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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稱指示語看《丹麥女孩》中艾納女性人格的覺醒

2019-03-18 02:56黃迪
文學教育·中旬版 2019年2期
關鍵詞:語用學

黃迪

內容摘要:作為一種語用現象,指示語能夠傳達出會話雙方在言語內容中所包含的人稱指示信息。通過對小說《丹麥女孩》對白中人稱指示語及性別標記的分析,可以直觀展現擁有“跨性別者”身份主人公的性別流動和認同的過程。同時討論在“多元性別”的語境下,漢語構詞能力會隨著文化的進步而得以提升。

關鍵詞:語用學 《丹麥女孩》 人稱指示語 多元性別

指示語是語用學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從最狹義的角度來說,語用學就是在研究指示語,即一些在語境中才能確定所指對象的詞語或結構。馬默瑞斗(2000)認為,指示語是特殊語言結構所編碼的一種語用現象。根據列文森(1983)的歸納,指示語可以劃分為人稱、時間、地點、話語、社交5種指示語類型。

人稱指示語指談話雙方用話語傳達信息時的相互指稱。在會話中,人稱指示語是以發話人為基礎的,聽話人理解話語時自然要對人稱指示作出相應的變化,這是交際中的準則。根據人稱的不同,人稱指示語可分為3類:第一人稱指示,包括說話人;第二人稱指示,包括聽話人;第三人稱指示,非談話參與者。

從莎士比亞到《莎翁情史》,性別的流動是個重要的戲劇主題,由于其中對性的好奇以及反復的滑稽鬧劇而使人喜愛。而如今,人們對于性別流動有了新的思考。美國作家大衛·埃伯肖夫的《丹麥女孩》講述了世界上最早有記錄的變性人之一、充滿傳奇色彩的丹麥畫家從男性身份(艾納·韋格納)徹底轉變為女性身份(莉莉·艾爾比)的人生經歷??v觀整部小說,艾納從男到女的轉變可以大致分為以下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因為一次偶然的經歷,艾納為同是畫家的妻子格爾達出演缺席的女模特,妻子戲稱丈夫這一女性扮相為“莉莉”。第一次穿上女裝讓艾納內心塵封已久的女性人格被激活;

第二階段:艾納與格爾達樂此不疲地沉迷在打扮“莉莉”的游戲中,甚至在一次藝術晚宴中,艾納以“莉莉”的身份出席,自稱是艾納老家的表妹。但就在這次晚會上,“莉莉”卻與一名男性發生了曖昧關系。女性人格逐漸變得立體起來,艾納也深陷在自我性別認同的掙扎中;

第三階段:艾納在幾經求醫無果的后,開始慢慢接受自己的女性身份,并在于曾經愛慕的同性好友漢斯交談后確認“莉莉”才是真正的自己。最后,艾納坦然選擇了變性手術,從生理上轉變了自己的性別。

簡單來說,《丹麥女孩》就是講述了畫家艾納發現自己真實的心理認同性別并逐漸接受這一事實的過程。從整部小說的敘事上來看,性別作為一個關鍵樞紐,連接了人物關系、身份認同和情感轉變幾個關鍵因素,將整體的敘事貫穿于其中。

女性人格“莉莉”的產生到最后“莉莉”取代男性人格“艾納”成為主人格的過程中,艾納對自我的性別認同體現出漸進的階段性。在這三個階段中,隨著艾納在性別上的跨越,在人稱指示語呈現出了“分離”的現象。接下來,本文將通過對小說中人物之間對白的指稱語標注來具體分析這一問題。

一.人稱指示語的分離

從精神醫學的角度上來講,《丹麥女孩》中的主人公艾納是典型的“跨性別者”。其具體表現如,對自我生理性別的不認同、異性裝扮癖等在小說也都有所展現。不同于同性戀、雙性戀等性少數群體,跨性別者面臨的并不是性取向問題,而是他們在心理上無法認同自己與生俱來的性別,相信自己應該屬于另一種性別。

在小說的對白中,對于艾納的稱謂由于女性人格“莉莉”的出現,主要分化為了以下幾種情況:(1)艾納的自稱;(2)莉莉的自稱;(3)艾納對莉莉的指稱;(4)莉莉對艾納的指稱;(5)其他人對艾納的支撐;(6)其他人對莉莉的指稱。

根據語用標注的結果來看,小說一開始時,也就是在艾納性別認同發生變化的第一階段。此時,艾納對自我的性別認同依然是男性。無論是他對自我稱謂還是其他人對其的稱謂都是指向“艾納”這一男性身份。

從階段1的標注截取來看,有艾納的自稱“I”,其他人對他的指稱“you”“my darling”。在劇情上,這一段艾納對于身著女裝仍然是有排斥心理的,“Im not putting it on”,這里的“it”指的就是女模特的打扮。然而在這一段的最后出現了烏拉對艾納女性扮相的戲稱,將“you”和“Lily”兩個支撐聯系了在了一起。從第三方對艾納的指稱上出現了分化,“you”既是指艾納也是指穿女裝的艾納“莉莉”。

