惻隱之心

◎ 冰客

自小時候起，惻隱之心就一直潛藏在我的心靈深處，然而在我幾次真誠的惻隱之心被傷害之后，我斷然發誓不可再有惻隱之心?？墒鞘赂舨痪玫囊患聟s又使我再生惻隱之心，并且永生銘刻在心。此后的日子使我悟到，正當的惻隱之心是不可無的。

我每次在街上遇到那些跪地艱難行走，或是身體有某種缺陷的殘疾人在那里乞討時，我都會產生一種同情心，或多或少的施舍給他們一些零鈔。有時是一些身體健全，或是沿街賣唱，或是說自己家鄉遭災，出來逃命等事。不管他們的話真假幾分，我也都會獻出一份愛心，盡管有時會感到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但我也不會想得太多，因為他們本就值得可憐了。

在一個夏夜，我初上夜市攤吃飯，正當吃得興起時，一些小姑娘過來賣花?？吹剿齻冃⌒∧昙o就走出社會來尋找求生的本能，我突然被她們的“堅強”所動。于是，我一下子買下了她們手中所有的花，我只是給了她們的花錢，卻并沒要她們的花。她們興高采烈的道謝走了，使我感到我的惻隱之心施到了點上?？墒沁^了一會兒，又有賣唱女來要我點歌，我依然給了她錢將她打發走了。就在我在那里吃飯的一個多小時里，又有一些賣西瓜、賣餅子、賣豆漿等等的小姑娘過來，我都掏出錢來將她們打發走。此時，還遇到了一些老太婆和坐著輪椅的殘疾人來向我討要的，他們的討要有時接到錢后甚至連一聲謝謝也無法換來，使我感到我的心靈遭受到了莫大的傷害?？纱藭r我發現身上的鈔票已所剩不多，夠不夠付飯錢都很勉強。而那些被我施舍過的小姑娘又來到了我的面前，不住地叫喊：“叔叔還有最后幾枝花”、“還有最后幾塊西瓜”、“還有最后幾杯豆漿”……我不理她們，她們又不走人；給她們，我此時已沒有給付的可能了。于是，我只有請她們走開，反倒使我跟乞討者一樣。而她們哪里相信，她們還執意討要。萬般無奈，我只有向她們告饒，我已經給你們了，你們忘記了嗎？今晚已是不可能再給你們了，無論你們站到何時。不管我怎樣解釋她們都依然站在那里不走，我只好喊來攤主買單走人?？僧斘医Y賬時，竟然發現身上的錢還差 1元錢，在攤主的恩惠下，我走了人。我走時，聽到身后有人議論他們說“他們這些都是職業討要者，沒有什么值得可憐的”。聽到這些話。我感到那晚的同情心就如同拋在了糞坑里。此時的我已身無分文，竟連回家的公交車票錢都沒有了。我在漆黑的夜里茫然無措。我不得不摸著黑路步行趕回家去。在路上，一些中巴車不住喊客的聲音讓我感到揪心的痛。從那晚起，我發誓以后不管是遇到什么樣的討要者，我都不會再動惻隱之心了。我是那么想的，也決定那樣去做。

可是在后來的日子里，卻有一件事讓我愧疚一生。那次我走在街頭，一對滿面塵垢，臉上淌著汗水，背著一個小孩的夫婦，行走在炎炎烈日下。我看見他們背上的小孩耷拉著腦袋，看上去有一兩歲，不知是病了還是睡了，也不知還是餓了。他們見到我后，像是見到了救星，他們走近我，向我乞討著說，他們是重慶人，外出尋親。因為坐錯了車次來到了這個城市，而身上已身無分文，孩子又病了，也餓了，他們希望我能施舍他們一兩元錢，給孩子買點東西吃。我仔細打量了他們，盡管他們滿臉塵垢，但絕不是裝的，那是他們奔波行走的勞累，從打扮看，他們倒不像職業討要者。我動了惻隱之心，但是瞬間我的腦海中，又閃現出那晚我步行回家時可怕的一幕幕，我腦海中又冒出不管什么樣的乞討者都是騙子，我想起了那晚的發誓，這次我沒再給他們。要是在那次以前，我看到他們這身模樣和背著的孩子，我一定會傾其所有，解囊相助。因為我不是看在他們的身份上，而是看到他們背上的孩子，盡管父母有罪，但孩子無罪??！我們也是為人父母者。但是自那晚以后，我卻完全打翻了這種念頭，我徑直向前走去。

