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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小說中的青春成長敘事

2018-07-28 11:18陳佳露
神州·中旬刊 2018年7期
關鍵詞:社會制度烏托邦

陳佳露

摘要:郝景芳的《流浪蒼穹》通過小說主人公的視角,在探索制度革新的過程中,將對社會運行模式變革的期許與隱憂深化為終極思考,展現了生命體驗的復雜和理想情懷所難以承受的生命之輕。小說以青春成長的敘事風格來探討對于制度和社會現實的種種弊病并提出對理想社會的構想。

關鍵詞:青春成長;烏托邦;社會制度

引言

在郝景芳的《流浪蒼穹》中,一群少年被拋入新的生活環境,經歷環境的巨大變遷,產生身份的斷裂感和不適感,永久地徘徊在這兩種模式之間,永遠流浪。郝景芳通過小說主人公的視角,在探索制度革新的過程中,融合這群少年的生命體驗,將對社會運行模式變革的期許與隱憂深化為終極思考的隱喻,展現了生命體驗的復雜和理想情懷所難以承受的生命之輕。本文將通過對話語特征、敘事風格與敘事價值三種角度進行分析解讀,著重考察青少年的信仰與當下這個時代如何互相糾纏、在“互文”中如何生成相應的社會及自我認知和習慣。

一、話語特征

在消解主義和虛無主義甚囂塵上的時代,多數小說致力于表現現代性文化與商業文化合謀消解一切的理念和精神追求,然而郝景芳的《流浪蒼穹》并未流于成長的消費性;相反,她呈現了地球和火星這兩個極具差異的風俗面貌,二十二世紀的地球,是一個陷入媒介經濟主導和消費狂歡的地方;二十二世紀的火星,則呈現出規則嚴明、資源高度共享的烏托邦模式,通過這兩個模式的對比呈現來探討未來社會制度的走向問題。

二十二世紀的地球,無可阻擋地對利潤的追求導致庸俗化。知識的平民化開始逐漸消弭那些追逐古典時代的智慧的人的心志,所有的偉大開始被商品化經濟所消解,高雅藝術無人問津,每個人關注當下的蠅頭小利,而不愿將目光和理想投身到浩瀚而深邃的宇宙時空。對于這種現象,作者用有別于后現代話語的口吻來陳列一個理想的烏托邦式的建構,她并未削平和淡化一切深度模式思維,像曹文軒在評價80后寫手的印象時說:集中到一點就是:“秋意太重,一個初入人世的少年一落筆就滿紙蒼涼,很孤獨、很頹廢、很絕望、很仇恨?!?/p>

(一)獨創“無類型”模式

郝景芳獨創的“無類型”模式突破了后現代話語負面性和欠社會承擔性,將科幻性與文學性完美結合。純文學或主流文學更多關注現實空間,并表達現實空間;科幻或奇幻文學則關注虛擬空間也表達虛擬空間。而有一種介于二者之間更模糊的文學形式,它關心現實空間,卻表達虛擬空間,它借助于現實中不存在的因素講述與現實息息相關的事。郝景芳借助科幻的模式來傳遞對現實社會的關照,具有極大的獨創性。

(二)擔“文以載道”之責

郝景芳的創作并非無根可依,對于這些問題的探索并非是形而上的哲學理論,而是落地在每個少年的生存現狀中,恰到好處地和少年的生命體驗融合,在個人的日常敘事中糅合了對廣闊社會現狀的隱憂。這群少年從一開始對錯綜復雜的外界事物無所適從到以自己的方式去探索世界從而完成了自我生命模式的蛻變,而郝景芳這部作品的獨到之處即在于她將社會內質的蛻變和新生借這幾位少年的成長歷程來呈現,既有青春詩意的味道,又不顯得淺薄流俗。作者用宏大的宇宙觀和歷史觀來給予這個作品一個充滿希望和思考的結尾,歷史究竟要如何演變,社會模式究竟要怎樣變革,在時間的長河之中,自有答案。世界的不完美總有缺陷,永恒的推倒和重來,進化的盡頭不是極端而是恰到好處。

