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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斡爾族薩滿教的疾病觀△

2018-12-19 06:31劉榮馨伊樂泰
中國民族醫藥雜志 2018年10期
關鍵詞:達斡爾薩滿教達斡爾族

劉榮馨 伊樂泰

(1.內蒙古自治區精神衛生中心,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2.內蒙古自治區中醫醫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0)

達斡爾族是我國少數民族之一,主要聚居在內蒙古自治區、黑龍江省以及新疆維吾爾族自治區。薩滿教是達斡爾族的傳統宗教信仰,在歷史上為達斡爾人提供了處理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身關系方面的世界觀依據。作為薩滿教神職人員的薩滿在擔負消除災禍和祈求生產豐收外,還曾擔負祭神治病的社會職能。那么,達斡爾族薩滿教對于疾病又擁有怎樣的認識?學界對于這一問題尚無專門和全面的探討?,F謹據現有田野調查資料,對這一問題給予初步的梳理。

1 關于病由的認識

達斡爾族薩滿教信奉萬物有靈論,主張神靈主宰著人類生產生活的一切活動,而人類的健康與疾病也自然被包含于其中。據卜林先生的追憶,達斡爾族薩滿教依據神靈對人類施予的作用,將其劃分為對人施予保護的“正神”(益神)和“附體纏身折磨人”的“邪神”(惡神)兩類,又依據神靈所處空間,將其劃分為“道吐里格”(內神或家神)“博迪格”(外神)“何日格”(野外神)三類?!暗劳吕锔瘛卑ㄊ献迳竦绕綍r在家庭里供奉的祖神,“博迪格”包括“騰格日·巴爾肯”(天神)等保護人類安全和生產的神靈,而“何日格”則是指有害于人類的成了精靈的野生獸禽神(如熊、狐、蛇等神)。達斡爾族薩滿教還認為,人們在家園受到祖神的保護,在野外則受到外神的保護。據此,可將達斡爾族薩滿教中的“道吐里格”和“博迪格”歸之于所謂“正神”范疇。而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看來,“何日格”是有害于人類的神靈,因此應屬于所謂“邪神”的范疇。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看來,使人患病是“邪神”“附體纏身折磨人”的方式之一,因此,“何日格”的作祟,自然就成為了達斡爾族薩滿教有關疾病病由的重要解釋之一。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的世界觀中,所謂的“正神”也并非與人類的疾病毫無任何聯系。仍據卜林先生的追憶,達斡爾族薩滿教認為,人們在野外的生產生活受到“博迪格”的主管,如果違背了“博迪格”則會遭受懲罰。而砸毀供奉祖神的廟宇等對神靈不敬的行為也會受到祖神的懲罰。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看來,使人患病是神靈懲罰人類的方式之一。因此,正神的懲罰也就自然成為了達斡爾族薩滿教有關疾病病由的另一重要解釋。

綜上可見,神靈的作祟或懲罰,成為了達斡爾族薩滿教有關疾病病由的重要解釋。有關達斡爾薩滿教的其他田野調查也充分說明了這點。如,據池尻登的見聞,達斡爾族薩滿教的祭神治病通常包括“查病、請神”的環節。在這一環節,薩滿在降神后會“問訊病人是否對娘娘、土地神、對老爺、胡仙等神有過不敬行為或祭祀不勤的行為?有無受到各方諸神如山神、河神、吊死的怨魂作祟的記憶?發問時假如病人身體顫動,那就是受到了該神和精靈的作祟,……?!笨梢?,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的世界觀中,人們患病的原因一般會被歸之于神靈的意志,而娘娘神、土地神、對老爺、胡仙、山神、河神、吊死的怨魂等的作祟或懲罰,皆被視為人們患有某種疾病的原因。又如,關于圖木爾薩滿的傳說稱,回家探親的女子途中借宿人家,夜晚起夜因懼怕主人家的狗而未出房屋,對著灶坑小便,結果惹怒神靈,導致了神經錯亂。

