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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認領各自的路

2018-11-15 20:08甘肅農業大學
散文詩 2018年12期

甘肅農業大學/厄 魚

搖落的白銀

我乘一支蘆葦,飄至上空??匆娛萑醯氖^,被河流馴服,而一匹大魚卻在其中,像練習死亡一般。

岸的另一側,有人命令群鹿在水面奔跑,向源頭奔跑,源頭埋有夢一般的黃金和青草。

而傍晚的天空下,白鶴在湖畔速寫影評,蜘蛛在練習危險的手藝,龜在水中畫風和水,一聲令下,丁香簌簌落地。

此刻,植種的草木安撫著一顆破碎的心,而木亭的中央我選擇入睡。夢中尋一匹飛翔的老虎,一張藍色的虎皮,不斷燃燒。

我抱著鷹和羊一直守著此岸,有人舉著火和光駛去對岸。

漂亮的孩子,用明亮的手指,指向了一座明亮的雪山,雪的下面是一株春日的桃花。此刻,趁著最后的光,她們選擇開放。有人一直在岸邊疾走,而道路卻視而不見。

燕子是北方尚未公布的謎語,沙子用晚風點兵。而黃昏時,眾人的魚網會退去,盡管晚餐未果,但誰都無法占領此刻。在內心的對面,落日下沉,如同眾人搖落了白銀。

藍月亮

沿著星辰靠近你,讓一切成為可能。

散落的語言開在你我之間,我們都會成為曠野之中的蒲公英,一些誓言從此盛開,那只還在樹枝上的鳥,失去了方向,還是厭倦了飛行?那全身的羽毛多么孤獨。

手持桃花的人,酩酊大醉。那場杏花開放之前的細雨,溫潤如玉。

擁有一畝花朵的蜜蜂熟睡如泥,勤奮的蚯蚓開墾花園,昨日泥土重塑了今日的泥土。

小徑通幽處,我們摸著黑暗行走,到達另一種黑暗的中心。井邊的兩只水桶里裝滿著星星,也有樹枝和我的沉思,極力平衡著指尖的那一滴水,防止思考的傾斜。

那從月光下走出來的那個人,像靜默的小提琴,守口如瓶。從我手指逃走的那一寸月光,散發著幽藍的光。

暗芒

藕在發燙,像你的臉在發紅,我小心翼翼地穿過一片古典的樹林,此時風很輕。一頁又一頁的丁香花瓣輕晃,閃亮的是暗夜的露水。

月光很微暗,幾乎辨認不出席位,鋁質的護攔,已護一座荒園多年,而土地語重心長的指引著花朵。時常,在午夜的風中我們同時想起一些故人。

借著另一片光,我們在燈焰的中心做著真心話的游戲。某些人,注定要活在季節的裂縫深處。就如同我藏在一顆爛蘋果里,始終一個人做著無意義的事。

仿真鹿一直存在。她孤身從夾岸的桃林走來,桃林是不可多得的比喻。時間在與屋檐一起滴水,不過是短跑的游戲。

此時河面是平靜的、幸運的。一只巢里的魚都在睡眠,隱約的岸堤,讓你我的交談微顫,喉嚨干裂。而空氣里什么都沒有發生。

將最后的嗟嘆給流水,我們一起回去,而道路上,我們靠著哪些來存活。

炊煙望

我服下了燕子南去留給我的一段蒼涼的孤獨,也摘得了秋色之中最后一顆蘋果,給母親。抽刀斷水,流水割不斷;登高嘆息,背影被夕陽吻紅。

肩頭上的風開時寬闊,我開始在我呼吸的空氣中做夢。我又將折彎一段黃昏,弧度微如一條嘴角干裂的魚。

暮色容易使一個游子困倦,大多數秋蟬已被催眠,此時的高山和野草鼓瑟吹笙,山上的石頭被秋風朗誦。

對著日落唱歌的那悲壯的嗓子里,有一群牛羊在吃草。深夜的另一些不梳妝的鏡子里,有人獻出憤怒的目光,向月光舉劍走去。

不用議論一個人的荒野,她們的深處塞滿著難言之隱。野草拒絕著腐朽,歸人難歸,而野風依舊猛烈。流水對誰遲緩,誰的痛苦越多,誰的胯下積累的閃電就越多。

鷹在接近黎明,我在靠近鷹。聲音比我們率先抵達,皓月難掩你失敗的痕跡。

黃土的氣息使你體內的一根骨頭蘇醒。曠野多么傲慢,它一直不回答那些父親體內變老的植物。坐在路中央的羊,你從何處而來,望著誰的到來。

雪的猝不及防,毫無意義。

秋天落于野草叢中的核桃,在雪中咳嗽。每只灰雀薄而遲鈍的嘴,讓我對春日的到來充滿戒備。風對任何事物都不避讓,此刻,田野的血色黯淡無光。

一棵光禿禿的果樹在握著棱冰忍耐,一只憤怒的拳頭。落葉也被清理,每當黃昏來時,面容那么孤獨,那么憂傷。

結冰的河水讓我們更加不安,我們伏于窗,對于呼嘯而來的風雪,我們過于弱小。此時。披頭散發的石頭在遠處低吼。

屋頂扶炊煙直搖而上,曠野是一面危險的窗子。

告別田野近旁的春水,告別黃鸝聲中生長的柳枝,告別剛剛那恢復了生機的泥土。我在向路途中的蒲公英追問春來的意義,向飛鳥質問天空中是否有許多鳥也背叛了故鄉。一條毫無根據的蛇在尾隨我,來到不經意的春困中,它的身上纏有羞澀的青草,告訴我勃勃生氣的故里。