(三)去“表象化”敘事

郝景芳的這部作品結構嚴謹,信息科學,她從自然環境、社會環境、城市運行和社會制度等四個方面來展示兩個星球的不同,通過真實和細膩的例子以及人物對話來使這部作品不流于表象化敘事:比如火星上出現的巴別塔,通過少年和守門人的對話,揭示了語言的本質和屬性,也道出了當下物質需求捆綁精神自由,虛擬真實替代現實真實之后人類難言的生存現狀。在此敘述之中,也囊括這座塔的具象描寫,例如“圓筒上窄下闊,上連天,下接地……凝聚在一起,卻隨時在旋轉流淌”,虛中帶實;火星自身的城市構造,符合其克服惡劣環境的設計初衷,在城市內部形成自給自足的微小生態圈;對于二十二世紀地球的想象,如IP經濟概念,也并非憑空捏造,而是基于當下社會發展的趨勢做出的大膽而符合現實的推斷。

二、敘事風格

郝景芳的《流浪蒼穹》這部作品敘事風格的獨特性在于將突出個人的日常敘事與集體的宏大敘事相融合,借助青春成長的敘事方式,對現實和歷史進行通透的批判性反思,立足并且超越少年的青春成長歷程,對這些歷程中少年們所感、所想和所見的具象和抽象的生命體驗進行反思和追問,最終達到超越青春成長本身的深邃的哲理境界,即作者將少年青春成長的歷程既作為一個隱喻又作為一個跳板,既完成對青少年受眾的文學期待又完成對民族命運和社會發展走向的思考??傮w說來,郝景芳的青春成長敘事是以“日常敘事的涓涓細流和宏大敘事的長河相交織,成為一個巨大的流域水系”。以個人獨特體驗為核心的日常生活敘事形成作品的生動鮮活的底氣,宏大敘事則成為噴薄而出的豪氣,傾向于表現的是一種對人的社會性關注,對人社會屬性的表達,兩者的融合是對于單純的青春成長小說和模式化的科幻小說的超越,可謂是一部具有鮮明科幻色彩的象征寓言體小說。

在《流浪蒼穹》中,沒有日常敘事和宏大敘事明顯的分野。相反,郝景芳在塑造人物和構建情節的過程中完整地將日常敘事和宏大敘事融為一體。

(一)人物塑造

人物方面,作者集中筆墨于個性各異的幾位少年:比如龍格、纖妮婭等人,個性略顯激進,他們質疑這個高度集體化的社會會忽視個人化的實現,從而參與集會、游行和演講,他們高呼:“要改革!要自由!”作者在這里并未對這種行為給予臧否,但她試圖從這些人物中透露出一種變革的契機和希望,傳達出青年鮮活的生命力和執行力,而這便是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所欠缺的。作者通過大抵三類人物形象來展示這群少年對于社會運行模式和社會制度探索和抗爭的過程,其中有人選取激烈的斗爭方式,但并非出于自身叛逆,而是出于對自由的向往和追求。這一少年群體群像的勾勒,便是郝景芳渴望當下的青年所能達到的,而這種對當下社會制度的批判和考量也是作者希望當下社會能做到的。

(二)情節建構

情節方面,縱使兩個星球的風俗面貌大為不同,但在火星上所演繹的有關友情、親情和愛情的故事仍然是真實生動的,能讓讀者從細微處感受到人性之美。正因為文本中穿插著關于友情、愛情和親情的情節,使得這個作品多了一分青春的意味少了點科幻的冷峻,并且作者借由這些情感訴求的脈絡逐步抵達更深層次的探索。少年間有共同成長和學習的情誼,但每個人對于這個時代發展的趨勢又帶有不同的見解。地球人進入火星,兩個不同星球文化碰撞沖擊,隨之而來的也是各種理念和價值觀的對撞,而在這種對撞中,作者展列地球和火星的差距,從而思考何為完美、健全的社會制度。由此可見,作者在日常敘事之中自然而然地融入宏大敘事的立場,源于對人類歷史發展前景的理想與憂患。當然,在作者的政治理想框架中,也涉及討論人類歷史發展或是制度演變的最終結局,然而通過溫情的日常敘事將宏大敘事的理念浮出水面,顯得不嚴肅且更通俗易懂。