除神靈的作祟或懲罰,這一有關人類患病病由的表層解釋外,相關田野調查也揭示了達斡爾薩滿教有關神靈何以會作祟或懲罰的部分更為深層次的解釋。這包括如下幾個方面:

1.1 神靈為尊享眾人的供奉而作祟,使人患病 達斡爾族薩滿教中存在很多為人們所普遍供奉的神靈。那么,這些神靈有著怎樣的由來?它們為什么會被人們所普遍供奉?神靈為尊享眾人的供奉而作祟,使人患病,成為了達斡爾族薩滿教所給出的常見解釋之一:①“霍列力·巴爾肯”(動物神)是達斡爾人在歷史上普遍供奉的神靈。在有關達斡爾人供奉“霍列力·巴爾肯”的由來的各種傳說中,不乏該神作祟使人患病,要求人們供奉的傳說。如,傳說稱,南屯登特科莫昆和滿那莫昆的青年們在伊敏河洗澡時發現樺樹皮小箱,引發爭奪。登特科莫昆的青年們奪得小箱并打開察看后,認為是不吉利的物品,按原樣扔回。結果,小箱停頓在河中不動,同時登特科莫昆的多個年輕姑娘開始神經錯亂,經雅德根占卜得知是小箱作祟所致,遂將小箱撈出后予以祭祀。這成為了登特科莫昆祭祀“霍列力·巴爾肯”的由來。另一傳說稱,一位達斡爾人從森林中的撮羅子里帶回了一個樺樹皮簍子,回家后發現所裝為麻羅偶像,便扔在了野外。這導致其家人開始經常鬧病,無奈開始供奉了麻羅。②“霍卓爾·巴爾肯”(祖神)是達斡爾族多以莫昆或哈拉為單位供奉的神靈。在各氏族的傳說中,其“霍卓爾·巴爾肯”(祖神)大都是含怨致死者的靈魂顯靈作祟,最終被人們加以供奉的。而使人患病則被認為是這些靈魂作祟的具體表現之一。如,有關莫爾丁哈拉阿爾哈昌莫昆的祖神——“都博淺霍卓爾”由來的傳說稱,未婚先孕的少女迫于叔父們的追趕,投江自盡,其靈魂使鄂嫩哈拉和莫爾丁哈拉的人們經常鬧病,從而被所述2個哈拉的人立為“霍卓爾·巴爾肯”。又如,有關孟爾丁“額托姑”(孟爾丁祖母)由來的傳說稱,瘋癲婢女被不堪其擾的孟爾丁哈拉7個莫昆人們處死后,其冤魂使人患病死亡,遂被孟爾丁哈拉的人供奉為“霍卓爾·巴爾肯”。再如,關于郭博勒哈拉莫熱莫昆的祖神——“奶尼太提”巴爾肯由來的傳說稱,被雷擊身亡的母女的靈魂使其莫昆的人們經常因患病而死亡,從而被供奉為“霍卓爾·巴爾肯”。③“巫西·巴爾肯”是達斡爾人在歷史上又一較為普遍供奉的神靈。有關其由來的傳說稱,“巫西·巴爾肯”本是嬰兒的怨魂,因其是私生子而被其母親殺死。當這一怨魂遇到成精的狐貍和鼬鼠后,靈驗大增,使人患病,遂被人們加以供奉。

值得指出的是,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的世界觀中,神靈除直接作祟于眾人,使之患病,以達到被眾人供奉的目的外,還存在通過使某人神經錯亂,以傳達其尊享眾人供奉意愿的情況。如,有關鄂嫩哈拉霍卓爾雅德根的傳說稱,鄂嫩哈拉在遷徙途中有兄弟2人失蹤。其后某日,該族人進山狩獵時,忽然其中一人神經錯亂,并告知大家,失蹤兩兄弟被雷擊身亡,要求被供奉為“霍卓爾·巴爾肯”。

