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窯金磚與傳統元素在文創茶承設計中的運用

毛 峰，翟健茹，封心宇

(1．江海職業技術學院 文化創意學院，江蘇 揚州 225101；2．三江學院，江蘇 南京 210088)

御窯金磚是紫禁城宮殿室內鋪地的唯一用磚，也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國內外對它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御窯金磚遺址考古、金磚制作工藝與技藝傳承、金磚原材料面臨危機等方面。至于御窯金磚如何跳出“地面鋪設”的范疇，運用在文創產品設計中，這方面的創作實踐與理論研究目前顯得比較匱乏。而傳統元素在當代設計中的應用則顯得十分豐富，“將傳統元素與現代設計合理結合，使中國的設計更具民族性和本土文化性，是中國設計走向世界、立足世界的根本”[1]，這一觀點已經成為設計界的共識。雖然已有專家學者從多方面闡述了“御窯金磚傳承保護”和“傳統元素與藝術設計的作用”，但御窯金磚如何跨出“傳統”的框框，促進文創產業發展，傳統元素如何具體應用到文創茶承設計中？筆者以御窯金磚為載體，運用傳統元素進行文創茶承設計的研究，希望對加強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有效保護和利用，對研究中國文創設計如何更具民族性和文化性，可以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一、御窯金磚的歷史與當代發展

金磚是蘇州陸慕鎮出產的一種用泥料燒造而成的方磚。為什么將這種用泥料燒造的方磚稱之為“金磚”？大致有如下幾種說法。第一種，材質說。御窯金磚，斷之無孔，質硬油潤，敲之，聲脆若金石，故稱為“金磚”。第二種，尊貴說。御窯金磚曾是皇室御用，北京故宮的天安門、三大殿的地面鋪設采用的就是御窯金磚。明初燒制一塊御用金磚花費高達九錢六分白銀，這是當時一石大米的價格。第三種，“陰陽五行”說。燒制金磚也是“陰陽”融合的過程。金磚本源為“土”；經過木材、糠草，等“木”轉化之“火”焙燒；再與“水”相遇，水火相濟；最終化“土”為“金”。金者堅也，用于皇宮的御窯金磚，便被賦予了江山永固的品格。

蘇州陸慕鎮位于長江中下游，是御窯金磚的產地，獨特的制磚黃泥，便捷的地理位置，為御窯金磚的燒制與運輸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御窯金磚燒造有一套嚴格的工藝流程，十分精密繁復。據《天工開物》記載，燒造金磚從采泥到成磚，需歷經研磨、柴燒、洇水等29道環環相扣的工序，需要耗費將近一年多的時間才能完成。御窯金磚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明朝永樂年間。金磚鋪地，陰雨不濕，冬日不燥，且有夏涼冬暖之效，相傳永樂大帝夸贊金磚而賜封“御窯”。在嘉靖年間金磚燒制進入全盛期，直至清末因年年戰禍，金磚燒制工藝曾一度失傳，直到上世紀80年代，這一古老的傳統制作工藝被“搶救復活”。如今“蘇州御窯金磚制作技藝”已被列入我國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受國家保護。

非物質文化遺產正試圖通過與“文創設計”的融合，轉型為非遺文創產品，努力尋找屬于自己的新市場，這也是非遺傳承與轉型的新途徑。

二、御窯金磚與茶文化的相通共融

茶文化是中華文化的一種象征符號，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神農時代，它吸取了儒釋道文化的精華。它以儒家中庸之道為基點，結合佛家淡然的特性，同時洋溢著道家向往自然的精神境界，融三家思想為一體，博大精深[2]。茶承是伴隨茶文化發展出的一種頗具文化內涵的茶具，茶圣陸羽在《茶經》中強調，茶具有文化功能，可以達到精神享受的目的。中國傳統文化自古注重“道以器載”，文創茶承，除了滿足承托茶壺的功能外，更多的是要傳達高層次的精神追求。

