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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英宗朝的“濮議之爭”

2018-10-18 07:46陳剛
看歷史 2018年9期
關鍵詞:英宗韓琦生父

陳剛

僅僅在位四年的宋英宗,卻經歷了一場朝堂之上的“濮議之爭”。在親情與皇權之間,最終還是親情敗下陣來。

英宗是北宋的第五個皇帝,上承仁宗,下啟神宗。他在位時間極短,不足四年就因病亡故。在這數年中,英宗并沒有像他自己的兒子神宗皇帝那樣,銳意革新,掀起轟轟烈烈的變法運動。舉英宗一朝,最受世人矚目,對當時政局影響最大的一樁事,當屬“濮議之爭”無疑。

“濮議之爭”,以今天的眼光來看,純屬禮儀虛名之爭。但在當時,卻成為朝堂政爭的中心、民間議論的焦點,上至皇太后、皇帝、宰執大臣,下到翰林學士、臺諫官員,都被卷入這場巨大的政治風潮中。甚至連名滿天下的歐陽修、司馬光也加入其中,且兩人各執一詞,更是讓后人對這一事件倍加關注。而歐陽修的政治生命也因這一事件而遽然中止,更是令后人為之扼腕嘆息!

初見端倪

“濮議之爭”的起因是宋仁宗在世時,妃嬪雖曾為他生過三個兒子,可惜都夭折了,直到晚年依然膝下無子。在中國古代,尋常男子沒有兒子繼承家業,都是一件頗令人煩惱的事情,更何況富有四海、承祖宗之托、繼社稷之重的皇帝。萬般無奈之下,仁宗皇帝將堂兄趙允讓的第十三子趙宗實收養宮中,改名趙曙,立為皇子。仁宗駕崩后,趙曙在皇太后曹氏、宰相韓琦等人的擁立下繼位,史稱宋英宗。

開封府

宋英宗在位不足四年,卻風波不斷。剛一繼位,就忽然神智失常,對皇太后語出不遜,在仁宗柩前奔走呼號,狀若癲狂,根本無法正常處理政務。宰相韓琦等人無奈之下只得請曹太后垂簾聽政。幸好過了一段時間之后,英宗的身體慢慢康復。但是太后與皇帝之間卻已種下心結。

其實,英宗的心結,并非成于一日。在繼位之前,他的日子過得極為壓抑,實在可以用戰戰兢兢、如臨深淵來形容。仁宗皇帝沒有兒子,英宗在不足3歲的時候,就被帶進宮中,賜名宗實,由曹皇后親自撫養??墒?,當宗實7歲時,仁宗皇帝忽然有了親生兒子,于是他就被送還給自己的親生父母。四年后,仁宗的兒子不幸夭折。但仁宗還是寄希望于上天能賜給他一個兒子。一直到嘉佑七年(1062年),仁宗去世前一年,終于對生子一事絕望,才決定立英宗為皇子。在此之后,仁宗又受到太監的蠱惑,有時對養子頗為苛待。身為皇子的趙曙深處宮中,有時甚至到了飲食不周的地步。終于,英宗在30歲時登基稱帝。但他的整個童年、少年、青年時代,都是在這種希冀、失望、恐懼之中度過,其中的煎熬、難堪實非外人所能知。在他的內心,對仁宗、對太后,恐怕不無怨懟吧?再加上宦官、宮人為怙權爭寵,在母子之間架設虛詞、挑撥離間,更是導致太后與皇帝積怨日深。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場轟轟烈烈的“濮議之爭”的序幕徐徐拉開。

“濮”指的是英宗皇帝的生父濮安懿王趙允讓。因為英宗被仁宗皇帝立為皇子,所以根據禮制,仁宗皇帝就成了英宗的父親。英宗登基前,生父濮安懿王已經過世,登上皇位的英宗想要追尊生父,以“皇考”來稱呼,并令群臣集議此舉是否妥當。

