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對子

王瓊華

老李從工會主席退居二線后，便主動參加扶貧“一幫一，結對子”的活動。

這天，他坐班車去山里頭的賴家村，跟自己的幫扶對象賴皮叔見面。他聽說賴皮叔大前年養羊，羊全死了；前年，租了十幾畝魚塘，年底卻沒撈上幾條魚來；看到村里好幾家農家菜館生意火爆，賴皮叔又東借西湊，開了一家叫“頂呱呱”農家菜館，結果店子不死不活。幾年下來，他把家里越搞越窮。老李想，能好好幫上賴皮叔一把，也算自己在退休前做了一件好事吧。但他做夢都沒想到，剛進村就遭到賴皮叔的“冷遇”。村干部跟老李透露，賴皮叔今天一大早就歡天喜地跑到村部“恭候”老李。但打聽到老李的身份后，扭屁股便走了，嘴上直嘀咕：一個最沒權的官，還下了臺，又能幫上什么忙？

村干部看到老李有點兒尷尬，便勸他坐班車回城算了。

老李吁了一口氣。進城班車下午才能開過來。他只好一個人在村口閑逛起來。走到村東頭時，看到一座院子的門口掛著一塊“頂呱呱”的招牌。這可能就是賴皮叔開的店子吧。老李來了一點兒興趣，打算進店子看看。他剛進門，就發現幾個吃飯的客人與賴皮叔正在爭吵。

客人說：“這些菜不是太咸，就是沒鹽味兒；不是煮得太爛，就是咬不動！哼，吃到這種菜，誰會愿意買單？”

“我給你們重做?！?/p>

“重做一百遍，仍是不好吃，我們就是不給錢！”

賴皮叔漲紅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老李上前跟客人說：“我來做菜吧。如果還是不合你們胃口，就算我請客?！笨腿酥缓命c點頭。

賴皮叔掃了老李一眼：“我這店子可沒說要請廚師?！?/p>

“我的手剛好有點兒發癢?！?/p>

“你剛才說的話，可、可要算數──”

“當然。他們不掏錢，我掏?！?/p>

沒多久，老李做的菜上桌了?？腿藗儎恿藙涌曜?，馬上眉開眼笑：“太好吃了！”接著，他們就打電話，把在隔壁店里候著吃飯的朋友也叫了過來。賴皮叔的店子頓時熱鬧了。很快，他笑得合不攏嘴，粗粗算了算，一個中午讓他賺了四百多。他拿兩百塊錢要塞給老李。

老李說：“這錢我收不得！”

“收得收得。怎么收不得？你的辛苦費。跟你說實話，以往個把禮拜也賺不到幾十百把塊錢?！?/p>

“只要菜做得好吃，你就有錢賺?！?/p>

“這道理我也懂?？墒签ぉぁ辟嚻な搴芫趩?，接著羨慕地說，“我要是有你這大廚師的本事就好了！”

“我哪是大廚師？平時吶，我喜歡自己在家里做幾個菜?！?/p>

“沒想到你能把菜做得這么好吃。呵，你今天是來我們這看古民居的吧?！?/p>

老李一笑。賴皮叔見老李怎么都不肯收錢，便要燙一壺米酒，準備跟老李喝上幾杯。老李說：“酒不喝了。離坐車下山還有一點兒時間，我把幾道家常菜做法告訴你吧?！?/p>

賴皮叔大喜，又摸摸腦勺子說：“最好你能做上一遍。我、我怕聽不明白?！?/p>

老李答應了。在廚房里，老李每做完一個菜，便讓賴皮叔也做上一遍。老李嘗了嘗賴皮叔做的菜，夸道：“你不該窮，一學就會。你挺有腦瓜子哩！”

賴皮叔把老李送上班車時，剛好被村干部看見了。村干部快步奔上來，大聲叫道：“李同志，我以為你早坐便車走了。你吃飯沒有？”

老李從車窗探頭道：“吃過了?！?/p>

賴皮叔雙手一拍，叫道：“哎喲，他哪吃過飯？”又問村干部：“這李同志是誰？”

“啊，你還不認識他？他就是來跟你結對子的老李呀！”

賴皮叔一瞪眼。這時，班車開動了。他突然拔腿就追，大聲喊道：“停車停車！老李，老李你還沒答應跟我結對子──”

選自《微型小說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