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城鎮居民財產差距及財產分化問題研究

朱金霞，呂康銀

(1.魯東大學 商學院，山東 煙臺 264025； 2.東北師范大學 商學院，吉林 長春 130117)

《中國民生發展報告》的追蹤數據表明，我國當前財產差距不斷擴大的趨勢明顯，并且遠超居民勞動收入的差距。因此，貧富差距不僅是通常所說的收入差距問題，更應該包括財產差距。在討論分配均衡和共同富裕的問題時必須考慮財產差距問題?；诖?，本文選取城鎮居民作為研究對象，分析考察我國城鎮居民的財產不平等狀況以及財產差距對居民貧富差距的影響，并進一步挖掘財產差距形成的關鍵因素。

一、文獻綜述

本文對國內外關于財產問題的研究進行了梳理，主要涉及財產分布(Mckinley，1996)[1]；羅楚亮，2010[2]；甘梨等，2011[3])、財產不平等測度(李實等，2000)[4]；李實等，2005[5]；趙人偉，2008[6]；陳彥斌等，2009[7])、財產差距的影響因素(謝宇等，2014[8])等方面。以往學者的研究結果表明，我國農村居民的財產占有水平較低且差距大(Mckinley，1996)[1]。羅楚亮(2010)[2]利用中國家庭收入調查(CHIP)1995年和2000年的調查結果研究表明我國居民財產占有總值在五年間有較大程度的增加，并保持了較快的增長勢頭。Credit Suisse(2013)[9]研究認為中國居民2010年的財產擁有量已經達到人均17 126美元，居世界前列。

對我國城鎮居民財產問題的研究較多，研究結果普遍表明我國城鎮居民的財產占有量逐漸增加，但是財產差距擴大也日漸明顯。例如，李實等(2000)[4]利用中國家庭收入調查(CHIP)1995年的調查結果，研究表明當時我國城鎮居民財產基尼系數高達0.4。李實等(2005)[5]、趙人偉(2008)[6]之后的研究也佐證了這一研究結論，并表明居民財產分布正逐年趨向更加不平等。另外，國家統計局的調查結果也表明我國城鎮居民的財產基尼系數已經達到0.51(國家統計局城調隊，2003)。陳彥斌等[7]在2009年的研究中表明，中國城鎮居民的財產基尼系數從2005年的0.56擴大到2007年的0.58，僅兩年時間擴大趨勢已經相當明顯。Credit Suisse[9]在2013年的研究中得出結論，歐美發達國家，例如美國，2010年財產基尼系數為0.61，這表明中國居民2005年的財產不平等程度已經接近歐美發達國家2010年的水平，并且遠超非洲的0.495的水平；根據他的測算，中國居民2010年的財產基尼系數達到0.69的超高位。甘梨等利用2011年中國家庭金融調查(CHFS)數據進行的研究甚至得到了0.73的數據結論。

中國居民財產差距之所以如此之大，學者們總結了幾個關鍵因素，其中，高儲蓄率(Credit Suisse，2013)[9]、高房產占比(謝宇等，2014)[8]是最重要的原因，城鎮居民財產中的房產占比甚至高達80%。房價上漲在很大程度上擴大了居民的財產差距。

本文基于以往研究結論，選取近期調研數據，測算我國城鎮居民的財產不平等程度，分析財產差距對居民貧富差距的影響，并進一步挖掘房價對財產差距形成的影響程度。

二、實證分析

(一)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ese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2010年基線調查數據為原始樣本，并選取2012年的追蹤數據為對比樣本。通過對微觀數據以城鄉為標準進行分類篩選，最終得到2010年7015份城鎮居民調查樣本和2012年6050份城鎮居民調查樣本。該微觀數據庫為連續追蹤調查數據，所以篩選的樣本覆蓋范圍較廣且連續性和代表性較強，能夠很好地解釋本文的研究內容。

(二)城鎮居民財產結構與財產分布分析

1.財產總量及財產結構?；谝酝鶎W者的研究，本文將具體的財產構成劃分為包括凈房產、金融資產等在內的四類財產(表1)，主要利用微觀數據對我國城鎮居民家庭財產的構成、財產總值、各項占比以及增長率進行分析，以此研究我國城鎮居民當前財產總值和結構問題。

表1 我國城鎮居民家庭財產狀況 (單位：元，%)

