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化異化視角下中國原創網游文化詞的英譯
——以《劍俠情緣3》的文化詞為例

張 義，高夢迪

(東北財經大學 國際商務外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5)

作為我國文化創意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原創網游產業近年來積極開拓海外市場并取得了不俗的成績?！?017年中國游戲產業報告》顯示,2017年中國原創網絡游戲在海外市場的實際銷售額高達82.8億美元,同比增長14.5%?！蛾庩枎煛贰秳b情緣》《誅仙》《王者榮耀》等一大批中國自主研發的優秀網游在海外市場反響強烈，表現不凡。目前,越來越多的國內網游企業認識到,只有將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融入網游開發和設計,深刻闡述游戲的歷史背景和文化內涵,才能增強網游產品的海外競爭力,使海外游戲玩家在體驗網游帶來的快樂時,潛移默化地受到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熏陶,進而使中華文化得以更好地傳播。因此,在全球化背景下,認清原創網游的傳統文化元素,探討這些文化信息的翻譯策略,既有利于提高網游產品的商業價值,也有助于提升中國傳統文化在海外的影響力。

《劍俠情緣3》是由金山軟件公司旗下的西山居開發的一款武俠題材的網絡游戲,使用了大量的文化詞，有著深厚的文化內涵。目前,國內有關文化詞翻譯的研究數量眾多,要么探討文學作品以及旅游、新聞、影視等實用性文本的文化詞翻譯,要么聚焦民俗、服飾、美食等某類文化詞的翻譯。其中,不少學者從歸化和異化角度來探討文化詞的翻譯。例如,張琳琳分析了京劇術語英譯中“歸化”和“異化”的優劣,提出以譯入語的“可接受性”為根本原則,使用更易于外國讀者接受的歸化策略。黃博一探討了歸化異化翻譯策略在襄陽文化詞翻譯中的使用情況,建議選擇異化策略。李瑩研究了遼寧民俗文化詞翻譯中的歸化與異化策略的選擇,認為譯者應在綜合考慮翻譯目的、文本類型、譯者意圖和社會文化意識形態等因素后,再做出歸化或異化的決定。然而,國內迄今尚無學者從歸化和異化角度來研究原創網游文化詞的翻譯。依托互聯網和移動網絡這類多媒體平臺,原創網游的文化詞有自身的特點,需要使用切合其特點的翻譯策略。因此,本文擬從歸化和異化的視角入手,聚焦《劍俠情緣3》的文化詞翻譯,探索原創網游文化詞的翻譯策略,以期對我國文化創意產業的海外發展提供有益的啟示。

一、文化翻譯中的歸化與異化

1813年,德國翻譯理論家施萊爾馬赫在題為《論翻譯的方法》演講中指出,翻譯方法“只有兩種,譯者要么讓作者安居不動,把讀者領向作者;要么讓讀者安居不動,把作者領向讀者”[1]。1995年,結構主義翻譯理論的代表人物勞倫斯·韋努蒂在《譯者的隱形》(TheTranslatorsInvisibility)中,將施萊爾馬赫提出的第一種方法稱作“異化法”(foreignizing method),把第二種方法稱作“歸化法”(domesticating method)。根據英國《翻譯學詞典》(Dictionary of Translation Studies)給出的定義,“歸化”是指“在翻譯中采用透明的、流暢的風格以最大限度地淡化原文陌生感的翻譯策略”[2]43,“異化”是指“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原文陌生感、故意打破目標語言常規的翻譯策略”[2]44。翻譯界有關歸化和異化的爭論由來已久,形成了所謂的“歸化派”和“異化派”。事實上,歸化和異化是對立統一、相輔相成的翻譯策略。絕對的歸化和絕對的異化并不存在,也行不通。具體來說,歸化使譯文語言通順流暢,增強了譯文的可讀性,有利于譯文讀者更好地理解譯文；而異化則保留并體現了原文的語言風貌和文化特征,有利于原語文化的傳播和不同文化間的交流。