事關皇家,大臣們都不敢輕發議論。天章閣待制司馬光提筆寫下自己的意見,翰林學士王珪這才在司馬光意見的基礎上,向朝廷提交了正式奏章:皇帝不當以“皇考”來稱呼生父。理由有三:第一,根據《禮儀·喪服》的規定:英宗既然已經過繼給了仁宗,已經是所繼之父的兒子,不得同時并尊兩位父親。第二,秦漢以來,也有從旁支入繼大統的皇帝即位后,追尊生父母為帝、后的,但這些都被后世所批評譏笑,不足效法。第三,前朝入繼登基的皇帝,都是在先皇駕崩之后,由太后或大臣所擁立。英宗皇帝則不然,是仁宗在世時,親授天下,恩德似海。生父濮安懿王的追贈典禮,盡可以隆重莊嚴,“高官大國,極其尊榮”,但當以合乎禮義為原則。最后給出建議,皇帝可以稱呼濮王為“皇伯”。

當時在位的宰相是韓琦、曾公亮,副宰相(宋代稱呼為參知政事)是歐陽修、趙概,他們不希望因為這些禮儀虛文忤逆皇帝。對于翰林學士們提交的建議,他們心知肯定不合英宗的心意。于是他們提出意見反對稱呼濮王為“皇伯”,理由有二:第一,禮儀和法令條文中規定:“為人后者為其所后父母斬衰三年,為人后者為其父母齊衰期?!币馑季褪浅隼^子為養父母守喪三年,為親生父母守喪一年。但是出繼子仍稱本生父母為父母;第二,漢宣帝、漢光武帝都尊奉本生父親為“皇考”。所以,執政(宋朝以中書省、樞密院合稱“二府”,中書省長官為宰相、參知政事為副相,樞密院設樞密使和樞密副使,二府長官稱為執政)們認為稱呼“皇伯”,于禮無據,應該再次召集三省、臺諫官集體討論商議。他們以為如此一來,肯定會有乖覺的大臣揣摩上意,提出附和的建議。結果,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朝臣們議論紛紛。連退居深宮的太后也被驚動了,寫了一封信,責問宰執,不當用“皇考”來稱呼濮王。英宗無奈之下,只得施展緩兵之計:暫停討論此事,等相關部門詳盡調查后,再提出符合禮儀的方案。

當時負責禮儀方面事務的機構是太常寺,由翰林學士范鎮出任長官。針對英宗所說的等相關部門詳盡調查后,再提出方案的意見,他就坡下驢,馬上率領禮官們上奏皇帝:漢宣帝、光武帝用“父母”來稱呼生身父母,被天下后世所批評?,F在皇帝陛下想要崇奉生身父母,“凡稱帝、稱皇、皇考、立廟,都不合乎儀制典禮”。宰執看到范鎮的奏疏后大怒,把他叫到中書責問:“詔書上明明說要詳盡調查后再說,為何突然提交奏章?”范鎮卻很從容:“太常寺負責禮儀,拿到詔書后,不敢拖延,馬上調查,即刻奏聞皇帝,這是我的本分,難道謹守本分也有錯?”受到范鎮的鼓舞,臺諫官們紛紛上奏,請求朝廷按照王硅的建議行事。

見此情形,忠直敢言的司馬光坐不住了,他提筆寫下奏疏:“《尚書·洪范》曰:‘三人占,從二人言。國事有疑難,就決之于眾,此乃古今不易之理。對于追奉濮安懿王一事,翰林學士王珪等二十余名侍從大臣都認為應當以伯父之禮對待,朝臣們集議了兩次,無一異詞。但是宰執大臣卻偏偏誤導陛下,尊奉濮王為‘皇考,這實在有違先王之大典,背離天下之公議?!睂τ谠讏虃兘o出的支持稱呼“皇考”的理由,司馬光逐一批駁:“宰執們引用禮儀、法令條文,說這些條文都用父母來稱呼出繼子的生身父母。這實在是欺枉之言。圣人制定禮法,必須明白易懂。條文規定:出繼子為其生身父母服一年喪期。試問如果不用‘父母兩字來稱呼,又該如何表達呢?但是條文已經明確規定為生身父母所守喪期只有一年,而為父母所守喪期為三年,其中含義還不夠明白嗎?至于漢宣帝尊奉生父史皇孫為‘皇考,是因為他所繼承的漢昭帝,是他的祖父輩,所以并不會擾亂漢朝皇室的昭穆排行。至于漢光武帝稱呼生父為‘皇考,是因為他起于布衣,誅殺王莽,披堅執銳,以得天下。名義上是繼承帝業,其實跟開國之君并無二致。像他這樣,就算追贈七代也無不妥,何況僅僅追贈生父為皇考?!”