對于故鄉的形狀,我更愿說成是一只西北飛舞的蝴蝶。當我回頭時,楊柳依依。

落紅

蟬聲不值一提,撫摸香椿樹的樹皮,會讓一只曾沿湖泊遠走的秋鳥,癡迷在稀疏的秋雨中做夢。

靜默來源于樹木的內心,有人對著天空,將果實深深埋了下去,傍晚我用比喻,而夜晚往往逼我使用排比。落葉一堆,讓我想起“大海是可以原諒的”,那么落葉也值得原諒。

從落葉中分出鷓鴣和野鴿,她們是唯一被秋天深愛過的事物,盡管一些魚尸已早早爛掉,盡管燈火晝夜不分,但我力不足心。白霜向某枝頭聚攏,下一個清晨在果核中蠕動。

每當悲傷時,我就將頭朝向大海,總被紫色的星星關照。

另一種企圖

另一種企圖,在魯莽的高原蘇醒。八千里的原野有八千種秋天,也有八千種形狀各異的悲喜交加,它們是羊群的崩潰,是我無法得知的謎語,那只夢中的老虎終究是我的噩夢。

那只年輕的鷹多么傲慢,避開土地,獨自撞擊著海水一般的天空。它終究會成為孤獨的雨、孤獨的雪、孤獨的石頭。

那道閃電,披頭散發的閃電,帶來的是更多的恐懼,我用閃電的鋒利來打敗我,打敗與我為伍的同類。

啞巴的月亮在高原的屋脊善良無比,和一群善良的、被馴服的馬匹,練習慈悲的語言,螢火蟲般的身體,多么像愛情,碎片的星星是人類各自的良知。

開耕森林的野獸們,不要驚恐,我已經快要靠近你們了。那只遲鈍的松鼠,還在打盹,時間已經太晚了。輕踮草尖的甲殼蟲嘲笑你還沒有一顆完好的松果,而暮色智慧地輕輕遮掩了松鼠面部的驚恐。其實不要恐懼。隱蔽的覺醒告訴我,松鼠還是會死去的。

我們也會和你一樣,像水寂靜地消失,只會給夏天帶來免費的涼爽,而在這原野,不應再爭論關于去留的命題,我們應討論柴米。

鳥兒們,不要在枝頭空鳴了,我們已經夠寒冷了。

我的敘述

入秋,起伏的河水是一匹善良的馬,勞累的琴聲穿腸而過。

我從琴聲中而過,黑色的螞蟻排隊,匯聚成傷口的形狀,寂靜的烏鴉是一位匠人精心雕琢的木屋,大雨是我寫給大地的信,泥土彌漫新鮮。那棵樹上的黃昏是不是給天空我的安慰,精致的樹葉是微笑的心臟,水中沒有欲望的魚早已入睡,不諳世事的是我窗戶邊的花朵,貪婪沉睡。

不僅琴聲勞累,我也勞累了。

白馬,不會再哭三場,死亡不會再被誤認為是謠,只是時間走出了時間,如拳頭般的憤怒和絕望消散了。我曾談起的白馬,也不再馱來高原的雪或原野上皎潔的月光,暮色涂染的草木驚心動魄,攝取黃金一樣的恐慌,也擊穿了晚歸鴿子的誓言。

我也不再猜測雪的含義或不可告人的孤獨,枯枝始終要分開,我們認領各自的路,我請求掌摑著遼闊的景物,掌摑著無數個活蹦的精靈,我的肉體仍然要屬于我的肉體。

葉子下的兩條路,像兩只彎曲的胳膊。

你走你的路,我也走我的路。

我是來自宋朝絲綢之路的那匹駱駝,走路咳血,孤單在羊皮紙上畫著圓圈,徘徊在一扇門外,被喻為寒冷的事物與我為伍,往事如頭發一般散亂,再也沒有談起過故鄉,地上裂開的果核之中,暗藏著一面懸崖。秋天的松鼠抱著陳舊的表在樹上,推算第一場雪的降臨,生病的是孤單的麻雀。我一直練習沉睡的技藝,沉默的本領。為何,那只春天里口銜泥濘的燕子低飛于檐?勤奮筑巢,狀如即將振翅起飛的蝴蝶。

去年秋天里的花椒樹依舊彌漫著木香,周圍空闊,我也應該無限熱愛新的一日,新的事物。在祖父的花園,和肺一樣的土地上,打算種植一畝野葵花,一畝桃花,用陽光澆醒睡眠已久的血,蚯蚓遁于地下,等待食物。事實上,每一種呼吸都是值得的,彌足珍貴。而我們常常擱淺于黑夜之中。

水波不興的黑夜應該有輕泛木舟,水回答著水。

空寂如巷,毫不修飾的夜,毫不費力刪除著我們的聲音。

不久,我的敘述將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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