1.2 薩滿的神靈選中薩滿繼承者而使之患病 達斡爾族薩滿教認為,薩滿去世后,會有新薩滿成為已故薩滿的繼承者。但薩滿繼承者并非是出于個人的意愿而成為薩滿的,而是已故薩滿的神靈選中的結果。而被薩滿的神靈選中的重要征兆之一,就是久病不遇或神經錯亂。在現有田野調查中,這方面的事例頗多。如:黃格薩滿在患嚴重的瀉痢病后轉為長年的神經錯亂,經薩滿祭神占卜,被認為是被薩滿神靈選中所致,許愿當薩滿后疾病痊愈;楊文生薩滿因年輕時患病數年,頭幾胎孩子相繼死亡而成為了薩滿;徐薩滿因28歲時神經失常,久治不愈而成為了薩滿;敖仁薩滿因患病3個多月而成為薩滿;鄂國永因迫于疾病纏身而當了薩滿;平果薩滿因10余歲起精神失常,后患結核病,無奈成為了薩滿;多鐵保薩滿在高中時因體弱多病不得已退學,后經薩滿的指點成為了薩滿;何興在20歲時因精神失常而成為了薩滿。

1.3 薩滿的神靈懲罰薩滿使之患病 作為薩滿教的神職人員,薩滿擔負著治療疾病的重任。但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的觀念中,薩滿有時也會難逃疾病的困擾。其中,因不從事宗教活動而遭受其所供奉神靈的懲罰,便成為了薩滿患病的緣由之一。如,在上個世紀90年代的田野調查中,曾為薩滿的被訪者鄂國永寧愿被其神靈懲罰鬧病,也決意不再從事宗教活動。在訪談中,他甚至不愿談與薩滿有關的事情,原因則是怕其神靈找其麻煩。

綜上可見,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看來,使人患病成為了神靈表達其意愿,實現其目的與意志的重要手段。這正成為了人們患有某種疾病的緣由。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在達斡爾薩滿教看來,神靈作祟并不是人們患病的充分必要條件,除神靈作祟外,人們也會因其他病由而患病。據現有田野調查資料,這主要包括如下兩個方面:①少兒患病會有其特殊原因。少兒是一個較為特殊的群體。達斡爾薩滿教對于這一特殊人群的病由有著較為特殊的理解。除神靈作祟外,達斡爾薩滿教還認為,小孩鬧病,是因其靈魂離開肉體到處游蕩所致,因此,要舉行“蘇木蘇勒其貝”儀式予以追魂。②薩滿患病有時會有其特殊原因。除前述薩滿因其所領神靈的懲罰而患病外,在達斡爾族薩滿教中還存在有關薩滿患病病由的其他解釋。這類解釋認為,如果薩滿的神靈被玷污,會使薩滿患病。如,有關嘎胡查薩滿的傳說稱,嘎胡查薩滿在與妖怪的搏斗中,其神衣衣袖上被濺上了一些妖怪的血(這被認為是其神靈被贓血所玷污),致使其經常生病而死去。

2 關于疾病癥狀與病由關系的認識

以神靈的作祟或懲罰致使人患有某種疾病這一有關病由的宗教性解釋為基礎,達斡爾族薩滿教將判定具體由哪一神靈作祟或懲罰致病,作為其祭神治病過程中的必要環節。由現有田野調查資料可知,達斡爾族薩滿判定致病神靈的手段可謂形式多樣,包括:燒狍子肩胛骨觀其裂紋進行占卜、手握斧頭進行占卜(每說一個神靈的名字就舉一下斧頭,認為說到作祟神靈的名字時,斧頭會被輕易舉起)、“索羅貝”(在夢中接受所供神靈的啟示)、根據病狀及脈搏特征進行判定等。而據前引池尻登所見,達斡爾族薩滿教祭神治病“查病、請神”環節的目的也正在于,探查患者患病根源,了解使患者患病的神靈的情況。