司馬光還打了一個比方來質問皇帝、宰臣:“假如仁宗皇帝現下并未駕崩,濮王殿下也尚在人世,陛下被立為皇子,試問陛下該稱呼濮王為父親還是伯父呢?如果說先帝在世時,就稱呼濮王伯父,先帝不在了,就稱濮王為父親,恐怕陛下不會如此行事吧?!”

剛上任的樞密副使呂公弼也出來委婉地勸諫皇帝:“臺諫官員,是陛下的耳目之官。近段時間以來他們的奏章,朝廷極少采納,這不利于陛下及時了解朝野上下的情況?!?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10/22/qkimageshfcnhfcn201809hfcn20180927-2-l.jpg"/>

《清明上河圖》中的北宋社會生活場景。

宋仁宗趙禎像

韓琦(1008—1075),字稚圭,北宋政治家、名將。

沖突加劇

就在這紛紛擾擾中,轉眼已是治平二年(1065年)八月。這天,開封城忽然天降暴雨,城中排水不暢,河水倒灌,沖壞房舍一萬多間。街巷都被積水阻斷,以至于當天趕到朝堂上朝的官員才十幾個人。宮中也積水為患,英宗下令開啟西華門泄水,結果積水奔涌,把侍衛營房全都沖毀了。

古人都相信天人合一的道理,天有災異,一定是朝政有失。于是臺諫言官紛紛上書皇帝,希望皇帝上應天意,下順人心,改過自新。司馬光上書批評皇帝有三點不足,所以招來了天災:不尊太后,大臣專權,閉塞言路。司馬光勸說皇帝要孝敬太后,對先帝的幾位公主也要多加關愛??上в⒆诨实蹍s依然故我。

侍御史知雜事呂誨、監察御史里行呂大防、知制誥鄭獬、秘書丞范百祿、御史中丞賈黯等人連上奏疏,引《五行志》:“簡宗廟,廢社稷,水不潤下?!睘閾?,直指此番天降暴雨,乃是因英宗追贈生父濮王禮儀過當,所以“神靈震怒,天降雨水,流殺人民”。知諫院蔡抗面見皇帝時,痛哭流涕,希望英宗能停止追尊生父為皇帝的非禮之舉。英宗也被老臣的一片赤誠所感動,淚流不止。但是,宰執大臣們還是想要堅持自己最初的想法,于是把蔡抗調出諫院,去做國子監的長官,把御史中丞賈黯趕出朝廷,做陳州知州。本就有病在身的賈黯,憂憤之下,過了十二日就亡故了,臨終前還口述遺表,念念不忘濮議之事。

治平三年(1066年)正月,朝廷忽然又把翰林學士、給事中、知制誥范鎮趕出朝堂,繼剛剛亡故的賈黯為陳州知州。原來,早前英宗皇帝登基后,為酬謝宰執大臣的擁立之功,提升了他們的官階。身為知制誥的范鎮起草皇帝的詔令時,將韓琦比之周公、霍光。英宗對此頗為不快,認為不該用圣人周公來比擬韓琦。本來參知政事歐陽修與范鎮交情頗深,結果因為濮議一事,兩人立場相異,范鎮此前上書皇帝之舉,讓歐陽修甚為不滿。于是,歐陽修就乘機對英宗說:“范鎮草詔,將韓琦比作周公,那不就是把陛下當做未成年的周成王一般的孩童了嗎?”英宗這才將范鎮貶出朝堂。

由于立場不同,中書宰執與臺諫官員的沖突越來越尖銳。眼看著盟友連遭貶逐,接連上了十一道奏疏,也不見采納,侍御史知雜事呂誨率侍御史范純仁(范仲淹之子)、監察御史里行呂大防上疏彈劾中書宰執,矛頭重點指向參知政事歐陽修。在奏疏中,諫官們批評歐陽修:“豺狼當路”,“奸邪在朝”,“首開邪議,妄引經據,以枉道悅人主,以近利負先帝”,“政典之所不赦,人神之所共棄”。又彈劾韓琦庇護奸臣,阻塞公議;曾公亮與趙概備位宰輔,不能匡扶正論,有失大臣之體。

面對臺諫官員激烈的言辭,中書宰執也呈詞辯白:第一,“皇伯”的稱謂,經籍不載,亙古未聞,是無稽之談;第二,怠慢宗廟以致水災,純屬牽強附會之辭。根據禮儀法令,出繼子對生身父母,服制喪儀可以降等,但父母之名不可改?!盎士肌边@一稱呼,是世人用以稱呼父親的通用名稱,皇帝用以稱呼濮王有何不可?