城鎮居民家庭凈財產2010年現值百分比2012年現值百分比差值增長率家庭凈財產427 008.03—524 512.07——0.23凈房產326 717.520.77419 953.760.800.040.29金融資產及其他資產84 679.410.2090 937.690.17-0.030.07耐用消費品21 243.560.0526 954.470.050.000.27非住房負債-5 632.460.01-13 333.850.030.011.37

由表1分析結果可以發現：第一，城鎮居民家庭凈財產現值在短期內迅速增加。短短兩年時間財產總值實現了23%的增加率，絕對值增加達97 000多元，這與2012年中國民生發展報告的結論基本一致。且在2012年達到524 512元的絕對值，已處于較高水平。第二，城鎮居民家庭各項財產在短期內均實現了一定程度的增加，但由于增速的差異，各分類財產在總財產中的占比差異逐漸分化，拉大了財產差距。例如，凈房產增速較大，相比2010年，2012年凈值增加達29%，其在家庭總財產中的占比也增加近4%，而其他各項財產占比不變或者降低，凈房產對家庭總財產的影響程度增大。也就是說，僅兩年時間我國城鎮居民的家庭財產的房產集中程度就擴大了近4%，達到80%，凈房產在家庭總財產中占絕對高位。相比之下，其他幾項財產占比較低，而且還集中于金融資產等?？傊?，我國城鎮居民財產的房產依賴程度偏高，財產泡沫也較多，財產多樣化水平較低。

表2 2010～2012年城鎮居民家庭凈財產不平等指數測算

2.城鎮居民財產不平等的測度。本文進一步對城鎮居民家庭財產的幾個不平等指數進行測算，以分析我國城鎮居民當前財產分布的差距水平以及差距的變化程度。由表2可知，平均對數偏差、泰爾指數、基尼系數等各不平等指數測算值都表明城鎮居民財產差距較大且有快速擴大的趨勢。例如，兩年間泰爾指數GE(1)由0.54上升至0.68，兩年間提高了14%；基尼系數Gini由0.56上升至0.58，提高了2%；阿特金森指數A(0.5)由0.28上升至0.30，提高了2%。

為進一步驗證結論，本文利用樣本數據繪制城鎮居民財產狀況的洛倫茲曲線(圖1)。從圖1中我們可以更直觀地看到，兩年間城鎮居民的財產分布更加趨向不均衡，最高的80%的人群其財富在2012年更明顯遠離平均程度；也就是說，我國城鎮居民財產兩年間的不平等程度加劇，實現了向最富人群的進一步集中化。

圖1 城鎮居民財產分布的洛倫茲曲線

此外，為了分析我國城鎮居民家庭財產的不平等集中程度，我們分別對最富的5%、10%和最貧的5%、10%居民進行剔除測算，分析剔除前后兩年度基尼系數的變化程度(見圖2)。

圖2表明，2010年數據剔除最富5%和10%群組后居民財產基尼系數分別下降2%和4%，而剔除最貧5%和10%群組后居民財產基尼系數不變和下降2%；也就是說，最富5%群組對基尼系數的貢獻遠大于最貧5%群組。2012年數據剔除最富5%和10%群組后居民財產基尼系數分別下降9%和12%，而剔除最貧5%和10%群組后居民財產基尼系數分別下降1%和2%，2012年最富10%群組是最貧10%群組基尼系數貢獻的4倍，最富5%群組是最貧5%群組基尼系數貢獻的9倍；也就是說，居民財產在2012年更加集中于最富群組。與2010年相比，2012年最富5%和10%群組對基尼系數的貢獻度都有了更大程度的提高，也說明城鎮居民財產的集中化程度更高了，極少一部分人掌握了更多的財產，這使得居民財產差距更加擴大。

圖2 城鎮居民家庭凈財產的基尼系數群組剔除測算結果

3.居民財產分布擴大的原因。本文通過測算及分解代表城鎮居民財產差距的基尼系數，計算各項財產的偽基尼系數、集中率、相對集中指數等，分析我國城鎮居民家庭財產不平等狀況及各項財產對財產不平等的影響程度。

通過對集中率和相對集中指數的測算(表3)我們可以看到，2010年與2012年凈房產的集中率分別為0.58和0.63，相對集中指數達到0.99和1.12。由于凈房產占比遠超半數，占絕對多數，所以2010年比2012年其他各項財產的集中率上升，貢獻率提高，且集中指數小于1，也難以扭轉不平等趨勢。另外，房產絕對值增加較大，占比提高(表1)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金融資產等縮小財產差距的效果。