但是,在這個階段上對艾納的兩種指稱還停留在一個模糊的水平上。相對應的,艾納對于自我的性別認同也仍然處于含混的狀態??梢哉f,第一穿女裝激活了艾納心中的女性人格屬性,但這一人格卻只在萌芽狀態。從人稱指示的表現來看,第三方對其的指稱初步呈現“分離”的趨勢,而艾納對自我的稱謂仍是男性的指稱。

隨著故事的進展,艾納也對于異裝沒有了排斥,妻子格爾達也樂于為“莉莉”作畫。盡管“莉莉”還沒有成為艾納一個人格,但也從夫妻倆的稱謂中獨立起來。

從語用標注上來看,“莉莉”在艾納和格爾達的對白中有了專門的的指稱“her”。格爾達不希望艾納讓“莉莉”太過妖嬈,說“Don't make her a slut.”。艾納認為是格爾達挑逗了“莉莉”,說“You excite her.”。這個時候的“莉莉”有了獨立的稱謂,也就有了成為獨立個體的可能。

而在反復穿著女裝的同時,艾納對自己的性別也認同也產生了動搖,“Am I pretty enough?”,這里的“I”仍指的艾納,但卻問出了“我足夠漂亮嗎?”的問題,說明艾納已經開始有向女性性別認同發展的趨勢了。

在整部小說中,艾納首次以“莉莉”的身份出席藝術晚會是《丹麥女孩》故事的重要轉折點,對于艾納在性別認同的跨越上也是里程碑的一起事件。在晚會的“莉莉”有了自稱,“Yes, my cousins wife.”,并給予了她自己的人物設定,也就是艾納在老家的表妹。

前文提到,在會話原則中稱指示語是以發話人為基礎的,聽話人理解話語時自然要對人稱指示作出相應的變化。知道艾納男扮女裝的只有妻子格爾達和好友烏拉,因此在對“莉莉”的指稱“you”時仍然保留對艾納的指稱。但是對于其他賓客而言,與“莉莉”的交談的語境是與一名女性的交談??梢詮臉俗⒅邪l現,舞會男性對“莉莉”的指稱中出現了“A poetess?”,即女詩人?!癳ss”在英語中是一個典型的女性性別標記,舞會男性不知道“莉莉”的真實性別,在人稱指示上采用了對女性的稱謂。

之后,“莉莉”與晚會的陌生男性發生了曖昧關系,標志著“莉莉”這一女性人格開始獨立操控艾納的軀體。格爾達發現丈夫的出格行為后,希望能讓“莉莉”不再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這是夫妻二人對于“莉莉”的審視。劇情發展到這里,艾納已經開始相信格爾達創造出的“莉莉”是他精神的一部分,說“There was a moment when I was just Lily.”,將自稱“me”與“Lily”聯系在了一起。從性認同角度來看,艾納開始接受了自己“莉莉”人格的設定,并逐漸向女性的身份跨越。

在小說的最后,艾納選擇接受變性手術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在人物表現上,艾納的穿著舉止都已經與一個女人無異。他扔掉了假發蓄起了頭發,從外人來看他就是一個女人。

在艾納到醫院接受變性手術前的劇情中,此時“莉莉”的女性人格已經完全占據了艾納的身體。從他與醫生的會話中可以看到,艾納對自己的自稱已經變為了“Lily”,而對艾納僅僅是用“it”來指男性的性征。在手術結束后,艾納已經不再是艾納,而已經完全成為了莉莉。身體恢復后莉莉開始用女性的身份選擇職業——在女裝店做售貨員,并逐漸被新的群體認同。莉莉的生理性別與內心認同性別第一次達到了統一。拋卻了男性畫家艾納的身份,而新生為女性女裝導購員莉莉。

小說《丹麥女孩》展示了一個跨性別者的性別認同歷程,同時在語言上呈現出了指示語的轉換。一方面,第三方對艾納的指稱出現了“分離”,從本來的男性的稱謂分離出女性的稱謂;另一方面,艾納的自稱也從“艾納”分離出“莉莉”。但總體來看,關于的艾納的指示最后都歸于了“莉莉”。

二.人稱指示語的標記

在小說對白中,除了有關艾納人稱指示語的分離能體現出艾納性別從男到女的跨越,指示語的性別標記也是很明顯的性別轉變特征。

性別標記是語言應用中的常見現象,也是人們運用語言對事物進行分類的常見手段。性別標記詞語一般是二元對立的,這是由于包括人類在內的動物的性別一般都是以雌雄兩分的。[1]

研究表明,不同語言對于自然性別的編碼方式各不相同。例如英語和漢語主要通過詞匯對性別進行編碼如girl(女孩)-boy(男孩)、she(她)-he(他)等。而一些語言則是通過對名詞冠以語法性的標志。例如,在西班牙語中,桌子一詞measa,詞尾是陰性標志a;望遠鏡一詞則是telescopio,詞尾是陽性標志o。

因此語言對兩性上的明確標記在體現艾納的性別轉換上是最為直觀的,尤其是第三方他者對艾納的稱呼上:

(1)舞會男性:Are you the poetess?

