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戰國策》謀士的語言藝術

杜鵑

摘要：《戰國策》是一部具有極高史料價值和文學價值的歷史文獻，是戰國時代的國別史料匯編，是研究戰國歷史的重要文獻?！稇饑摺氛Z言精煉生動，比喻精妙，寓意深刻，具有強大的感染力和說服力，特別是《戰國策》中謀臣策士的語言更具藝術魅力。

關鍵詞：《戰國策》;謀士;語言藝術

《戰國策》以謀臣策士的陰謀權術為中心，記載了春秋以后到楚漢以前240多年間各國的政治、軍事、外交方面的事件?！稇饑摺芬杂浹詾橹?，善于鋪陳排比和渲染夸張，語言精煉生動，文筆奔放，巧用寓言、比喻，寓意深刻精辟，具有強大的感染力和說服力，在語言藝術上達到極高的成就。唐人劉知幾在《史通·敘事》中說：“夫國史之美者，以敘事為工，而敘事之工者，以簡要為主……然則文約而事豐，此述作之尤美者也”?！稇饑摺氛Z言簡明暢達，堪稱“述作之尤美者”。

一、委婉含蓄，曲折達意

戰國時代，周室衰微，群雄并峙，諸侯混戰，各國使者往來頻繁，外交活動風起云涌。各國君主推崇以謀略制服敵國，各類謀臣策士紛紛云集各國朝廷，為其所效勞的國家或君主出謀劃策?！稇饑摺返闹\臣策士長于辭令，巧言善辯，特別是在各種緊要危急關頭，使用大量含蓄婉曲的委婉語，往往能使一觸即發的戰爭平息，使國家轉危為安。王力先生曾經說“在封建社會里，說話有所顧忌，怕得罪權貴、統治者，以致惹禍，所以說話時，往往委婉曲折地把意思表達出來?！雹偌窘B德先生也說：“在一定語言環境里，遇到直說會強烈刺激對方情感或預計直接表達會影響語言效果的時候，便不言本意，采用一種委婉曲折的話來表達?！雹凇稇饑摺分械奈裾Z溫和客氣，態度懇切。

在《戰國策·魏策四》中，“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許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雖然，受地于先王，愿終守之，弗敢易?！?秦王在消滅了韓國、魏國之后，派人以五百里土地來換取安陵國，安陵君不想答應他的無理要求，但又畏于秦國的強大，不敢直言拒絕，只好委婉地推脫。先是感激秦王對他的恩惠，“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然后借助先祖先宗的遺產，“受地于先王”，婉轉含蓄地拒絕，“愿終守之，弗敢易”。安陵君運用委婉語，既表達了對秦王的感激之情，又保全了自己國家的領土。

在《戰國策·燕策三》中，“久之，荊卿未有行意。秦將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其地，進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恐懼，乃請荊卿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 秦國滅亡趙國后，繼續向北進兵，到達燕國南界，太子丹驚慌失措，急切希望荊柯立即赴秦，去刺殺秦王。他內心著急，但又不敢直說，怕觸怒荊柯，只好委婉曲折地表達，“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言外之意是秦兵馬上要來了，你享受“太牢異物”、“車騎美女”的時間不多了，趕緊出發去刺殺秦王吧。太子丹語言客氣婉轉，態度懇切，入情入理，這才引發了荊柯向太子丹獻計獻策并進而義無返顧地舍身去刺殺秦王。

二、比喻、寓言，生動形象

《戰國策》中的比喻、寓言故事俯拾皆是，謀臣策士善于運用生動有趣的比喻、寓言故事進行說理，而且大多以動物、植物、人體以及人們日常生活中所常見的事物為喻體或假托，去談論嚴肅的政治問題和人生哲理，這些鮮明活潑的比喻、寓言故事能夠變抽象為具體、變深奧為淺顯，讓人心領神會，倍感親切，意趣橫生，并借以引起強烈的共鳴而達到共識。

在《齊策三·孟嘗君有舍人而弗悅》中，孟嘗君想趕走一個對他不敬的舍人，魯仲連勸說孟嘗君時用了三組比喻：“猿猴錯木據水，則不若魚鱉;歷險乘危，則騏驥不如狐貍;曹沬奮三尺之劍，一軍不能當，使曹沬釋其三尺之劍，而操銚耨，與農夫居垅畝之中，則不若農夫?！濒斨龠B用三組比喻，具體生動說明每個人都有長處、短處，言外之意“舍人”也有所長所短，所以他勸孟嘗君“故物舍其所長，之其所短，堯亦有所不及矣”。魯仲連運用形象的比喻，曲喻旁譬，以喻進諫，以喻說理，成功地勸阻了孟嘗君。

除了比喻，《戰國策》中還有近50則優美動人的寓言故事，很多膾炙人口的寓言故事，至今以成語的形式活躍在我們當代的語匯中，如人們耳熟能詳的“畫蛇添足”、“狐假虎威”、“驚弓之鳥”、“三人成虎”、“南轅北轍”等等。這些寓言故事寓理于事，深入淺出，具有誘人的感染力和說服力。

在《趙策一·蘇秦為趙王使于秦》中，蘇秦為趙國采取連橫政策而出使秦國，可回趙國后，連過三天，趙王都不接見他，蘇秦懷疑趙王聽信了別人的讒言。但自己的猜測又不宜對趙王直說，于是，蘇秦假托寓言“兩木的故事”，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疤K秦為趙王使于秦，反，三日不得見。謂趙王曰：“秦乃者過柱山，有兩木焉。一蓋呼侶，一蓋哭。問其故，對曰：‘吾已大矣，年已長矣，吾苦夫匠人，且以繩墨案規矩刻鏤我。一蓋曰：‘此非吾所苦也，是故吾事也。吾所苦大鐵鉆然，自入而出夫人者。今巨使于秦而三日不見，無有謂臣為鐵鉆者乎？”蘇秦借寓言中的一棵樹抒發了自己的郁悶，人們想鉆進就鉆進，想退出就退出，自己已經成為趙王任意擺布的工具了。蘇秦假托有趣感人的寓言故事，既抒發了自己的憤懣之情，又收到良好的交際效果。

三、排比鋪陳，氣勢充沛

《戰國策》中，謀臣策士運用了較多的鋪張排比句式，鋪陳夸張，氣勢充沛，感情奔放，具有撼人心魄的藝術魅力。如《齊策一·蘇秦為趙合從說齊宣王》中，蘇秦為趙國合縱而去游說齊宣王：“齊南有太山，東有瑯邪，西有清河，北有渤?！R車之良，五家之兵，疾如錐矢，戰如雷電，解如風雨……”還有《秦策一·蘇秦始將連橫說秦》中，蘇秦為連橫而去游說秦王：“大王之國，西有巴蜀、漢中之利，北有胡貂、代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東有肴、函之固。田肥美，民殷富，戰車萬乘，奮擊百萬，沃野千里，蓄積饒多，地勢形便，此所謂天府，天下之雄國也?！碧K秦的說辭簡潔明快，氣勢逼人，有感人的藝術魅力。

又如《魏策四·秦王使人謂安陵君》中，唐且出使秦國，對秦王談論“布衣之怒”，“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倉鷹擊于殿上?！?唐且運用排比夸飾手法，巧言雄辯，從而增強了文辭的氣勢和感染力量，顯示了其超凡的外交語言魅力。

參考文獻：

[1]王力《古代漢語》第四冊1380頁，中華書局，1999年版

[2]季紹德《古漢語修辭》72頁，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