三、敘事價值

《流浪蒼穹》的敘事價值主要體現在對當下社會現實中人類精神困境的剖析和理想化社會制度模式構建的意義上。

(一)人類精神困境

談及社會現實中人類的精神困境,按照吉登斯的現代性理論 來闡述:其一是工具理性的膨脹與人的異化。這部小說用充滿想象的筆法,構造了一個烏托邦式的理想化的未來社會,以影射當代社會中人的異化問題,旨在對人的異化問題進行反思與批判;其二是道德淪陷與價值失落。這個問題在當代社會屢見不鮮,信仰缺失導致道德的淪陷,功利主義價值觀導致了錢權社會的利益至上的風氣。

“工具理性所帶來的人類本體性的失落,使得社會道德價值淪陷,人類在功利性價值的包裹中,逐漸迷失,內心充滿了追逐利益的欲望,生活變成了生存,社會變成了囚籠?!弊髡呓钑械纳倘颂┒鳛槔齺硗渡涿浇榻洕麓蟛糠值娜藢Υ娴膽B度,知識和信仰,只在乎是否有“賣點”;而生活在火星上的人則以成為科研、工程、探索、開發的佼佼者為榮。地球上的決策者立足于破產保護、購買債券、促進旅游,為運轉而經營;火星上的決策者則帶有一種寬泛的嚴肅感,自然生態、宇宙責任、人類終結,擔負的是文明的宏偉希望。

郝景芳的創作中勾勒了一位為奔赴自己純粹創作理想的電影制作人阿瑟的形象,勾勒出試圖在市場化運作中拯救電影品質的電影制作人伊格的形象,勾勒出利欲熏心想利用一切手段攫取利潤的商人泰恩的形象,也勾勒出二十二世紀地球對于創作的態度。作者試圖通過伊格和阿瑟的身體力行來傳遞出一個理想化的創作者的空間,在這個空間里,由于沒有收費的屏障,會增加受眾,這等于給了作品更寬廣的生存空間,真正的創作者在乎的應該是自己的創作而不應當是別的。而在市場化運作下的地球,創作者的創作開始趨于商業化模式,創作開始迎合讀者需求和市場需求,有些創作者是為了獲取豐厚的利潤,有些則是為了生存。作者通過兩個星球上人們對創作的態度從而反映其是否仍然守護自己的信仰,折射出當下的地球將知識和智慧壓縮化利用的弊端,也反映出地球人的信仰和自性被科技和工具所分割異化的過程,對當下人類的生存方式和社會運行方式有警醒作用。

(二)理想社會制度

郝景芳在這部作品中融合宏大敘事的最大目的便是在于傳遞自己的政治理想和關于社會前景的展望,故關于理想化社會制度的構建,郝景芳通過小說中少年們的探索歷程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為了更好地凸顯當下地球社會制度的痼疾,作者試圖將火星塑造成一個烏托邦,來形成對比?!耙粋€理想的共和國,其居民生活在完美的狀態之中。(《大英百科全書》,為貝納尼所采納,1950年),但在不斷地展示火星的社會面貌之后,發現所謂的“烏托邦”,很有可能只是“一項不可能實現的理想化的計劃,特別針對社會改革而言”。因為沒有完美的制度,正如書中所言:“進化的盡頭不是極端,而是恰到好處”、“很多價值不可以得兼”。

在這部作品中,我們可以很明顯體悟到作者的焦慮,對當下經濟模式演變的焦慮,對當下政治制度變革的焦慮,對當下信仰缺失現象的焦慮,這一切的焦慮源于作者對社會的一份責任,而這份焦慮也寄予在書中的主人公身上去不斷探索、質問和完成。作者通過闡發自己的理想社會構想試圖傳遞給這一代人的精神訴求是:其一沒有完美的制度,因為制度會受到歷史和自然的局限。但社會要追逐和擁有的并非完美的制度而是恰到好處的制度,這是需要通過一代又一代的人的努力才能實現的,尤其是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得擔起重任。其二是作者筆下呈現的“烏托邦”。達科.蘇恩文將烏托邦定義為語言文字的建構,烏托邦是一種“仿佛”,一種想象的實驗或者是一種“追新求異的有條理的機體”,這便是作者希望一代又一代的人去銘記的一點。對于烏托邦模式的建構的意義和目的,是在告訴世人永遠有比當下更完美的社會模式,人類需要秉持的是不懈探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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