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視角的中小微企業成長研究

呂貴興，劉興華

（1.濰坊學院經濟管理學院，山東 濰坊 261061；2.濰坊創業大學創業研究院，山東 濰坊 261061；3.濰坊市人力資源管理服務中心，山東 濰坊 261061）

引言

創業是創新和變革的來源，創業與經濟增長和生產力之間在一個長時期（大約為十年）的積極關系（Nystrm2008）。因而，對創業進行支持成為各國普遍的做法。而支持政策的最大的注意力集中在中小企業上，它們被看作當地經濟的競爭優勢和新的貢獻者（Copus，Skuras＆Tsegenidi，2008）。中國近些年來鼓勵創新與創業發展，小微企業發展成為關注的熱點之一。本文通過對中小微企業家的調查分析，力圖描繪中小微企業發展及與創業者特征、創業培訓的關聯，科學設計“雙創”背景下創業培訓方法與內容體系，以期促進中小微企業成長。

一、文獻述評

創業是一種實踐行為，是一門學科，像任何學科一樣，可以學習（Drucker，1985）。作為一種學習方式，培訓是系統地獲取與工作有關的知識，技能和態度的過程，以在組織中以有效和高效的方式執行特定任務（Copus et al.，2008）。政府在培訓和推廣服務方面的援助、政府給予的市場支持、市場準入和互聯網對農村企業家的商業成功極為重要。管理技能不足是小型企業失敗的常見原因，加強管理教育能夠減少小企業的失?。↖brahim&Goodwin，1986）。因此，企業家成功所需的企業家精神、營銷、質量管理、基本會計和技術技能方面的培訓內容受到歡迎，咨詢服務、商業信息和技術知識也受到創業者的高度評價（Sarder et al.，1997）。

如同人的成長過程，創業企業也會呈現不同的發展階段。伊查克·艾迪斯（1979）詳細劃分了企業生命周期階段，生命周期模型直接從企業創立開始研究，完整體現了企業成長過程，為研究新小企業成長提供了一個非常有效的研究路徑（Beverl&Lockshin，2001）。Cardon et al.（2005）將父母視為創業者，以隱喻的方法較為詳細地提出了創業企業受孕、懷孕、嬰兒期、童年、青春期和成熟期的過程階段，并分析了領養和寄養（企業退出）以及失?。鳟a、出生缺陷和嬰兒死亡）等階段。Jo&Lee（1996）利用韓國48家新成立公司收集的數據進行了調查，研究了創業家背景如何與創業初期的表現相關。Cassar（2006）調查了創業過程中的新興企業家機會成本如何影響新企業的預期未來規模，分析了未來的銷售收入如何受到企業家家庭收入、教育和管理經驗的影響，認為擁有較高的家庭收入和更大的管理經驗的個人在五年的時間里有更高的預期公司規模。Ucbasaran et al.（2009）解釋說，過去有經驗的企業家發現了更多的機會，并利用更多的創新機會，創造了更大的財富創造潛力。然而，擁有超過4.5家企業的企業家們卻沒有多少機會。

比較而言，國內從企業生命周期和創業培訓角度對中小微企業成長進行研究的文獻相對缺乏。國外文獻中創業者特征或背景與企業績效的關系有不同的研究結論，值得在國內背景下開展實證研究。在“雙創”背景下，政府主導的創業培訓效果如何體現在中小微企業的成長方面尚缺乏有力的研究支撐。因此，本文的研究重點就在此兩方面。

二、研究設計

1.研究路徑。在文獻研究的基礎上，設計調查問卷，對中小微企業主開展調查，利用變量關聯分析，揭示不同特征的創業者企業在不同發展階段的成長特征，驗證創業培訓的效果，提出支持創業的政策主張。

2.研究假設。如同人在不同的成長階段具有不同特征一樣，企業在不同發展階段也有不同的可以識別的特征和影響因素。目前，學術界關于如何劃分生命周期仍然存在爭議，劃分標準不一。全球創業觀察（GEM）定義創業企業為成立時間不長于42個月的企業，而清華大學中國創業研究中心將建立時間少于5年的企業認定為處于創業階段。姚益龍等（2009）則以企業創立3年之后的銷售收入的趨勢圖依次判斷企業處在成長期、成熟期或衰退期。與此一致或類似的是以銷售額、銷售增長率為標準，其他還有采用留存收益/凈資產（或者總資產）、綜合指標等作為劃分企業生命周期依據的觀點。但在不同的生命周期階段，企業的成長特征具有異質性是普遍接受的一種觀點。學步期的企業處于以銷售為導向的階段，青春期的企業的目標不是更多的銷售額而是更多的利潤。按照我們的理解，剛剛創立的企業的最主要目標是獲取營業收入，青春期的企業利潤也主要來源于不斷增長的收入。因此，以收入為標準來劃分創業企業生命周期可能是合理的，創業企業成長性也因此被定義為企業營業收入的增加。但企業在創立后的不同階段，獲取收入的能力不同，收入水平也不同，如同嬰兒和兒童乃至青少年具有不同的行為能力一樣。依據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企業生命周期階段與創業企業成長性顯著關聯。