表3 城鎮居民基尼系數分解及貢獻率測算

(三)房價對居民財產差距的影響分析

1.房價變化與財產差距。經過以上測算分析，我們可以看到房價是影響城鎮居民家庭財產差距的關鍵因素?？紤]凈房產對居民家庭財產的影響應包括房產產權、房產面積、房產價格幾個方面。因此本文從選取的樣本數據中匹配出一一對應的完全追訪數據5277個，考察2010～2012年兩年間房價變化對居民凈房產的總值以及居民家庭財產總值的影響。為了分離出房價的影響程度，本文采用反事實的研究方法，即以2010年的房價為標準對2012年的數據進行調整，剔除房產凈值中房價因素帶來的凈值增加，測算分析房價因素帶來的凈房產差距的擴大程度和家庭凈財產中的差距擴大程度。

表4 剔除房價因素后城鎮居民家庭凈房產與凈財產變化

由表4的計算結果可知，相比2010年，若不剔除房價因素，城鎮居民的家庭凈財產增速達85%，而剔除房價因素之后年均增速僅為18%，也就是說有67%的變化是由房價上漲帶來的。如果單看凈房產，這一差距高達82%。

相比2010年，2012年反事實剔除房價因素之后，家庭凈房產的增加程度僅為21%，遠小于未剔除房價的103%。這一測算結果充分說明了房價在家庭凈房產價值和凈財產價值中的顯著影響。

此外，從房產占比數據來看，剔除房價之前兩年度占比差距為7%，剔除房價之后占比差距降為2%，那么有5%的占比差距是由兩年間房價上漲帶來的，即房價上漲帶來了房產占比的集中化；另一方面，這也反映出我國城鎮居民家庭財產多樣化程度較低。

2.房價變動與財產分布差距。本文利用0.8的住宅價格指數對2012年的凈房產數據進行調整，以此分析房價對兩年度家庭財產基尼系數擴大的影響程度。

經測算，利用房價指數調整后(表5)，家庭凈財產基尼系數有明顯降低，比實際數據下降了約4個百分點；也就是說，如果沒有2010～2012年的房價上漲因素，居民的凈財產差距是會縮小的。由房價因素帶來的財產差距變化為2.25%，而非房價因素則在縮小居民的財產基尼系數，縮小程度為1.25%。由此可見，城鎮居民家庭財產分布中存在以下問題：第一，家庭財產多樣化程度較低，過于集中在凈房產上；第二，凈房產對家庭凈財產差距擴大的影響程度加強；第三，房價成為推動居民財產差距擴大的罪魁禍首。

表5 房價對家庭凈財產基尼系數擴大的影響測算

三、結論與討論

本文經過對微觀數據的整理和計算分析，測算了我國城鎮居民財產分布、財產結構和財產差距，并探討了城鎮居民家庭凈財產的變化及差距擴大的原因，得到如下結論： 第一，我國城鎮居民家庭財產絕對值在短期內有迅速增加的趨勢，其中各分類財產均有不同程度增加，但由于增速的差異，各分類財產在總財產中的占比差異逐漸分化，拉大了財產差距。我國城鎮居民財產的房產依賴程度偏高，財產泡沫也較多，財產多樣化水平較低。 第二，不平等指數測算結果表明我國城鎮居民財產差距較大并且呈擴大態勢，財產實現了向最富人群的進一步集中化。 第三，房價成為推動居民財產差距擴大的罪魁禍首。房價快速上漲使得不同人群占有的房產價值差異更加凸顯，而且如通貨膨脹一樣，房價上漲會更有利于有房階層，而不利于無房階層和少房階層，這使得房價擴大居民財產差距的作用更加顯著。 第四，我國城鎮居民財產不平等程度持續擴大。財產差距持續快速擴大，容易引發一系列社會問題。

財產差距持續居高不下，對我國經濟發展的負面影響不言而喻，尤其是對惡化貧富差距的作用巨大，所以對我國居民財產分布及財產差距予以全面系統的測算以及對財產差距擴大的影響因素進行深入的挖掘具有重要意義。本文結論符合當前經濟現實，也期望在未來能夠繼續追蹤數據進行進一步驗證。另外，對于財產占有和財產的待機傳遞機制的研究也會揭開財產差距擴大的更深層次原因，希望以后能夠對這些問題繼續進行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