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唯有畫畫是摯愛

◎ 荷衣蕙帶

【字里行間】乾隆時期的劉墉官至吏部尚書士、東閣大學士，職同丞相，因其書法以濃墨著稱，時人稱他為“濃墨宰相”。相比之下，探花王文治的字跡清淡秀逸，被喻為“淡墨探花”。

南宋著名畫家李唐出生在河陽三城的一戶普通人家，少年時，他除了和小伙伴一樣勤奮讀書之外，還有一個極度癡迷的愛好—畫畫。無論是附近的花草樹木，還是鄉間的牛馬羊群，都是他筆下描摹的對象。

因為家境一般，飽讀詩書的李唐并沒有打算以科舉入仕作為自己人生的目標，而是選擇了以鬻畫為業，早早挑起了生活的重擔。

中原巍峨勁峭、高嶺飛泉的太行山是他最愛的景致，鄉間農民貧困的日常是他心中的隱痛，他畫的最多的就是中原的山水與身邊人物還有田間的耕牛。對于這樣隨處可見又接地氣的作品，鄉鄰們都十分喜愛，很快李唐就成為家鄉小有名氣的畫家。

之后，李唐學習了幾位大師的繪畫風格，不過作為一名常年浸染于詩書中的文化人，李唐并沒有一味模仿前人的筆法，而是在學習借鑒的基礎上，求新求變，生出了自己的風格。隨著李唐繪畫技法和意境的漸漸提高，他的畫得到了更多文人和貴族的欣賞，名氣也越來越大。

有人因機緣偶得一幅唐時名畫《邢和璞司房次律圖》，他的后人十分珍視這幅畫，便想找一位名家臨摹下這幅古畫別本收藏，經過反復甄選，挑中了37歲的李唐。想要完全臨摹出古人的筆意并非容易的事情，不過藝高人膽大的李唐很爽快地就應下來了。在他看來，能臨摹到唐時孤品不僅可以掙到豐厚的潤筆，更是一次學習的好機會。

見到這幅畫后，李唐并沒有著急下筆，而是認真地揣摩研究了數天，徹底了解了作者的筆意筆法才開始動筆。功夫不負有心人，臨摹完之后，對方挑指點贊“如出一轍，別無二致”。經此一事，李唐的名氣更大了，也因為繪畫的緣故結識了許多貴人。

宋朝是畫家的好時代，一代代熱衷文藝的宋朝皇帝打造了有史以來最輝煌的畫院。最初北宋畫院考試比較寫實，通常都是讓考生對著一只孔雀或是白鵝寫生，考量的無非就是像與不像，只側重技巧。藝術皇帝宋徽宗登基之后，不僅將畫院推至了頂峰，也變革了畫院的考核方法。

政和年間，48歲的李唐來到開封參加畫院的考試。主考官宋徽宗出的題目是一句詩“竹鎖橋邊賣酒家”，要求考生根據詩意來畫，這不僅要考繪畫技巧，還要考繪畫的意境。那些徒有畫技的考生完全沒有理解詩的意境，而是根據字面意思把詩句里提到的事物一一畫出來。有個考生就畫了一座大門緊閉的酒館，大門上面有一把醒目的大鎖，屋前有一座橋，屋后有幾株修竹。

宋徽宗看著一幅幅跑題的畫作好氣又好笑，就在這時他的眼前一亮，一座小橋橫跨水面，旁邊依水而生一片茂盛的竹林，竹林的高處有一面搖曳的旗幡，上面一個大大的“酒”字。一座酒館巧妙地被他隱逸在了竹林深處，這才是“竹鎖橋邊買酒家”正確的解鎖模式，宋徽宗當即拍板第一名就是李唐了。

在畫院的日子，李唐過得很愜意，待遇優渥，學習氛圍濃郁。這期間他不僅得到了宋徽宗的賞識，還和宋徽宗的第九子趙構關系不錯，曾經為趙構畫過畫，也指點過趙構一些畫技、書法。

這樣的好日子維持了大約十余年，直至北宋滅亡，李唐和徽、欽二帝以及其他宮廷畫家、工匠一起被擄往北國。李唐是個愛國的畫家，他不甘心為金人服務，所以總是時刻關心著故國的消息，也時刻準備著逃脫金人的控制。后來他打聽到，沒有被金人擄走的趙構登基為宋高宗，帶領著北宋舊臣南渡建立了南宋政權，他簡單地整理了一些隨身物品，就踏上了逃亡的路途。

李唐一路小心翼翼地來到太行山，在這里他又遇到了一隊盤查的士兵。在得知這是一支抗金的義軍后，李唐并沒有擔憂與害怕，他打開行囊將放在里面的粉奩畫筆之類的物品一一拿出讓他們檢查?？吹竭@些物品，義軍中一位名叫蕭照的人非常熱情地和他攀談起來。

年輕的蕭照也是一位書畫愛好者，他投奔義軍就是為了抗擊金人，恢復山河。當他得知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宮廷畫師李唐之后，立馬生出了拜師的愿望，并照顧著李唐南渡追隨宋高宗。

到了臨安，李唐才發現愿望很美滿，現實卻很無奈。此時宋高宗也初到臨安不久，有許多事務需要打理，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財力重建畫院。李唐想要報效南宋朝廷，卻投靠無門。不得已，他和蕭照只能在臨安以鬻畫為業，等待機會。

在李唐的精心指導下，蕭照的繪畫進步神速，不過即便是師徒二人一起鬻畫也依然過得很貧寒。因為李唐在北方的名氣雖然很大，在南方卻沒有多少人知道。而且南北文化向來有差異，李唐筆下雄闊壯麗的山水并不被南方人喜歡。

揚州有句俗話“金臉銀花卉，要討飯畫山水”，大約說出了南方人的喜好，李唐也曾寫過一首詩表達了當時的窘迫：“雪里煙村雨里灘，看之容易作之南。早知不入時人眼，多買胭脂畫牡丹?！?/p>

在南方居住數年之后，溫潤秀麗的江南山水也漸漸融入了他的畫筆，已經七十多歲的李唐依舊在不斷地觀察身邊的景物，以天地造化為師學習創新，最終貫通了南北畫風，獨創了清剛利爽的大斧劈皴法。

紹興十六年（1146年），南宋朝廷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日漸富庶，終于重開了畫院。此時已年近八十的李唐又見到了宋高宗。宋高宗得知他不惜性命從北國投奔自己，又看到了他畫的表達忠君愛國思想的《采薇圖》等畫作，大為感動，當即封他為成忠郎，任畫院待詔。

生命中的最后幾年，李唐終于走到了人生的巔峰時刻，經過他刪繁就簡后的畫風成為南唐畫風的正宗，不僅得到了宋高宗的認可，也得到了眾人的一致點贊。之后蕭照也入宮成為待詔，并被封為迪功郎，繼承了李唐的衣缽。

從民間畫師到畫院首領，李唐經歷了比許多畫家更艱辛的路途，可是無論身處什么樣的惡劣環境，他都堅持著重古不唯古，創新求變的精神，畫出了屬于自己的天地。作為南宋畫院的首領，他的畫風不僅影響了南宋畫院，影響了整個南宋畫壇，也影響了后世的許多畫家。

【字里行間】1991年，18家省級電視臺聯合拍攝《中國當代文化名人錄》，被選入者可獲得一大筆錢，但錢鐘書婉拒了，理由是：“我都姓了一輩子‘錢’了，還會迷信這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