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妝女兒夢”——精雕細琢的紅嫁妝

撰文=朱紀

《家珍：古器物意象通論》朱紀著中華書局2018年8月第一版

本文原標題：雕藝風物四題之紅嫁妝原文附于《家珍·古器物意象通論》

對頁朱金漆糊斗5.8×7.5cm朱金漆刮鏟11.8×6.2cm作者個人收藏（這件朱金漆糊斗用一段竹子制成，深刻八只浮雕開光的花草，朱金黑漆相間，醒目美觀。這件刻工絕佳的刮鏟上刻蝙蝠團壽、雙錢、流蘇圖案，寓意“福壽雙全，福在眼前”。用鏟刮漿，納鞋做衣，這種工具做出的衣物才精致漂亮）（上圖）

“娶妻納妾”一詞，“娶”“納”二字只從字面上看就有強烈的尊卑意味。浙江寧紹一帶舊時大戶嫁女就會用一擔擔一杠杠朱漆髹金木雕的紅嫁妝來顯示女方的富有，體現女子“明媒正娶”的身份，以此來顯示正房妻子的權勢和地位，也時時讓小妾有低人三分的感覺。據說這些紅妝器物馬桶開道，花轎居中，棺材壓陣，浩浩蕩蕩，綿延數里，生死一生，十里盡顯。小到針頭線腦，大到床鋪櫥柜，生活所需足夠保障女子一生。這些精雕細琢，髹朱漆金的紅嫁妝被稱為“十里紅妝”，其造型的獨特、工藝的精湛，極具華美的視覺效果，還有隱藏在背后的閨閣之情，沉淀了數百年歲月的恍惚舊夢，耐今天的人們細細品味。

紅嫁妝作為婚嫁后生活起居所需的家具器物，每一件都與女性的生活密切相關。

朱漆小提桶3.3×17.5cm作者個人收藏（這件朱漆小提桶是田間送飯、走親訪友、送果點用的小木器，也是最有明式家具設計遺韻的，球形器身，下連圈足，上接流線型細圓提梁，通體光素，流暢的提手和壺提線條一虛一實，一陰一陽，構成了韻律感極強的形體，質樸中透著高雅）（下圖）

女紅是女子操持家務的基本技藝，也是衡量一個女人賢惠與否的重要標準，舊時女子若不善女紅，將無法出嫁，不精針黹將會遭婆家恥笑。紅嫁妝里有必不可少的女紅用具，也就成為極其自然的事。

朱金木雕工藝是指在木雕上貼金漆朱的木雕藝術。紅嫁妝除了雕刻和繪制圖案的工藝之外，重要的特點之一是朱金漆，以朱漆和貼金做表面裝飾的材料為朱砂和黃金。自古以來，朱砂就是一種昂貴的材料，而髹飾紅嫁制圖案的工藝之外，重要的特點之一是朱金漆，以朱漆和貼金做表面裝飾的材料為朱砂和黃金。自古以來，朱砂就是一種昂貴的材料，而髹飾紅嫁妝，漆工要掌握錘朱、磨朱、吹朱和調朱的復雜工藝。朱漆以鮮紅明亮為佳，發色也與大漆中朱砂的含量有關。朱金木雕的另一特色裝飾是漆，而漆木的髹磨、刮填、上彩、金髹、描花都十分講究。

本頁朱金漆圈椅50×37.5×88.5cm作者個人收藏（這件朱金漆圈椅在壺門、扶手、背板等處都有鏤空花草牙板裝飾，流暢的椅圈，背板上方的浮雕仕女圖，讓人想起圈椅主人的窈窕身段和姣美容顏）（左圖）

這些紅嫁妝因使用黃金、朱砂、生漆等天然名貴材料，會數百年不變顏色，而且越用鮮艷的色彩越會形成一層古舊的色澤，含蓄沉穩。除了少數品種素面朱漆外，紅嫁妝大多數都有局部雕刻裝飾，且施雕的部位往往髹金漆。除了朱砂、金箔做裝飾，紅嫁妝所用的木材也頗為講究，多為櫸木、銀杏、香樟為主，木料不求顏色紋理，但強調不變形不起翹。制作講究榫卯結構，要求框檔和面板平整而不破漆面，不起界線，榫卯相交增強牢度，因為很多的弧面板材，就要增加排擋，以保證緊縫程度。紅嫁妝集雕刻、貼金、泥金、堆塑、繪畫、罩漆等工藝于一身，古雅而富麗堂皇。

朱金漆麻絲架18.5×15.5×6.5cm作者個人收藏（這件朱金漆麻絲架像小小的龍門衣架，是勞作時壓麻絲的專用品。搓線時壓著一束麻絲一根根抽出來搓，搓線需要用水和灰以便產生摩擦，增加膠合力，麻絲架上有個盛水的小孔，盛放清水，側開有個裝灰的小抽斗，其上雕刻有蓮花、卷草、蝙蝠紋，一件勞作的工具做成了人見人愛的藝術品）（右圖）

“十里紅妝”婚俗有著一整套規范的行進隊伍，紅嫁妝數量也會根據女方和男方的經濟實力分出幾等，有“全鋪房”、十二箱四櫥、八箱兩櫥、四箱一桌。種類包括梳妝臺、拔步床、竹夫人、床前櫥、皮箱、枕箱、大幢箱、春凳、圈椅、紅腳椅、畫桌、琴桌、房前桌、繃花桌、火爐架、油燈架、面盆架、麻絲架、冬夏套籃、馬桶、腳桶、面桶、茶碗桶、子孫桶、討奶桶……拋開這些器物和婚俗場景的表面現象，其背后反映的是舊時婚姻的深層含義，那是壯大親族，擴大權勢的一種方法，也是富家結交士大夫，提高自身地位的一種手段，富商巨賈聯姻還可增強競爭力。人們可從“萬工轎”中看到新娘鳳冠霞帔，榮耀一生的輝煌地位，從“子孫桶”里看到生命的投胎誕生，從“纏腳架”上聽到哭泣中塑造出“三寸金蓮”的舊時美女……

“一兩黃金三兩朱，精雕細琢紅嫁妝”，這些造型圓潤空靈，簡約委婉，富有女性韻律，洋溢女性特質紅嫁妝的文化內涵遠不止這些。事實上，關愛女性，熱愛生命才是永恒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