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如何影響現在
——中間劇場科技藝術節規劃概述

滿 頂

2018年8月2日，中間劇場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了其獨立策劃發起的第一個戲劇節——科技藝術節的節目內容。首屆“科技藝術節”共邀請、制作了6部國內外舞臺作品，通過“科技VS藝術：界限”和“科技+藝術：開拓”兩個主題單元，對科技發展帶來的界限困境、科技與人類的關系、科技與藝術在戲劇舞臺的交融等問題進行了討論。這不僅是藝術創作者對科技領域的一次跨界探討，也促成了創作者與觀眾在劇場中共同完成了全新的舞臺藝術體驗，展現了首屆“科技藝術節”在科技和觀演關系中的積極嘗試和探索。

基于劇場的生態進行藝術節策劃

在世界各地的城市里存在著樣貌各異的大小劇場，其中大多數成功的劇場，都有著鮮明的藝術氣質?？陀^來說，一個劇場的位置、體量、資金來源等先天條件是決定其內容呈現的重要影響因素。中間劇場作為地處北京西邊城市邊緣地帶的中型劇場，在位置條件并不占優的情況下，尤其需要思考如何以獨特而精彩的內容策劃吸引泛北京地區的演出觀眾，在內容品質和日常運營之間找到可持續發展的平衡點。從主觀來說，一個劇場的運營思路往往是塑造其藝術氣質的決定因素——從這個角度來看，中間劇場的運營團隊在精挑細選日常演出劇目的同時，還希望通過品牌藝術節的策劃和主辦，賦予劇場更鮮明的藝術氣質；而藝術節內豐富的活動單元，也將充分調動劇場及周邊資源，提升其運營的靈活性。從長遠來看，“科技藝術節”的成功舉辦，不僅將為中間劇場整合藝術創作資源提供平臺，其日漸積累的品牌價值，也將為藝術節帶來潛在的資金支持，讓藝術節在未來能夠擁有更大的彈性空間進行藝術創新和運營優化。

由于遠離北京戲劇核心區，中間劇場不算便捷的交通對于很多觀眾而言都意味著不低的路途成本。除了提供獨特而優質的演出內容吸引觀眾購票，如何提高觀眾的藝術體驗性價比就成了中間劇場進行藝術節策劃的突破點。在首屆科技藝術節期間，演出之外的豐富活動給觀眾帶來了驚喜：演后談、主題對談、戲劇影像放映、編程機器人工作坊等別出心裁的安排，讓觀眾在演出之外有了多樣化的選擇空間，也讓劇場真正實現了一站式藝術體驗。未來，隨著藝術節的不斷發展和成熟，中間劇場將進一步提升藝術容量，希望觀眾可以在一趟觀劇出行中，延長劇場停留時間，盡可能多地接觸各種藝術形式，從而彌補劇場先天地理位置的劣勢。

中間劇場策劃主辦的“科技藝術節”，是目前國內并不多見的主題藝術節。相比于一些“大而廣”的綜合藝術節，主題藝術節更依賴于“小而精”的內容策劃。從創作者的角度來看，“科技藝術節”從內容選題到形式呈現都鼓勵創作者突破傳統思考模式，在創新和跨界中尋找更多的靈感和可能性；從觀眾的角度來看，新穎獨特的演出和活動內容，讓觀眾有機會看到更多帶有概念嘗試色彩的新作，對于觀眾拓寬舞臺藝術接受度發揮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從藝術節內容策劃角度來看，“科技”主題讓數量豐富、形式多樣的作品保持了內在的連接性，實現了多角度下同一主題的深度探討，甚至有可能呈現出立場迥異的觀點表達；從劇場運營的層面來說，“科技藝術節”不僅讓中間劇場從不得不迎合市場的日常運營困境中解脫出來，成為更自由多元化的藝術創作平臺；也以極具包容性的創作和觀演環境，為藝術家和觀眾的良性互動制造了機會。更加重要的是，藝術節品牌打造也讓中間劇場在國際演出交流領域具有了更強的自主選擇力，成為與其他頂尖藝術節高效對接的中國窗口。

在首屆“科技藝術節”期間，中間劇場周邊的科技企業員工、高校師生迅速成為了藝術節的忠實擁躉，而這也是恰恰是“科技藝術節”主題設定以及內容策劃的重要驅動力——依靠劇場周圍的社區客群，打造具有強烈話題性和高認知度的藝術品牌。以科技和藝術的關系為主題，既是對當下社會發展狀態的一種反思，同時也因為中間劇場所在的地區擁有數量豐富的高科技企業和高等院校。眾多高科技從業者和高校師生，不僅是藝術節的目標觀眾，也為科技藝術節提供了真實、鮮活的創作素材，讓藝術節可以在北京西部真正落地生根，成為具有創作語境和觀眾基礎的獨立循環系統。在此過程中，眾多其他領域專業人士的積極參與，無論是作為觀眾群拓展還是作為跨界交流，也許都將在未來發揮出超出預期的影響力。

戲劇在科技語境中的獨特存在意義

科技與藝術，理性與感性。從慣常的印象來看，科技藝術節在選題上就完成了一次極具張力的融合。

長期以來，科技和藝術的跨界嘗試并不鮮見，在當代藝術、電影等領域更是長期表現出活躍的創作力，是備受關注的熱門議題。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在注重現場體驗感的戲劇領域，對科技主題的探討卻表現出一種波瀾不驚的平淡。創作者們為何沒有在科技中找到創作靈感不是我們本次思考的重點，中間劇場選擇以“科技藝術節”為題，更多是希望展現戲劇在科技語境中的獨特存在意義。

