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時期,某些武夫居然自己辦大學,比如唐繼堯辦了東陸大學(即后來的云南大學),張學良辦東北大學,連布販子出身的曹錕也辦了一所河北大學。
少帥張學良和唐繼堯都是留過洋,喝過墨水的人,有點閑錢,辦個大學,不奇怪,曹錕是一個粗人,雖說也上過北洋速成軍事學堂,但那是混出來的,在家鄉,人送外號曹三傻子,而且,他所在的直系一向錢緊,居然也有興致辦大學。
曹三傻子辦的大學不是軍校,而是一所綜合性大學,在原保定農業專門學?;A上擴建而成,1919年,曹錕在做直隸督軍。督軍是一省的天,但在這所大學里,教授是天。
曹錕出錢,但是,辦大學還得靠教授。只要他在學校,就經常在教授休息室候著,對下課的教授噓寒問暖。大暑天,在教室外面看見教授講課講得滿面流汗,他就命令校工上課的時候送毛巾到課堂上,給教授們擦汗,后來干脆往教室里裝了鐵柜,放冰塊降溫。每逢發工資的時候,曹錕都囑咐行政人員把大洋用紅紙包好,用托盤托著,舉盤齊眉式地送給教授。
河北大學的教授工資要比北京的一些大學稍低,但對于物價比北京低得多的保定,一個月二、三百大洋的工資,已屬天價。
這位粗魯的軍漢文化低,偏愛給學生訓話,每訓必強調尊重教授,說這些教授都是我辛辛苦苦請來的,如果誰敢對教授不禮貌,就要誰的腦袋。然而,沒有哪個教授把所謂的學生不禮貌行為告訴曹錕,因此,也沒有誰真的掉了腦袋。
曹錕其實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學術自由,什么叫教授治校。但是他沒用軍隊的一套來辦大學、管大學,盡管他也在大學里安排了一些昔日的副官馬弁,但是這些人都成了伺候教授的跑腿子。
形勢逼人強,那時,全中國都這么辦大學,軍漢自然也得這么辦,不這么辦,就不叫大學??磥?,誰來辦大學并不重要,武夫趕上合適的時候,也能辦出一個像樣的大學來。
(摘自《張鳴說歷史:角落里的民國》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總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