創業是一個多階段、復雜的過程，企業成長面臨技術、管理、市場等多方面的影響，低教育程度的創業者由于學識、技能等方面的原因，可能在創業過程中面臨更大的困難，從而影響企業成長。研究發現，希臘婦女從事創業活動的趨勢越來越明顯，女企業家的教育水平似乎相當高，2002年，大學和理工學院畢業生占42.5%，“其他”類別在1992—2002年期間也呈增長趨勢。教育程度低的婦女，即那些只完成普通小學或中學教育的婦女的百分比約為25%。在荷蘭阿姆斯特丹，41%的女企業家接受高等職業教育，35%接受過大學培訓。另一項調查顯示，創業者中大約1/3為女性，而且她們的總體受教育程度高于男性創業者。Jo&Lee（1996）發現，創業者受教育水平越高，行業經驗越豐富，企業利潤就越高。具有管理和高成長經驗（high-growth experience）而缺乏教育背景的創業者，企業盈利能力往往較低。Headd（2003）發現，擁有學士學位可以提高企業的生存能力。依據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1：性別與創業者受教育程度顯著關聯

假設2-2：創業者受教育程度與創業企業成長性顯著關聯

從創業企業業績角度看，Robb＆Watson（2012年）認為，女性所有的企業業績（如四年關閉率、資產報酬率等）與男性沒有差異。Roxanne Zolin＆Michael Stuetzer（2013）在澳大利亞重新開展了由Robb＆Watson（2012）在美國進行的研究，也認為發現男性和女性擁有的企業的成果（results）之間沒有顯著差異。但有研究有力地證明了女性擁有的小公司與男性擁有的小公司在總收入上有所不同，女性所有的企業的年度銷售額顯著小于男性擁有的企業。本文認為，Robb＆Watson文中提到的體制環境的特點、對性別的刻板認識以及資源獲取和成本等因素可能會導致女性所有與男性所有的企業業績出現差異。依據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性別與創業企業成長性顯著關聯。

創業者可能在創業之前有相同的或相關的工作經歷、經驗，這對企業成長有積極影響。先前經驗通過影響個體認知而作用于創業行為，如機會發現、戰略選擇等，從而影響新企業的生存與成長。如美國有限公司500強中，有71%的創業者是在相關領域工作中發現創業機會的（Amar Bhidé，2000）。創業者通過積累多年的豐富經驗，建立了人際關系，擁有實踐經驗，并在其行業、市場和技術方面成就了業績，從而可以大大提高成功的機會。有先前經驗的創業者，基于先前經歷，與顧客、供應商和其他利益相關者建立了一定的社會網絡。社會網絡豐富的創業者更容易整合到充裕的創業資源，新企業在創業初期的績效會更好。依據以上分析，提出下列假設：

假設4：創業者的行業經歷與創業企業成長性顯著關聯。

根據人力資本理論，對知識、技能和能力的投資提高了個人的生產能力。創業培訓和教育是創業活動的促進者，其主要重點是刺激創業活動和業績。薩德爾等人（1997）對孟加拉國161家小企業進行了一項研究，發現接受公共或私營機構資助服務，如銷售、管理教育和培訓，技術、推廣和咨詢的公司在銷售、就業和生產力方面都有顯著增長。通過政府援助獲得的這種培訓和教育對農村企業家取得商業成功至關重要。創業培訓有效地促進了認知和動機方面的成果，從而導致更多的初創企業和更高的業績。依據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5：是否接受創業培訓與創業企業成長性顯著關聯。

三、數據與變量

1.數據獲取。編制問卷，對濰坊創業大學中小微企業家培訓班2017年第二批學員進行調查，共發放問卷150份，收回有效問卷143份。受訪者中44.1%為男性，35歲以下的占58%，高中及以下受教育程度的占42.7%。

2.變量的關聯分析。創業企業營業收入和創業企業運營時間變量的正態性檢驗顯示，兩者均不服從正態分布，且均值代表性很低（標準差大于均值），因此分別按照中位數將兩變量進行二分組。低于營業收入中位數的企業定義為低收入組，高于中位數的定義為中高收入組；低于創業企業運營時間中位數的定義為處于創業期，高于中位數的為成長期?？ǚ綑z驗顯示，兩變量關聯顯著（Pearson Chi-Square=10.034，df=1，Asymp.Sig.（2-sided）=0.002）。創業期的企業獲取低收入的概率顯著高于成長期企業，差距為26.4個百分點，獲取中高收入的概率則相應顯著低于后者。

