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橘貓的契約

哈藝臻

我曾經養過一只貓，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今天學習巴金的《小狗包弟》時，我又想起了那只橘黃色的貓。小狗包弟倘若能聽到巴金的懺悔，我想我的橘貓也應該能感應到三年多來我的歉意和祝福。

小時候，我一直渴望有一只貓，乖巧伶俐，陪伴我左右?？墒怯捎诜N種原因，一直未能如愿。在我上六年級的時候，也許是幸運之神眷顧，有一天，我在樓下遇到了一只小貓，一只彷徨的橘貓。這只貓像是剛出生不久，我蹲下來向它伸出手時，它竟然沒有驚懼地跑開，而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后猶猶豫豫地伸出了一只爪子。當它爪子上冰涼的感覺傳達給我時，我們兩個的靈魂似乎在那一瞬間吸引在一起，我感覺它就是來完成我和貓的那份契約的。我很激動地將它攬過來抱在懷里，自此我便有了一只貓。

橘貓的鼻尖和胸脯呈雪白色，是極漂亮的點綴，四爪踏雪，十分俊俏，實在討人喜歡，我給它起名叫虎子?；⒆佑袝r臥在窗臺上，出神地望著窗子外面，悵惘許久，不知所想;有時它弓起背坐在我的書桌上做沉思狀，像一個高深莫測的哲學家;有時它跳上沙發，伸出前爪試圖捕捉那嚶嚶嗡嗡的蒼蠅;有時它把姥姥的毛線團藏到床底下，又踢出來，滿地編織毛線網，頑皮至極。

也許是因為我馬上要小升初了，每天忙于學業，與虎子嬉戲的時間漸少，怠慢了它;也許是因為爸爸常在家里做工作，我不在家時就由爸爸照看它，它似乎更親近爸爸?；⒆佑袝r趴在爸爸的腿上曬太陽，晚上總想蜷縮在爸爸的被窩邊，趕也趕不走。有一次它竟然爬上爸爸的背，匍匐在爸爸肩頸處不下來，隨爸爸身體的動彈而晃悠著，我簡直要嫉妒死了。

我總想讓這個可愛的小生靈與我親近點，就省下零花錢為它買火腿腸和各種貓糧，給它洗澡，用爸爸買給我的牛角梳和桃木梳給它梳理毛發，給它吃旺旺雪餅……這么做，只想讓虎子在我做作業時能臥在書桌旁陪伴我，能在我睡覺時也蜷縮在我的身邊親近我?？墒?，虎子像是與我很生疏，即使我硬把它抱在懷里，它安穩一會兒還是會逃開的。它餓了的時候，偶爾也會來蹭蹭我的腿，但吃飽就會離我而去。我感覺橘貓和我之間有一層厚障壁，使它終不能和我親密無間。我百思不得其解，時常為此悶悶不樂。

春天來了，樓下樹林間的小貓輪流地唱小夜曲，我家虎子也一天天地煩躁起來，對樓下的貓叫充滿了顧盼，上躥下跳，有時叫聲凄厲。我只好充當月老，帶著橘貓下樓約會。出了樓門，它先是縮頭縮腦地、躲躲閃閃地藏在汽車底下，怎么叫也不出來。過上一會兒，它竟然從車底下躥到旁邊的垃圾箱上，縱身上樹，跳上房頂后便不見了蹤影。

我沒找到它，沮喪地回家了，以為把它丟了，擔心難過了一整夜。早晨聽到抓門的聲音，開門一看，虎子渾身臟兮兮地回來了，竟沒有一絲愧疚。自那以后，家里便再也關不住它了，一有機會它便溜出家門，逃之夭夭。有時半天，有時一天。終于有一次，它一天一夜都沒有回來。我不知道虎子是不愿回來還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找遍了樓前樓后的犄角旮旯，也找遍了小區的角角落落，終是沒找到。

我寧可相信虎子是迷路找不到家了。我惶恐不安地想，虎子不會覓食，也不會保護自己，它不知道狗和車的可怕，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它該怎么活下去。一周，一月，一年，我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它。我喂遍了樓下的野貓，幻想它能夠混跡其中。有時也喃喃著請求這些野貓，若碰到我家虎子請善待它，可是它們既不像虎子當年那樣親近我，也不讓我走近撫摸，更沒有答應我什么，只是遠遠地吃飽后，留給我逃逸的背影，那背影冷漠而令人傷感。

來年春天，我見到了和我家橘貓極相似的一只貓。它在貓多的地方搶食，怯怯地，縮頭縮腦地，神情像極了我家虎子，只是臉上有一大塊疤痕。如果是虎子，它應該認得我。我徑直向它走去，并輕輕地喚著它。那只貓直愣愣地兀立在那里，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想跑又似乎有些遲疑。我以為它就是虎子，又上前一步，它卻弓起了腰、齜著牙，護著剛搶來的雞骨頭，一副不容侵犯的樣子。我不由得一愣，它趁我發愣之際，丟下骨頭倉皇而逃，卻又站在遠處冷冷地看著我。

難過的同時，我深深地懺悔。我的橘貓，也許離家后的日子艱難，使你不忍回想以前的生活，也許是我疏忽了你，但我依舊想念你。如今，命運之神是不想讓你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了，盡管你我屬于不同的世界，但仍愿你在塵世里獲得幸福。

我的橘貓，也許明天就會回來，也許永遠不回來了。

（指導老師：保繼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