歐陽修與韓琦等人又秘密商議,要想堵住言官、朝臣們的嘴,最好能讓太后頒下懿旨,準許皇帝尊奉濮王為皇,皇帝不稱“皇考”,只稱“親”。然后讓皇帝表明態度,不敢追贈生父為皇,只稱呼為“親”,在墓園中建廟,以后再逐漸提高規格。商量妥當后,歐陽修大筆一揮,寫好詔書草稿。到中午時分,太監果然拿著密封好的太后懿旨前來,“執政相視而笑”。拿到太后懿旨后,宰執們腰桿子就更硬了,很快將太后懿旨頒布群臣,尊濮安懿王為濮安懿皇,皇帝稱呼生父為“親”?;实墼偌僖庵t讓:“稱親之議,謹遵懿旨;追贈為皇,不敢克當?!?/p>

呂誨等人得到消息,大為震怒,干脆上繳任職文書,家居待罪,并接連彈劾歐陽修等人。他們認為,此前太后曾頒下手書,責問韓琦等人,不許皇帝稱呼生父為“皇考”。為何時隔不久,忽然又改變主意,愿意尊濮王為“皇”?范純仁更是單獨上疏:皇太后自從還政之后,深居九重,怎么能夠干預朝政?歷覽前朝政事得失,權臣竊取國柄時,往往冒充太后的名義。太后干政,大臣專權,不是國家之福!他日權臣假托太后旨意,意圖不軌,陛下將何以自安?!宰相韓琦看到范純仁這封奏疏,不覺背脊發涼:“我與其父范仲淹,情同手足,把范純仁看成自家子侄,沒想到居然如此攻擊我?”

英宗令太監拿著任職文書,送還給呂誨等人,呂誨等人以諫言不聽為由,雖接受文書,但仍舊家居待罪,上疏彈劾不已,并說:“臣等與歐陽修,理不兩立,如果不罷黜歐陽修,臣等絕不復職!”“甘與罪人同誅,恥與奸臣并進?!边@已經是勢同水火了。英宗還是希望能調和中書與臺諫的矛盾,令中書省下文,催促臺諫官員復職。而呂誨等人干脆將前后進呈給皇帝的奏疏直接送到中書省,堅決要求辭職。

英宗無奈,召集宰執商議該當如何?韓琦說:“臣是忠是奸,陛下是了解的?!睔W陽修說:“御史們聲稱與臣誓不兩立,如果陛下認為臣有罪,就挽留御史們;如果認為臣無罪,如何處置,請陛下圣裁?!庇⒆讵q豫許久之后,下令貶黜御史們,但又叮囑說:“別處分太重了?!庇谑?,呂誨被貶為蘄州知州,范純仁為安州通判,呂大防為休寧知縣。根據慣例,侍御史知雜事卸任,朝廷要頒布誥辭。但當時當值的知制誥是韓維,他還兼任通進銀臺司,有封駁詔書之權。宰執們怕韓維不肯起草誥詞,甚至駁回詔書,干脆繞開韓維,直接將詔書送到呂誨等人家中。這讓韓維大為不滿,他上書皇帝要求撤回詔命,恢復呂誨等人的官職。英宗不從,命令朝臣舉薦新的御史人選。在這一片紛擾之中,天上出現了白虹貫日、彗星晨現等昭示不詳的天象。

更讓英宗和宰執們心煩不已的是,盡管已經把呂誨等人貶出朝廷,朝臣們卻依舊不依不饒。此前被派去出使契丹的三位臺諫官員恰好在這時回到開封。英宗就把同知諫院傅堯俞提拔為侍御史知雜事,結果傅堯俞卻堅決不愿就職,并自動要求降職處分,朝廷只有將他派去做和州知州。一同從契丹回國的趙鼎做淄州通判,趙瞻做汾州通判。一時之間,大宋朝廷執掌言職的御史臺和諫院為之一空。而在此之前,名重一時的司馬光已于去年十月辭去知諫院一職,自請到離家鄉近一點的地方做個知州足矣。

歐陽修

(1007~1072年),北宋時期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和詩人。英宗皇帝體恤他的為難之處,免去他的知諫院一職,讓他擔任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讀。