值得注意的是,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祭神治病的宗教活動中,已經出現了將不同疾病的癥狀及脈搏特征與不同的神靈作祟聯系在一起的傾向。如,認為“博果勒·巴爾肯”(動物神)和“敖雷·巴爾肯”(成精的狐貍、鼬鼠,布特哈地區)作祟致病時的癥狀多為使人神經錯亂,而忽冷忽熱、昏迷不醒,則被認為是山神等外路神作祟所致。這種將不同的疾病癥狀及脈搏特征與特定神靈聯系在一起的傾向,顯然需要以有關疾病癥狀及脈搏特征的必要認識作為基礎。這表明,達斡爾族薩滿教對不同疾病的癥狀和脈搏特征已經積累了一定認識。其實,達斡爾族薩滿教有關疾病癥狀的認識,還表現在其有關疾病的指稱方面?,F有田野調查表明,達斡爾族薩滿教對各類疾病給予了不同的指稱,如“喜格諾彥扎日嘎勒”(天花)“烏其肯諾彥扎日嘎勒”(麻疹)等。這些有關疾病的不同指稱顯然需要以有關疾病癥狀的認識以及在此基礎上所進行的對于不同疾病之間的有效區分,作為其認識前提。遺憾的是,由于調查所限,我們對達斡爾族薩滿教有關疾病癥狀的認識情況所知甚少,而對于其有關疾病脈搏特征的認識則更是一無所知。這些理應成為日后相關田野調查的必要內容。

將不同的疾病的癥狀及脈搏特征與特定神靈聯系在一起的傾向,體現了達斡爾族薩滿教對其疾病觀所進行的系統化、體系化的努力。這一努力還體現在將不同人群患病的病由歸之于不同神靈作祟方面。如,達斡爾薩滿教認為,“巫西·巴爾肯”主要給孕婦和幼兒招災,等等。不過,達斡爾族薩滿教疾病觀的這種系統化、體系化的傾向并不十分徹底。如,達斡爾族薩滿教認為“博果勒·巴爾肯”“敖雷·巴爾肯”等多種神靈皆可使人神經錯亂。同時,同一個(組)神靈也可使人患有不同的疾病——前述黃格薩滿在成為薩滿的征兆正說明了這點。

3 關于疾病治愈的認識

在判定具體由哪一神靈作祟致病后,達斡爾族薩滿教一般會舉行相應的儀式,以治愈疾病。達斡爾族薩滿教治愈疾病的儀式形式復雜多樣,但其主旨皆在于,借助神靈之力,安撫或驅逐作祟神靈。據烏力斯·衛戎的調查,達斡爾族薩滿所承擔的疾病治愈儀式可分為祈禱和跳神兩類。達斡爾族薩滿教將治愈疾病的祈禱儀式統稱為“拜特勒貝”?!鞍萏乩肇悺卑ā疤責峁爬铡ぴ悺焙汀疤責峁爬铡げ閹炖肇悺眱蓚€步驟。前一步驟旨在通過某些特定具有象征意義的儀式,為薩滿神靈下凡治病和為作祟神靈遁去指引方向。后一步驟則旨在斷絕作祟神靈的返回道路。達斡爾族薩滿教治愈疾病的跳神儀式則主要是針對重癥患者進行的。在跳神儀式中,薩滿除借助自己供奉的神靈驅除作祟神靈外,還會使用“塔仁”(向病人噴吹仙氣)、用銅鏡抹擦患者患處、“走鍘刀”“踏鐵鞋”等巫術進行驅魔。而據池尻登所見,達斡爾族薩滿在判定由哪一神靈作祟后,這一神靈“若是附在薩滿身上的神的話,便立刻祈求給予寬恕,要是其他神靈和精靈作祟,薩滿就通過自己的神向他們進行撫慰或者強迫他們退走,并指示病人定要供獻必要的犧牲和貢品”,進而進行祭祀。除上述治愈疾病的專門儀式之外,達斡爾族薩滿教中還存在其他多種被認為可祛除疾病的儀式。有關達斡爾薩滿教部分可祛除各類疾病的儀式的具體情況,詳見表1。