御窯金磚文化與茶文化，具有相通共融之處。茶道，崇尚儒家之“和”?！昂汀背珜Ш椭C、包容，表達人與社會、自然的統一。御窯金磚初始之時“火氣凌厲”，遇茶水浸潤則“火氣”盡褪，呈現溫潤婉約的皮殼，謙和無爭，烘托出其他茶器的輝耀，便是“和”精神的體現。茶道，崇尚道家之“韻”。明代朱權所的著《茶譜》中提出“志絕塵凈，棲神物外”的觀點，便是對這一精神的精妙解讀。御窯金磚青黛空靈，用于承托茶壺，頗具含蓄自然、若虛若實的神韻，進而營造出“清寂”的氣場。茶道，崇尚佛家之“簡”。佛家以“簡”克制貪嗔之心，我國茶道尚淡泊的簡約之美延續至今。御窯金磚斑駁滄桑、質感淳樸，在茶席的角色中可以低調到被忽略，平淡簡約中，引發人們對生命的思考。據此可見，使用御窯金磚為文創茶承的制作材質，能使其更充分地展現中國傳統文化的神韻。

三、傳統元素植入文創茶承設計的方法

文化的親緣性使得傳統元素無論是外在特征還是內在含義，都與我們現代人的文化心理天然地契合，它能激發我們意識深處的文化基因，引起我們文化的共鳴。作為文創茶承的茶具雅器，不僅需要實用價值，更要體現文化價值和藝術性，給人以精神的享受。因此，我們可以運用傳統元素為創意源泉，引導文創茶承設計的思路。

將傳統元素應用在文創茶承設計中，并不是對傳統元素進行簡單地復制、堆砌、拼湊，便可為文創茶承設計披上華麗的“外衣”，這種膚淺應用，只會流于形式，并不能保留傳統元素的“味道”。傳統元素作為一個文化載體，有自己獨特的喻義。運用傳統元素進行茶承設計，需要先確定所表現的創意主題，再去搜集與之相關聯的傳統元素，并對這些傳統元素蘊涵的文化精神、哲學思想、寓意象征，進行深入研究和系統剖析，整合其核心內涵與茶承表現主題之間的聯系。運用傳統元素進行茶承設計，還需要綜合當代審美，用現代設計語言對其解構重組、抽象概括，從傳統元素中提煉出茶承設計的造型元素，從而賦予茶承設計以新的生命力。

以《回紋款曲水流觴》[3]文創茶承的設計過程為例。筆者根據“風雅集會、吉祥綿長”的茶承創意主題，從傳統文化中提取出“曲水流觴”和“回紋”這兩項傳統元素，來表達深遠意境之美。曲水流觴，是源于西周初年的民間習俗。農歷三月初三為上巳節，人們坐在彎曲的水流旁，臨水宴飲。人們在水源上游流放酒杯，任其隨波逐流，流到哪一位面前，誰便飲用這杯美酒，據說便可趨吉避兇。這項習俗發展到后期成為文人雅士們詩酒唱酬的雅事。舉世聞名的《蘭亭集序》，便與這“曲水流觴”有關。王羲之將眾人所作詩篇薈萃成集，并乘興揮毫作序，寫出了被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集序》，使得“曲水流觴”這一雅集成為千古佳話?；丶y，是祖先們受到指紋印和水流向心旋渦的形態啟示，將其簡化為由橫、豎、折、繞組成的或方形、或圓形的回環狀程式化紋樣。它回環反復，延綿不斷的形態，被賦予了吉祥永長，富貴不斷的寓意。筆者將“回紋”傳統元素的結構線進行拉長式裝飾設計，從而抽象出“流觴曲水”靈動的空間動態，整體作品散發出“蘭亭曲水之間，文人墨客擅風流”的意境和“連綿不絕”的吉祥意蘊。

