部前往棋盤嶺實地考察伏擊地形。棋盤嶺地屬江淮丘陵地貌，距桐城縣城南約11公里處，安桐公路穿嶺而過，路兩邊的山地高出公路約10多米，遠望似馬鞍一樣卡住公路。公路兩旁多丘陵，山包上野草喬木繁茂，極易設伏，且地形易撤離，妙不可言。

返回駐地黃甲鋪鎮詳細制定伏擊方案后，胡繼亭于9月2日夜率特務營和7團3營急行軍至棋盤嶺伏擊區。9月3日拂曉前，胡繼亭下達戰斗部署：對棋盤嶺南北兩端的新安渡和范崗各派1排兵力擔任警戒，配輕機槍1挺，準備打援和堵擊逃跑之敵，幾個便衣班沿公路占領有利地勢埋伏，與警戒部隊距1.5公里，每個便衣班間隔0.5公里，便衣班后面的中部部署兩個排，兩排左右翼各配一個連預備突擊。兵力安排就緒，戰士們便緊急構筑了警戒陣地和預備陣地，早早派出的便衣偵察哨已前出陣地數公里守候。上午9時，負責新安渡方向的偵察員發現遠處公路上煙塵蔽日，及時向伏擊部隊發出信號。幾分鐘后，敵軍4輛運輸車拉著40多名荷槍實彈的日軍進入伏擊圈，后面是綿延數公里的龐大車隊。當前兩輛汽車魚貫進入棋盤嶺隘口時，胡繼亭一聲令下：“打！”潛伏部隊輕重武器猛烈開火，投擲出十多捆集束手榴彈在敵車周圍爆炸，剎那間火光沖天，日軍第一輛車被毀，第二輛車被炸翻，后兩輛被擊中起火。車上的日軍或被炸死倒掛車廂上，或被炸得暈頭轉向嗷嗷亂叫，繼而跳下車躲在公路邊或鉆進車底負隅頑抗。

激戰間，敵后續車隊約七八十輛軍車開來并全部進入了我軍伏擊圈，看到前方硝煙彌漫槍聲密集，相繼停在公路上有足足2公里長。日軍幾個軍官模樣的人下車在一起咕嚕了幾句，隨后都跳上汽車。少頃只見最后一輛車發動了，倒退了幾步打著方向盤欲掉頭逃竄。胡繼亭見日軍要跑，急令全線出擊，原先的兩個連預備隊火速進入陣地迅猛出擊殺聲震天，戰士們按捺不住復仇的怒火，機槍、步槍、手榴彈向敵群一陣猛打，然后全體出擊像猛虎下山般撲向敵群。頓時殺聲、槍聲、爆炸聲響徹云霄，濃烈的硝煙遮蔽湮沒了棋盤嶺。我軍用猛烈的火力封鎖敵軍退路，炸毀其尾部欲逃的汽車堵住去路，泰山壓頂般的急襲攻勢瞬間打懵了敵人，車隊200多名押車的日本兵紛紛倉惶下車，散亂地退向路兩側凹地利用地形還擊，除一部分被我軍火力殺傷，另一部退至棠梨山頂節節抵抗。我軍沖上公路用汽油燒毀了20多輛汽車，又用手榴彈炸毀了20多輛車。戰斗持續了半個多小時，胡繼亭考慮戰斗拖延對我不利，旋即帶領部分兵力迂回到敵后側攻擊。敵腹背受攻不敢戀戰，向洪家山方向邊打邊退，我軍乘勝追擊又殲敵一部。這時南北擔任警戒的部隊發出信號：新安渡、桐城縣城、楊溪橋方向日軍出動了裝甲車4輛和汽車6輛，載著步兵、炮兵100多人在楊小店下車，從公路東面向我軍包圍過來。接著警戒哨又發現敵人騎兵大隊500多人，正由公路背面向我軍實施包抄。胡繼亭站在棋盤嶺高坡上舉起望遠鏡一看，幾路日寇果然氣勢洶洶而來，欲對我形成南北夾擊之勢。此時我軍伏擊任務已勝利完成，胡繼亭即令部隊按照預案迅速打掃戰場，不能帶走的物資則就地燒毀。我軍撤出棋盤嶺后有條不紊地從何家老屋前隱蔽徒涉小河，安全撤入長沖里方向的高山叢林里。至此，整個戰斗歷時不足一個小時，斃俘敵77人，炸毀汽車50多輛，繳獲步槍30多支，子彈千余發及大批軍需物資，我軍陣亡2人傷7人，取得新四軍挺進華中抗日以來戰果最大的一次勝利。惱羞成怒的日軍增援部隊追至山腳下何家老屋不敢再追，只得用炮火向深山老林里盲目射擊一番，以發泄他們無計可施的震怒。