表1 達斡爾薩滿教部分可祛除疾病的儀式簡表

值得指出的是,在治愈疾病的過程中,達斡爾族薩滿教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形成了將不同疾病(或患病人群)歸之于不同的神靈主宰的觀念。有關達斡爾族薩滿教將不同疾病(或患病人群)歸之于不同神靈主宰情況及其相應的祭祀方法,詳見表2。

表2 不同神靈主宰不同疾病(或患病人群)情況及其祭祀方法

與將不同疾病的癥狀及脈搏特征與特定神靈聯系在一起的傾向相同,在疾病治愈過程中將不同疾病歸之于不同神靈主宰的觀念,同樣反映了達斡爾族薩滿教對其疾病觀所進行的系統化、體系化的努力。當然,這一努力同樣并不徹底,神靈與疾病之間未能形成完全的一一對應關系:對于同一疾病的治愈,在達斡爾族薩滿教中存在將其歸之于多種神靈主宰的情況。如,“奧蔑·巴爾肯”“多羅?霍得”和娘娘神都被認為具有保佑少兒的神力;同時,在達斡爾薩滿教中也存在同一神靈主宰多種疾病的現象。如,“騰格日”(天)等神靈則可以祛除任何種類的疾病(參見表1)。

4 神職人員的分化與疾病的關系

在歷史發展過程中,達斡爾族薩滿教神職人員已經出現了分化現象。據莫日根迪先生的調查,達斡爾薩滿教的神職人員可分為兩類,一類為領有神靈的雅德根和斡托喜(亦音譯為“斡托西”),另一類則為沒有神靈的巴日喜(亦音譯為“巴爾西”)和巴格奇(亦音譯為“巴格其”)。烏力斯·衛戎先生的調查結果則與此有所不同。據他的調查,達斡爾人將能夠治病、祈禱、正骨和助產的薩滿教神職人員統稱為“雅德根”。在雅德根中,等級最高者為“嘎日曾·雅德根”,即被承認的薩滿,而擁有特殊專長的“布圖·雅德根”則等而次之,其中,“布圖·雅德根”中又包括斡托西、巴爾西、巴格其、巴列沁4類神職人員。上述調查結果的不同首先表現在對于“雅德根”一詞的理解方面。在莫日根迪先生的調查中,“雅德根”專指以祖先神為其主要神靈的神職人員,即“霍卓爾·雅德根”,而在烏力斯·衛戎的調查中,“雅德根”則泛指達斡爾薩滿教的各類神職人員。這一不同體現了被調查對象對于薩滿教神職人員的不同理解。但不管怎么說,我們可以認為,“雅德根”一詞可分為廣義和狹義兩種不同的理解。其廣義的理解泛指達斡爾薩滿教的各類神職人員,而其狹義的理解則專指達斡爾族薩滿教神職人員中的某一類。這種不同理解在研究者中亦有所體現。如,騰紹箴和蘇都爾·董瑛遵照了莫日根迪的觀點。而滿都爾圖先生和毅松先生也是從狹義上理解“雅德根”一詞的,與莫日根迪先生有所不同的是,2人認為,“雅德根”中除以祖先神為其主要神靈的“霍卓爾·雅德根”外,還包括了領有其他神靈的一般雅德根。本文則遵照了滿都爾圖先生和毅松先生的理解。