在兩天之后我路過車站，卻看到站內一個角落里圍滿了人，并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出于好奇，我走了過去，透過人群，我看見痛哭者正是那天在街上遇到的那對夫妻，他們身上早已塵垢滿身了，而他們背上的孩子已摞在地上，我看見孩子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此時，我的眼睛一陣模糊，鼻子里噴出一股酸辣的東西，我將手伸進口袋，一把模出了全部錢票，擠進人群甩給了他們，然后扭頭又擠出了人群。我不忍看到他們悲傷的面孔，也不忍讓他們看到我那曾被他們見過的面孔。我疾步離開了那里，可身后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卻一直回蕩在我的腦海里。

在路上，我感到我是一個罪人。我想，那天哪怕是應他們的要求給他們一元兩元也可，或許還能救下那個孩子。即使不能救下孩子，我的心靈也會得到一絲慰藉。盡管這次我掏出了我身上全部的鈔票，但是已經無法彌補那天的罪過，無法撫去我心中的愧疚。雖然這次我也沒有了車費，可是和那晚的情景卻完全不一樣。我頂著烈日，卻怎么也感不到暴曬。我只感到我的腦海里一直回響著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種哭喊聲將永遠回響在我生命的旅程。它讓我時時記住惻隱之心不可有，但是關鍵正當的惻隱之心卻是不可沒有的。

傷感離別

時光匆匆，歲月無情。在人生的長河里，總會有幾番離別讓人永生懷念。從一次小小的暫時分別，到人生中難以相見的離別，直至生死離別，無論是何種離別都會讓人傷感，那種傷感總是刻骨銘心的。

告別校園時代，和同學們那次斷腸天涯的離別，讓我傷感至今。每一個階段的校園生活結束，畢業時都會有一次離別，同學間總會有一份小小的禮物相贈，那些離別時的情景至今還殘存在我的記憶深處。在最后一次校園離別時，面對著每位同學都將步入社會，那時那刻，個個都是淚滿眼眶的。當時，誰也不知道此生的命運怎樣，誰也不知道命運會將他安排在什么地方。有些人可能至死也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于是總有同學淚如雨下。

我深切地記著離別前的那天晚上，是我們的班主任為我們主持了一個別開生面的歡送會，也就是我們的離別晚會。那晚是班主任為我們點燃了滿教室的蠟燭，在蠟燭映照的氣氛中，我們每個人都變得沉默。面對著即將離別，每個人的心情都是鉛般的沉重。在昏黃的蠟燭光亮中，我看見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嚴肅，眼里都似乎含滿了淚水。班主任宣布晚會開始時，大家一片肅然。在寂靜中，班主任的一曲《人在旅途》將所有人感情的閘門一一打開，大家的淚水都靜靜地流了出來。那時，班主任是帶著哭腔將歌曲唱完的。他感覺這些被他教過的學生，從此將天各一方，羈旅天涯，此時此刻傷心萬分。同學們都認為此次的離別，有些可能因為工作將終身難以再見。那晚，同學們的心情異常沉重，那些斷腸的話語怎么也傾訴不完，都認為相聚時間大短。在同窗幾年的時光里，在沒有離別的時候，誰也不會知道珍惜相聚時光的重要，而就在離別的一剎那間，大家覺得了相聚時間的短暫。那一晚，大家都在班主任的陪伴下，在教室里，在燭光下共同度過了離別前的最后一個夜晚。早上，當各自背上行李向各個方面馳去時，大家感情的潮水再一次被發泄出來。

在我后來參加工作的日子里，又遇到過多次的離別讓我揪心的痛。一位相伴多年的朋友辭了工作要去南方闖蕩。臨行前，我們幾位朋友為他餞行。我們知道，他闖蕩南方，再和我們相見的機會幾乎不再有。為此，那晚我們個個都喝醉了酒，大家都想到在這以后沒法相見的日子將會是一番怎樣的情景，個個將怎樣度過那失去友人的時光。第二天，當那位朋友跨上客車的一剎那間，大伙彼此都淚流滿面，彼此的傷感都無以言表。朋友們放眼看著那輛載著朋友的客車消失在滾滾風塵之中，心中充滿了無限惆悵和傷感。在多年以后的今天，回想起那位朋友離去時，大家傷感的面孔，至今還讓人辛酸。