按照清華大學五年以內的企業屬于創業階段的界定，將企業存續期按照五年重新劃分為兩個階段，并與營業收入進行交叉分析。結果顯示，兩變量仍然存在顯著關聯（Pearson Chi-Square=14.987，df=1，Asymp.Sig.（2-sided）＜0.001），創業期的企業獲取低收入的概率顯著高于成長期企業，差距則擴大到34.1個百分點。假設1得到驗證。

上訴兩個分析的區別在于生命周期的劃分標準差別，后者比前者長一年（被調查企業存續期中位數為四年），但條件概率差值的擴大意味著即使考慮更長的創業期，企業獲取中高收入的概率也沒有提高，意味著在五年以內的時間里，創業企業仍處于提高收入的困難期。從這個分析角度和創業期企業主要目標是獲取營業收入的假定看，以五年為限劃分創業期仍有一定證據說明其不足。

數據顯示，受訪者中女性占比55.9%，明顯高于有關研究中女性創業者占比。將受教育程度劃分為是否接受高等教育兩個組?？ǚ綑z驗顯示，性別與受教育程度兩變量顯著關聯（Pearson Chi-Square=4.353，df=1，Asymp.Sig.（2-sided）=0.037），女性創業者受過高等教育的概率顯著高于男性創業者17.4個百分點，假設2-1得到驗證。

卡方檢驗顯示，創業者的受教育程度與企業營業收入等級水平沒有顯著關聯（Pearson Chi-Square=0.958，df=1，Asymp.Sig.（2-sided）=0.328）。計算高中及以下、大學本?？萍耙陨希ê喜祿┙逃潭仁茉L者企業的發生比之比（Odds Ratio）為1.40，說明未接受高等教育的創業者企業獲取高收入（更具成長性）的可能性比接受高等教育的創業者企業小，但在統計上不顯著，假設2-2沒有得到驗證。

卡方檢驗顯示，性別與企業成長性兩變量沒有顯著關聯（PearsonChi-Square=0.355，df=1，Asymp.Sig.（2-sided）=0.551）。女性比男性創業者的企業獲取中高收入的概率高4.9個百分點，但在統計上并不顯著。從樣本創業者特征和企業營收角度分析，假設3沒有得到驗證。

卡方檢驗顯示，行業經歷與企業成長性兩變量沒有顯著關聯（Pearson Chi-Square=0.690，df=1，Asymp.Sig.（2-sided）=0.406）。兩二分類別變量的發生比之比（OR）為0.75，意味著有行業經歷的創業者企業獲取低收入的可能性比沒有行業經歷的創業企業低，但這個差距在統計上并不顯著，假設4沒有得到驗證。

受訪者接受過較為系統的創業培訓的占40.6%，其中培訓后評價“很有幫助”和“有幫助”的占60%和28%，顯示了創業培訓的必要性?？ǚ綑z驗顯示，是否接受系統的創業培訓與企業成長性顯著關聯（Pearson Chi-Square=4.892，df=1，Asymp.Sig.（2-sided）=0.027）。參加過系統的創業培訓的創業者企業獲得中高收入的概率顯著高于沒有參加培訓的創業者企業約18.7個百分點。創業培訓對企業成長有顯著影響，由于參加了培訓，他們能夠更有效地管理自己的企業，假設5得到驗證。

3.其他主要分析結論。假設5得到驗證，說明從樣本角度看，培訓是有價值的。本調查主要表現在通過培訓提高了創業意識和創業精神（69.6%）、理清了創業思路（68.1%）、提高了創業技能（58.7%）。這與有關調查的分析結論是相近的。研究發現，通過培訓，參訓者認為了解客戶需求，能夠為企業制訂營銷計劃，并能夠制訂業務計劃。由于培訓，人員能夠銷售產品，并對業務交易進行日常簿記。由此，受訓者能夠有效地管理自己的企業。

培訓時主要采用的教學方法依次是：創業理論學習、成功的創業者的講座、到成功的創業企業去參觀、小組沙盤模擬創業過程、創業計劃設計、路演。從形式上看，創業培訓已經逐步擺脫了單純的課堂授課方式。

受訪者認為組織運營的重要方面前五位的依次是市場營銷（52.5%）、溝通效率與質量（45.4%）、資本籌措與資金成本（44.7%）、人力資源管理（27.7%）、執行能力（24.8%），然后是戰略制定（18.4%）、技術研發（18.4%）、法律事務、財務會計等。創業期和成長期的企業頻率差距（創業期個案百分比-成長期個案百分比）較大的是：溝通效率與質量（-12.8）、財務會計（13.5）、執行能力（15.7），意味著對不同生命周期階段的企業運營管理的認知存在差距。當前，創業企業運營中表現最差的是市場營銷（56.6%）以及資本籌措與資金成本管理（22.6%）。52.6%的創業期企業主認為市場營銷是最差的運營表現，成長期企業則為61.2%，一定程度上說明隨著企業進入成長期，營銷管理具有更重要的地位。