在莫日根迪先生和烏力斯·衛戎的上述調查結果中,所表現出的另一個不同則在于對于達斡爾族薩滿教神職人員的分類方面。而滿都爾圖主編《中國各民族原始宗教資料集成:達斡爾族卷》的分類則又與上述兩位先生的調查結果有所不同。鑒于《中國各民族原始宗教資料集成:達斡爾族卷》所涉及的調查范圍更為廣泛,故本文遵照了這一文獻的分類。據滿都爾圖先生的調查,在達斡爾薩滿教中,人們將薩滿統稱為“雅德根”。依據其所供奉神靈的不同,可將雅德根劃分為以祖先神為主要神靈的“霍卓爾·雅德根”和以外來神為主要神靈的“博迪·雅德根”兩類。而依據其身世和資歷的不同,則又可將雅德根劃分為“嘎日曾·雅德根”和“布圖·雅德根”兩類。其中,前者為舉行過領神儀式的薩滿,而后者則為未經過領神儀式和正式訓練的薩滿。除上述有關雅德根的分類外,依據其在宗教活動中所擔負職責的不同,又可將達斡爾族薩滿教中的神職人員劃分為斡托西等多種。關于在因宗教活動中所擔負職責不同而出現的達斡爾族薩滿教神職人員的分化情況,詳見表3。

表3 因宗教活動中所擔負職責不同而出現的達斡爾族薩滿教神職人員分化情況

續表3 因宗教活動中所擔負職責不同而出現的達斡爾族薩滿教神職人員分化情況

綜上可見,達斡爾族薩滿教神職人員的分化大致遵循了如下3個發展脈絡:①雅德根以其所領神靈和是否經歷相關儀式與培訓而分化為不同的雅德根。如前所述,雅德根以所領神靈的不同而分化為“霍卓爾·雅德根”和“博迪·雅德根”,以是否經歷相關儀式而分化為“嘎日曾·雅德根”和“布圖·雅德根”。②基于宗教祭祀活動中的分工,分化出專職人員。巴格其和扎列一般并無所領神靈,而是在宗教祭祀活動中承擔雅德根助手的職能,分別負責禱告和答對附和。而歐克則負責為病人進行占卜。這可以視為,在歷史發展過程中,達斡爾族薩滿教因宗教活動職責的專門化而出現的宗教祭祀人員的分化。③基于主治疾病種類而出現的職能分化。由“表3”可見,斡托西主要負責治療天花等疾病的宗教活動,巴爾西負責治療疥瘡、骨折等皮膚病和外科病的宗教活動,而巴列沁則主要負責接生。這可以視為,在歷史發展過程中,達斡爾族薩滿教因主治疾病的專門化而出現的神職人員分化。

值得指出的是,在上述因主治疾病的專門化而出現的神職人員分化,體現了達斡爾族薩滿教有關疾病的認識,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達斡爾族薩滿教對其疾病觀所進行的系統化、體系化的努力。如,由“表3”可見,斡托西的主要主治天花等疾病,其所領神靈為娘娘神,而娘娘神在達斡爾族薩滿教中則正是主管天花等疾病的神靈。當然,與達斡爾族薩滿教對其疾病觀所進行的其他系統化、體系化的努力相同,這一努力也并非十分徹底。這突出表現在所述各類神職人員——斡托西、巴爾西、巴列沁皆與娘娘神存在一定聯系等方面。

5 結束語

在歷史上,薩滿教曾擔負為達斡爾族人民治愈疾病的重要職責。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達斡爾族薩滿教形成了其獨具特色的疾病觀。達斡爾族薩滿教的疾病觀涉及有關疾病的諸多方面,內容包括病由觀、疾病癥狀觀、疾病治愈觀等豐富內容。達斡爾族薩滿教的疾病觀同時還表現出了一定系統化的傾向。這一系統化傾向以神靈作祟致病的病由觀為基礎,試圖將不同的疾病及其癥狀表現歸之于特定神靈,并主張在治愈疾病時供祭這一特定神靈。達斡爾族薩滿教疾病觀中的系統化傾向,雖然并不十分徹底,但卻對達斡爾族薩滿教的發展產生了一定影響。在達斡爾族薩滿教中甚至出現了以這一系統化傾向為基礎的神職人員分化現象??梢?,這種系統化傾向在達斡爾族薩滿教疾病觀中的重要地位。

備注:本文的撰寫得益于《中國各民族原始宗教資料集成·達斡爾族卷》對于達斡爾族薩滿教相關資料的搜集和整理。在此謹對編者的工作表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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