我深深地記著母親去世的情景，當時我很小，但在我的潛意識中，我已經明白，母親將永遠地離開我。于是，我放聲大哭了起來。就在為我母親辦理喪事的人們打開棺蓋，要讓母親的親屬向遺體告別時，我看見母親生前的親朋好友們都趴在棺材上，看著母親的遺體痛哭失聲。而我只能站在邊上大哭，那時我知道了從此我將永遠失去了母親。直至后來，在我日漸懂事的時候，我漸漸明白，那就是人們常說的生死離別??！沒有什么離別比生死離別更讓人痛苦傷感和懷念的了。在這以后的日子里，在我感受了一次次離別的傷感之后，我發現珍惜相聚的日子，珍惜時光，珍惜生命是多么地重要。那一次次離別的傷感時時敲醒著讓我珍愛生命、珍惜時光。

難忘鄉鄰

離開鄉村有十多年了，在鄉村有很多值得我懷念的東西，尤其是那些純樸、厚道、善良的鄉間鄰居，讓疲憊生活在城市的我，每當心情煩悶時，都會想起那些令我終生牽念的鄉鄰。

鄉村的住房總是相對集中，每一塊避風向陽的地方，都會住上三五戶人家，或是十七八家，在一些更為寬闊的地方可能居住的就更多了。這些相鄰居住的鄉人們，每遇大凡小事，都會不喊而至，相約著前去幫忙，一股民風純正、互幫互助的田園生活景象在這個村莊里延續著。

我所居住的村子和我們住得比較近的有十余家，平時鄰里之間都是友好相處，不論哪家有事，其余的人家都會抽出一人或幾人甚至全家去幫忙。缺盤子少碗，也是盡管去拿，不用商量。

鄉村里最不缺的就是家家戶戶都有的酸菜，幾乎頓頓都要吃。但是也有的人家突遇酸菜吃完了，而新酸菜又未接上。這時，總會有鄰居給你撈一些過來，或是喊你過去撈。不僅僅是酸菜，有時遇上來客，家中菜又不多，恐待客對人不尊，這時自會有鄰居又給你送上幾樣菜來。

鄉間也常有這家生孩，那家兒子結婚或女子出嫁，老人過生日，孩子考上大學，或是老人去世……，每遇這些喜悲之事，左鄰右舍們也都會相邀前去祝賀和表示哀悼，有錢的人家拿多點，無錢的人家少拿一點，無論拿些什么禮品，但是總不會有人不去，哪怕是平時生活中有些磨擦，此時也都前去，有些積怨也可能就在這樣的場合里被化解了。

農村吃飯有個習慣，就是端個飯碗，邊吃邊串門。但是每走哪家，不管是有無什么菜都要喊你坐坐，這種純樸的鄉風民風多么難得啊!

后來，我離開了農村，也離開了那些鄉鄰，來到了城市居住。在城市里，我沒有住上高樓大廈，仍然住著民房，小院的民房里也住著很多人。這些鄰居們平時各忙各的事，白天有上班的上班，做生意的做生意，下班回家后，各自將門一關，在家各干各的事，平時沒有閑心重溫鄉間的那種民風和傳統。這些生活在城市的鄰居們，有的是自古就生活在城市里，他們的血脈就沒有沾染上鄉間的傳統，而一大部分則是從不同的鄉村走到城市來的，但是平時生活的勞累和緊張快節奏的城市生活，已經淘洗掉了他們鄉間的那些傳統。有些初來乍到，總是不習慣城市的這種生活，仍念念不忘鄉村的那種方式，但是時間一長，也就將自己溶入了這個洪流之中。

一些入住在高樓大廈中的城市人，他們的生活圈子更是狹窄，有些根本就不知道對面的鄰居或上下樓層的鄰居姓甚名誰，或是在哪個單位從事何種職業，更別說是平時交往了，平時出門鎖門，進門關門。失去鄉鄰傳統的城市鄰居們，總感覺到生活中缺少了些什么，有事無事在家看看電視，打打撲克，與鄰人們接觸少了，與外界接觸少了，鄰里間缺乏了交流，缺少了溝通，生活也變得乏味。

從鄉村來到城市生活的我，沐浴過鄉村的民風和傳統，血脈里已浸染了鄉土的氣息和顏色。于是生活在城市的我，無事靜坐在家中的時候，除了讀書、寫作，就是懷念我那純樸、善良、厚道的鄉間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