(2)醫院護士:She regained consciousness very briefly.

“ess”是女性標記,指的是女詩人。而人稱代詞“she”只能用來指代女性??梢钥闯鰜戆{的女性身份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同。

同時,本文在進行語用標注時也關注到了中文翻譯在性別標記上的問題,然而漢語在語法性的表達上并不明顯。蕭國政先生在其論著《漢語語法研究論》中提到,“不能說漢語的名詞絕對沒有語法方面的性表現?!?/p>

所謂語法性,有些語言對表示無性別甚至無生命事物的詞有性別區分,對表征無性別甚至無生命事物的詞加上性的標志。蕭先生舉例表示,我們只能說“祖國啊,母親”“黨啊,我的母親”,因此“黨”和“祖國”是陰性的。還有例如“人家”做代詞用來自指時,一般是女性的自指,因此也是陰性的。

但根據蕭先生的說法,似乎存在一些矛盾。在慣常思維中,“黨”和“祖國”應該是屬于陽性的組織,而在語法意義上卻是陰性的。語法上的性屬性與實際意義上的性屬性是不對應的。蕭先生也指出,漢語里究竟哪些詞是陰性的,或名詞在哪些條件下只能是陰性的,呈現陰性,它們在語義上有什么特點,這是值得研究的。

劉麗虹和張積家(2005)認為,漢語中不存在語法性,但中國的傳統文化具有陰陽對立的傳統,以陰陽對立和變化解釋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的各種現象。如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月為陰;男為陽,女為陰。這種濃郁的陰陽文化不僅反映在日常生活和語言文字里,也滲透到人們的意識中。[2]

嚴格來說,所謂漢英的語法性用法大部分都是語義上的區別非語法上的性別標記。但從漢字的造字六書來看,尤其是形聲字和會意字上,也確實存在著類似的西班牙語式的性別標記。如“女”字旁的字有“妃、婦、奴、奶、囡、媽”等,都是偏陰性表達的詞語,但這種標記其實也是不盡然的?!岸鄶登闆r下,指稱男女兩性的兩個語素在獨立乘此時是一一對應的……而當后一個詞義語素的身份出現在詞里時,一般不能類推前一個詞也能以語素的身份構成對應的新詞,有‘英雄之說而沒有‘英雌之說”。[3]

當然,漢語也是不斷進步和發展,其中突出的表現就是它構詞能力的提高。比如過去只有“奶媽”一說,現在出現了“奶爸”的說法。(小說《神偷奶爸》)也可以按袁娟(2012)的說法是語言自我調節平衡的一種作用。

因此在翻譯《丹麥女孩》上,漢語的性別標記就體現在“他”到“她”的轉變,以及“女”詩人的性別標記的添加。

三.結語

《丹麥女孩》的故事在艾納的性別跨越中實現了情感上的表達,讓艾納的故事鼓舞更多跨性別者正確認識自己的內心,有勇氣成為真正的自己。小說對白中指示語的改變或是性別的標記的添加一方面能夠體現艾納心理性別認同的轉變,另一方面也是對會話原則中得體的體現。指示語隨著艾納的性別的變化而變化,也表現出了其他人對于艾納的認同。

作為艾納的妻子,格爾達雖然一手創造“莉莉”這一女性人格,但對于她而言自然是不能接受丈夫變身成女性的決定。然而在小說的最后,格爾達安慰手術后忍受病痛的艾納,使用的指稱卻是“Lily”。指稱語的轉變同時也表現出了妻子格爾達對于艾納跨越性別的尊重。

正如小說所呈現的,性別的問題從不應被剝離相應的社會環境獨立地看待,社會上固有的性別模式以及與性別相關的身份、認知問題都是理解性別問題的鏡子,能夠清晰地折射出其真實性與復雜性。[4]

如今隨著著社會觀念的不斷進步,人們對社會中的邊緣人士有了更多的關注,傳統、保守的價值觀正逐漸被多元、開放的價值觀所替代。在日益開放的社會環境下,性少數群體的現實境況與權益得到更多重視。在語用指稱上的用法也越來越多,標記的成分也越來越復雜,如“男閨蜜”“女漢子”的出現。在會話中,談話對象和現實語境對指示語進行適當的轉變也是對性少數群體一種尊重。

注 釋

[1]周薦.詞語的性別標記和性別標記詞語[J].當代修辭學,2011(5)

[2]劉麗虹,張積家.“語法性”現象及其對認知的影響[J].華南師范大學學報,2005(5)

[3]袁娟.現代漢語性別標記的不對稱研究[D].揚州大學.2012,5.31

[4]張良.《丹麥女孩》中的性別敘述分析[J].環球縱橫,2016(22)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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