再次設伏擊斃日酋

四支隊棋盤嶺大捷后，日軍由桐城派出裝甲車2輛，運兵車若干，載步兵1個中隊，每天大搖大擺來往巡查桐城至新安渡段的安桐公路?？磥?，小鬼子沒被打痛還沒長記性！四支隊司令員高敬亭提出：若在同一地點再次設伏，日軍肯定想不到裝備薄弱的新四軍會有這個膽量，肯定會再打他個出其不意落花流水！于是，新四軍第7團第3營迅速捕捉到戰機，于9月17日再次在棋盤嶺設伏。上午11時，日軍騎兵70余人從新安渡北上，后有汽車百余輛跟進，緊接著警戒部隊又發現楊西橋附近有日軍裝甲汽車向南駛來。第3營采取對新安渡日軍騎兵先行阻擊，重點伏擊兩輛裝甲汽車之策略。戰士們待裝甲車一進入隘口伏擊圈，投擲漫天飛舞的集束手榴彈讓公路開花，瞬間第1輛車被擊毀，炸死敵10余人。第2輛裝甲車上的日軍倉皇下車，利用地形頑抗，被居高臨下的新四軍用手榴彈全部炸飛上了天。與此同時，警戒連對日軍騎兵以機槍猛烈射擊，阻止敵人前進增援棋盤嶺隘口。敵我雙方相持約30分鐘后，3營分兵從右側向敵迂回攻擊，在我軍凌厲攻勢下日軍開始退卻。新四軍一路猛追猛打，除殘敵10余人向楊西橋方向潰逃外大部被消滅。第二次伏擊戰共持續不足30分鐘，擊斃日軍聯隊長、中隊長等軍官4人，士兵80余人，傷6人，擊毀裝甲車2輛，軍馬多匹，繳獲長短槍45支、子彈2000余發。新四軍僅陣亡3人傷6人。戰后安桐公路5天不通車，桐城、舒城、潛山之敵被迫撤退，為新四軍的發展打下良好基礎，鼓舞了敵后軍民打敗日本侵略者的信心，擴大了新四軍在敵后的影響力。由于作戰果敢指揮有方，胡繼亭后任新四軍第七師沿江支隊兼皖江軍區沿江軍分區參謀長。1944年2 月12 日，胡繼亭在安徽樅陽縣陳瑤湖一帶指揮部隊反擊國民黨桂系頑軍進攻時，不幸中彈犧牲，時年僅28 歲。

棋盤嶺連環伏擊戰后，皖中一帶國民黨潰兵如蟻，土匪為患。高敬亭指揮部隊先后攻克廬江、無為縣城及肥西的劉家老圍子，肅清了皖中的國民黨散兵游勇和一大批土匪，開辟了皖中抗日根據地。為了鞏固根據地，高敬亭派出大批干部到地方上去做群眾工作，四支隊很快發展到8000多人，成為新四軍的主力部隊。據不完全統計，高敬亭從東進下山至1939年6月的1年零4個月里，指揮所部先后同日偽軍戰斗90余次，斃傷敵2300余人，包括日軍1700余人，繳獲長短槍1400余支；擊毀汽車156輛、汽艇兩艘，給日偽軍以沉重打擊。

為緬懷革命先烈的豐功偉績，桐城市委、桐城市新四軍研究會在范崗鎮棋盤嶺村建立“棋盤嶺戰役紀念亭”和“紀念廣場”，已成為當地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如今，棋盤嶺兩次伏擊戰遺址經過歲月風雨的滌蕩早已植被葳蕤滿目蒼翠，昔日的烽火連天早已了無痕跡，但鐵軍精神和英烈忠魂，時刻激勵后人們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不忘初心砥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