首先，戲劇在假定性的語境中完成故事敘述或觀點表達。假定性作為戲劇的重要特征，同時也意味著巨大的想象空間，這對于表現超越現實生活的科技內容，具有先天的優勢——創作者和觀眾可以在極端的情境設定中去觸摸技術的極限，在極限的環境中描繪尚未在現實中實現的諸多可能。如果日常生活中類似“黑科技”的調侃稱呼隱含著人們對于科技的微妙恐懼，那么戲劇作為緩沖地帶，恰可以成為觀眾突破現實又能保持安全界限的一種介入方式，去感受可能發生又尚未出現的虛擬未來。

其次，科技作為一個戲劇切入點，最終依然回歸關于人以及關系的思考。當我們在討論人工智能的時候，與其說在感興趣技術層面的實現，倒不如說是懷著復雜的情緒關注人工智能對人以及人類社會的改變。在首屆“科技藝術節”的劇目邀約中，《好幾個》探討了父親與若干個克隆人兒子的矛盾；《LOVE+》講述了一個人類與機器人的戀愛關系。在這樣一個電子產品不斷智能化、不斷侵入人們日常生活，以及科技快速更迭的年代，幾部作品中的故事雖然超前于當下現實，但在對未來生活的大膽想象之外，也慫恿或者迫使觀眾對人的自我定義、情感關系的界定等古老命題進行全新角度的認知和反思?？萍疾粌H創造了便捷的生活，在天平的另一端也放上了更多的焦慮、孤獨和困擾。為了扭轉人們對于科技過于理性、冰冷的刻板印象，中間劇場在藝術節期間還策劃了多場主題討論，對中國試管嬰兒30年、無主胚胎留存、轉基因技術安全、基因測試準確性等問題進行了延展解讀。

《好幾個》劇照（攝影：陳雷）

當然，表演藝術作為一種綜合創作，其表現形式也依賴著技術的進步。從已有的技術層面上看，多媒體影像的影像能夠為舞臺提供不同視角的畫面；音響技術革新可以為聲音塑造提供更多可能性；舞臺機械編程輕松實現了舞美布景的轉換等等。更加令人感興趣的是，在以往嘗試不多的技術領域——比如VR——也帶來了更大的想象空間。首屆“科技藝術節”邀約的作品《蛙人》，向每個觀眾發了一副VR眼鏡，在虛擬和現實的切換中共同完成一個奇妙的故事。而類似的嘗試，將在藝術節未來的內容策劃中繼續推進，爭取讓觀眾和創作者進入更新奇的藝術世界。

國外邀約與本土創作的平衡

對于一個主題藝術節而言，優勢與劣勢如同一枚硬幣的兩面：獨特的內容定位是吸引創作者和觀眾的核心競爭力，如何保持優質作品的穩定來源也是內容策劃最大的困擾。

很顯然，在世界范圍內征選成熟的作品或者優秀藝術家進行委托創作并不是難事，只要資金充裕、檔期合適、溝通順暢，就可以打造前文所述“小而精”的主題藝術節。然而作為一家地處北京西部的劇場，中間劇場真的只想成為國外演出的一手承接平臺嗎？無論是一個藝術節還是一家劇院，其藝術氣質絕不可能只源于簡單的作品挑選和邀約；而這就意味著，中間劇場在進行“科技藝術節”內容策劃的過程中，選擇了一條難度更高、更著眼于未來的方式——扶持國內原創。

《LOVE+》劇照

長久以來，西方劇本的翻譯和本土化問題都在困擾著國內的創作者和觀眾。在科技藝術節中，這個問題亦不例外，而且除了語言文化的差異，科技場景與生活情境的融合，也格外需要在本土語境中發酵、生長。近二十多年，中國經歷了科技飛速發展的階段，西方百余年的科技更新迭代，在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以快進式的節奏被壓縮。這就意味著，本土觀眾對于一些科技主題的感知，也許截然不同于外國的創作思路，具有更強的時代感和社會屬性。在這種情況下，國內原創就具有了一種可能性：根植于中國科技發展的現狀，展現當代中國人對于科技的想象和反思，借由劇場空間實現對未來生活的映射。

除了對科技主題的本土化思考，技術手段的本土應用也是中間劇場關注的焦點。邀約一部外國作品來中國演出，往往要考慮巡演成本，有些優秀的科技主題作品，也許由于復雜的舞臺技術要求就與中國觀眾失之交臂；有些作品雖然成功邀約來華，在演出過程中也面臨技術調試的不確定性。相比之下，本土創作可以最大限度地在創排過程中協調與解決科技應用問題，這對于首次在舞臺使用的最新科技手段來說，無疑創造了更為順暢的施展空間。

當然，作為一個剛剛誕生的主題藝術節，中間劇場在內容策劃方面必然會兼顧國際邀約與國內創作。在此過程中，如果能夠促成國內外創作者在跨界領域的交流與合作，將是我們樂于見到的未來景象?？萍己退囆g，皆為人類想象力與創造力的凝結。以“科技藝術節”為名，中間劇場希望在虛擬與現實、過去與未來、人類與人工智能等宏大命題中有所思考、有所行動，盡可能打破行業與固定思維的壁壘，帶來更多精彩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