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談：被時間裹挾

○賀貞喜

有句話說：旅行就是從自己活膩了的地方到別人活膩了的地方去看看。

雖然乍聽之下這話沒毛病，但是持有這樣心態的人，或許是真的沒有體驗過旅行的美好。

我們的旅行，常常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奔赴一個又一個景點，品嘗一下當地特色美食，走馬觀花地拍下一些照片，買點兒紀念品，寫張明信片……在這行程中，時間變得很清晰：幾點集合，幾點出發，幾點到達，幾點用餐，和在學校上課無異，這并不是旅行的初衷。

我是在慶源古村意識到的，我們日常的生活都被時間裹挾了。從嬰兒開始，自己就逐月被記錄生長發育的情況；到達學齡以后，就逐年被考核各科成績；成年以后，常會聽見“都二十五了還沒份正式工作”“都三十了還沒結婚”“都結婚五年了還沒生孩子”……我們的人生仿佛被時間劃分成無數個方格，每個格子里都填好了不知道誰規定的內容。于是生命變得很狹窄，因為它已經被時間限定了。

我從篁嶺出來后，深感游興未盡。在那里，越往人煙稀少處去，越感覺不到時間。抵達慶源古村后，時間的概念完全模糊了。在村里瞎走，沿著一條小河就不會迷路。天一黑，只聽見雨聲，沒有汽車聲、電視聲、手機聲。在古宅里和女主人聊天，完全不知怎么就聊了八個小時，已經凌晨兩點。第二天起來，看見河邊的人在刷牙，也不覺得自己睡了懶覺。

不記得是在哪本書里看過，大腦外側的新皮質負責時間記憶，新皮質越發達，時間概念就越清晰。貓的新皮質就不發達，于是它沒什么時間概念，總是懶洋洋的，因為對它來說沒有昨天和明天，只有今天。人類的新皮質是哺乳動物中最發達的，所以人類把自己關在了時間里面，這是進化的代價。

我真懷疑這古村里的人的新皮質也在漸漸退化，所以他們即使每天過著相同的日子，也不會感到無聊或者抑郁，因為對他們來說，時間只有現在。

問題在于，一個活膩了的人，到哪兒都會覺得了無生趣啊。旅行的意義就是跳脫時間的束縛，充分體驗“此時此刻”。因為此時此刻，永遠是你余生中最新鮮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