言官們都被趕走了,朝廷還得繼續運作。很快新的言官人選就獲得了任命。歐陽修向來厚待太常博士蔣之奇,蔣之奇也曾在歐陽修面前極力贊同追尊濮安懿王一事。于是,此番臺諫有空缺,身為參知政事的歐陽修就力薦蔣之奇擔任監察御史里行。人事問題擺平之后,英宗又下發詔令,將呂誨等人曲解圣意、封還誥敕、擅離職守等罪責,出榜朝堂,遍告臣民。結果才隔了一天,彗星就出現在天穹,長一丈五尺。這實非吉兆!此時是治平三年三月末。

到了十二月,英宗一病不起。在病榻上他立皇長子穎王趙頊為皇太子。治平四年正月,英宗終于帶著萬般不舍,離開人世?;侍于w頊繼位,是為神宗。一場鬧得朝野上下雞飛狗跳的“濮議之爭”,也伴隨著偏執的英宗皇帝的離世煙消云散了。一場更加轟轟烈烈、引發千古爭論的“熙寧變法”正等待著年輕的神宗皇帝去拉開序幕。

余波未盡

但是,對于“濮議之爭”中力主英宗追崇生父濮王的歐陽修來說,風暴并未過去。因為在這場爭論中,歐陽修的立場與絕大多數朝臣相左,幾乎得罪朝野所有士大夫。加上歐陽修性格直率剛烈,每次宰執大臣商議政務,但凡意見不合,歐陽修都要力爭到底。臺諫官到政事堂來批評時政,明明事情與歐陽修無關,被批評的同僚還沒有出聲,歐陽修已經沖上前去與臺諫官辯論不已。對大臣們提出的建議,其他宰執往往不愿得罪人,模棱兩可,歐陽修卻往往很直接指出哪些建議合理,哪些建議不合理。由此之故,樹敵甚多。

如今,英宗駕崩,朝臣們對歐陽修卻嫉恨難消,想找個由頭把他貶出朝廷。英宗死后不久,就有御史彈劾歐陽修在為英宗守喪期間,孝服下穿的是紫衣。還好神宗皇帝沒有降責,只是派了個太監令歐陽修換掉紫衣。

御史蔣之奇是靠著在“濮議之爭”中迎合歐陽修,在歐陽修的力薦之下才擠進臺諫行列。此時,眼看英宗駕崩,歐陽修朝不保夕,蔣之奇擔心群臣們將他視為歐陽修同黨,千方百計想要自保。恰巧,歐陽修妻子有一個表弟叫薛良孺,因舉薦他人不當遭到彈劾,歐陽修請求朝廷不可因為顧及自己的顏面輕易赦免。薛良孺因此被罷免官職,對歐陽修恨之入骨,故意制造謠言說歐陽修幃薄不修,與兒媳婦吳氏有染。歐陽修的政敵正愁找不到攻擊他的由頭,乘機大造輿論,一時之間人言籍籍。御史中丞彭思永聽說后,就跟自己的下屬蔣之奇提起此事。蔣之奇聽說后,大喜過望,獨自在朝堂上彈劾歐陽修,請求皇帝對歐陽修處以極刑。

歐陽修身為參知政事,道德文章為天下士林所推許,一時名流俊彥如三蘇、曾鞏都出自其門下,怎會犯下如此令人不齒的丑行?神宗皇帝對此表示懷疑。蔣之奇就將上司御史中丞彭思永找來作證,連連叩頭,定要將歐陽修扳倒。歐陽修受此奇恥大辱,豈能善罷甘休,于是上書自辯。歐陽修的兒媳是鹽鐵副使吳充的女兒,吳充也上書要求朝廷辨正虛實,明示天下,使家門清譽不至枉受屈辱。于是,皇帝下詔徹查此事。結果蔣之奇、彭思永到最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朝廷就將此二人貶出朝堂。

經此一事,歐陽修深覺官場之污濁險惡,連上三表,請辭參知政事。朝廷任命他為亳州知州,歐陽修又連上六表請求致仕,其求去之心可謂堅決。宋代史學大家李燾提到此事時,不由痛惜道:“修年才六十也?!?/p>

一場鬧得沸沸揚揚的“濮議之爭”終于隨著主角們的或死或貶,悄然拉上帷幕。此后不久,神宗談及父皇此舉,頗為感慨道:“此為歐陽修所誤?!笔獠恢?,又是誰誤了身為一代文宗的歐陽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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