再來分析文創茶承《一種天圓地方古錢紋茶臺》[4]的設計過程。為表現“天人合一”的茶承創意主題，筆者從傳統文化中提取“天圓地方”這一元素，來表達天人感應，陰陽五行的思想?！疤靾A地方”源于八卦推演的天地運行圖，是陰陽學說的一種具體體現。古人將天地渾沌之初稱為太極，太極生兩儀，便是陰陽，從而分出了天地。筆者將茶承外形用現代構成的方法概括為極簡凝的方形，通過“方”賦予茶承平坦、正直的品質，給人極大的文化想象空間。排水口設計為“方孔圓錢”這一古人心目中最神圣的宇宙次序精華濃縮，用以表示“天圓”。古錢寓意財富，兼有吉祥、圓滿之意，水，被視為財富，多余的茶水從古錢紋的排水口“四水歸堂”匯入下面的接水盤中，藏風聚氣。這件文創茶承作品“和若春風，肅若秋霜”，是剛與柔、中庸圓滑與正氣品德的巧妙結合。整體作品體現了“對立與統一”的中國傳統哲學思想。

四、“傳神寫意”在文創茶承設計中的應用

“文有盡而意有余”的意境之美，是傳統元素永恒的表現主題。因此將“傳神寫意”的表達方法，引用到文創茶承設計中，更能凸顯東方美學精神的意境之美，也給文創茶承設計實踐提供新的動力?！皞魃駥懸狻笔且环N詩性審美，通過抓住形態的某一突出特質進行渲染，以虛當實，尚意重形?！皞魃駥懸狻笔菍Ⅲw悟產生的意境上升到美學的高度。

以2017年江蘇省藝術設計大賽獲獎作品《傳統花卉紋文創茶承系列》為例。筆者在設計這一系列文創茶承時，從宋代蘇軾的《寓居定惠院之東雜花滿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貴也》和李清照的《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詩詞中獲取創作靈感，同時借鑒齊白石先生繪畫作品《手摘紅纓拜美人》《蛙聲十里出山泉》中“畫外音”的手法，將詩詞中“佳人在空谷”“名花苦幽獨”“試問卷簾人”的意境，通過海棠形和葵口形的傳統元素，用概括與抽象的方式進行寫意表達，使得傳統花卉紋文創茶承系列作品，流溢著詩意神韻。

再以第四屆全國高校數字藝術作品大賽，教師組獲獎文創茶承設計作品《一方凈土》為例。筆者設計這件文創茶承作品時，意在體現“清凈菩提的佛境禪意”。佛教認為凈土，是佛教修行人的向往之地。身在凡塵俗世中的眾生，若能心無掛礙則無塵埃，便世界凈、萬物清，處處皆是凈土。筆者通過茶承線條的比例處理，來表達“凈土”清凈的樸拙美。關于“方”的表現，筆者沒有使用筆直的線條和垂直的結構，而給了線條一絲“微笑”?！耙环揭粌敉?，一笑一塵緣”，線條的這一絲“微笑”，給了作品更多的神韻，使得作品意境得到了進一步的升華。

五、結語

隨著技術的不斷革新，傳統元素可以直接雕刻在金磚文創茶承表面進行裝飾；可以局部鑲嵌貴金屬材質的傳統元素配飾；可以在表面噴漆后繪制傳統紋樣。層出不窮的新技術，不斷為傳統元素在文創茶承的運用提供新契機。

御窯金磚是文化孕育的結晶，具有豐富的人文歷史內涵。目前，御窯金磚單一的地面鋪設，導致其受眾狹窄，已成為阻礙這項技藝傳承與發展的重要因素。御窯金磚在固守核心技藝和保持傳統意蘊的基礎上，需要變通舊有形式，跳出地面鋪設的單一用途，運用“文化創意”的途徑，將金磚變為適應現代人生活和獨具特色的文化創意產品，成為活態保護的藝術載體，再次融入人們的生活中，才能達到“非遺”保護的目的。文創茶承，受益于中華傳統文化的滋養，擔負著傳承文化的責任。御窯金磚與中國茶文化相結合，將使御窯金磚煥發了新的生機和活力，也是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在當代“活化”的一次探索，同時展現出傳統元素應用于現代文創設計中的獨特魅力。金磚茶承作為非遺文創產品，既有傳統韻味，又有時代特征，文化魅力濃厚，消費市場廣闊，可以推動御窯金磚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與轉型。但是，運用傳統元素進行文創茶承的設計，是一個艱苦和漫長的過程，設計者應該更多地以融古通今的設計視野介人其中，使傳統元素的視覺符號及其審美價值，轉化為當下文化創意產品設計的源泉和素材，以求創新[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