四、結論與討論

1.充分認識創業培訓的價值，精心組織創業培訓。如文獻所言，創業是可以學習的。作為學習的一種方式，創業培訓對創業企業營收或成長性產生顯著影響，因而應充分認識創業培訓的價值。創業者可以通過系統培訓，熟悉或掌握企業運營與管理的技能，并通過培訓擴寬自己的社會網絡。這對企業成長是非常重要的。

2.精心設計創業培訓內容體系。假設1得到驗證，說明樣本企業遵循了企業發展的一般規律。但從樣本看，被調查者認為最重要的組織運營內容是營銷，但營銷一直很糟糕，經常被認為是小企業面臨的一個問題（Kader et al，2009）。中小微企業獲取收入的營銷能力得不到提升，就無從談起更多的利潤和持續的投入以促進企業成長。按照生命周期的一般理論，成長期的企業更明顯的一個標志是營收的迅速增長。提升營收水平可以從找到更大的市場、突出差異化賣點、了解顧客需求以把握買點、形成鮮明的持續的定位和合理的顧客可以接受的價格水平等途徑實現，因此，創業培訓的營銷管理應該從電子商務、競爭戰略、定位理論、定價策略等方面設計具體的培訓內容。根據筆者的經驗，內容應把握通俗易懂和可以解釋營銷現象兩個特征，如定位理論可以參照杰克·特勞特和艾·里斯的相關觀點進行設計。要注意更多地使用本土中小企業案例展開培訓，不講或少講有關國有大企業和跨國企業的案例，這些案例很少有非常適合中小企業的培訓內容。

3.設計調動創業者參訓積極性的培訓方式。Rasmussen&Sorheim（2006）認為，創業培訓傳統上側重于教授個人，但許多舉措越來越注重行動，強調邊做邊學。瑞典5所大學的案例表明，創業教育的重點不是在課堂環境中教授個人，而是在小組環境和網絡環境中開展邊干邊學活動。走出課堂與成功創業者共同研討、在線學習等多樣化的創業培訓形式在現實中越來越常見，其中在線學習的好處是通過降低旅行成本和工作場所停機時間來降低成本。因而在創業培訓中，不可忽視在線學習作為教學首選環境的出現。通過在線學習，可以向更多的中小企業者提供創業培訓方案。一種新型的在線學習方式是創業游戲，包括基于PC端和移動端的。早在1994年，美國有超過200個商業游戲被接近9 000名教師在1 700多所高校使用。從創業培訓或教育角度看，嚴肅游戲是“沒有娛樂、享受的游戲”，或者說“一場嚴肅的游戲是一場游戲，教育是首要目標，而不是娛樂”。嚴肅游戲在歐洲的代表當屬ENTRExplorer項目。根據筆者的經驗，嚴肅游戲比休閑游戲更適合開展創業培訓。在創業過程的相應環節提供要實現的商業目標和相應的理論要點是非常值得借鑒的做法，如在ENTRExplorer項目的第三級，學生將學習如何識別和按照品類進行產品分類。這個級別首先明確了與創建新產品和新服務相關的概念。然后，它要求用戶按照便利品、選購品和特殊品等類別組織產品項目。在此基礎上，游戲提供了科特勒（2003）提出的四條路徑。筆者認為，這種在游戲中學習理論的方法屬于典型的“干中學”，將明顯提高參訓人員的學習興趣和收獲。

4.關注培訓效果。本研究的內容之一是創業培訓與創業企業成長的關系，或者說關注創業培訓尤其是政府主導的創業培訓的效果。不同類型的創業企業成長性差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培訓績效，我們認為這是比較好的一個評價指標。政府主導的培訓機構應注重研究影響培訓績效的因素，不斷提升培訓效果。

結語

本文利用調查數據，從創業視角對中小企業成長進行了探討。需要注意的是，關于企業成長的衡量指標，本文采用了營業收入作為衡量指標，與國外有些文獻中采用雇員人數有所不同，因此在閱讀有關結論時應注意辨別。

創業視角的中小微企業成長研究有其他研究視角，有關研究發現，創業自我效能支持創業培訓對激情的長期積極影響。培訓后保持高度熱情最終會帶來業務創新，促進企業成長。但培訓參與者如何在培訓后獲得并保持高度熱情，以及熱情如何轉化為長期的業務創造還值得深入研究。有行業經歷意味著創業者可能采取連續創業和組合創業的行為，這在本研究中尚未體現，也是未來的一個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