就原創網游文化詞的翻譯而言,在選擇歸化和異化策略之前,譯者需充分認識中西方文化的差異,認清這類文化詞的特點,發揮多媒體平臺在文化信息傳播中的積極作用,協調譯文的可讀性與文化內涵的完整性之間的關系。無論選擇哪種翻譯策略,譯者都要盡可能傳遞文化詞蘊含的文化信息,確保譯文讀者能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

二、原創網游文化詞及其翻譯特點

(一)原創網游的文化詞

在原創網游中,文化詞是承載傳統文化信息的重要語言要素。所謂“文化詞”,包惠南指出,“文化詞又稱詞匯空缺,指源語詞匯所包含的文化信息無法在譯入語中找到對應的詞”[3]。廖七一也曾談到,“文化詞指那些用來表達某種文化當中所特有的事物的詞、詞組或習語。這些詞反映了在歷史的長河中,每個民族逐漸積累的、不同于其他民族的、獨一無二的活動方式”[4]?？傊?文化詞是某個民族所特有的詞、詞組或習語,用來表達該民族的文化概念和現象,因此,翻譯時無法在譯入語中找到對應的詞。

《劍俠情緣3》包含大量的文化詞,其中既有人物名、建筑名、職位名、道具名、裝備名和機構名等網游術語,也涉及眾多表達民俗、服飾、戲劇、飲食、建筑、樂器、書畫、詩詞、傳統節日等內容的詞語。列表1如下:

表1《劍俠情緣3》中的文化詞

(二)原創網游文化詞翻譯的特點

原創網游文化詞的翻譯具有三個基本特點:簡潔性、通俗性和多媒體性。簡潔性,是指原創網游的文化詞以字幕的形式出現在計算機和手機屏幕上,翻譯時無法加注說明,因此文化詞的譯文要盡量簡潔清晰,讓譯文讀者在第一時間理解文化詞的含義。通俗性,是指翻譯原創網游的文化詞時,要多使用一些通俗易懂的口語,少使用書面語言。這一特點是由原創網游的語言風格決定的。多媒體性,是指由于原創網游的文化詞處在一種由視頻、音頻和圖像組成的多媒體環境中,因此,翻譯時需充分發揮這些多媒體的作用,確保譯文的簡潔性和時效性。

三、原創網游文化詞翻譯的歸化與異化策略

原創網游文化詞的翻譯不僅發生在語言層面,也發生在文化層面。它不只是網游信息的傳遞過程,更是文化內容的傳播過程。譯者在選擇歸化或異化翻譯策略時,要把能傳遞網游信息和傳播文化內涵的譯文呈現給讀者。

(一)原創網游文化詞的歸化翻譯策略

在使用“歸化”翻譯策略時,譯者的目的是為了讓譯文讀者更容易理解文化詞蘊含的中國文化。譯者必須使用譯文讀者可接受的語言表達方式來翻譯文化詞。此時,譯者可能難以顧及源語文化詞中文化信息的損失程度,以及語言表達和思維方式的變化所產生的影響。

1.文化概念的移植

當文化詞傳遞的概念在譯入語中存在對等或類似的文化概念時,譯者可通過歸化法,直接使用譯入語中的對應詞語,這樣可使譯文讀者更易于接受和理解譯文。例如,作為中國古代的城市防御設施,“甕城”指的是為了加強關隘的防守,在城門外(有時在城門內側)修建的半圓形或方形的護門小城。倘若采用異化法,將該詞譯為“urn-shaped city”,那么譯文讀者不僅無法理解“形狀像甕的城”是何意,而且“甕城”傳遞的文化內涵蕩然無存。其實,英語中也有一個表達古代城防設施的詞語“barbican”?！癰arbican”是指城市或城堡外圍的防御設施,或是城門上的防御性碉樓。顯然,這個詞包含著與“甕城”相似的文化內涵,后者無疑是比較理想的譯法。再如,“門客”一詞?！伴T客”,又稱“食客”,是春秋戰國時期盛行的一種職業。當時的貴族為了鞏固其地位,都會專門招收各類人才。他們是主人的謀士和保鏢,在關鍵時刻會成為主人的私人武裝。在《紅樓夢》第33回,賈政的門客常常陪他吟詩作畫、舞文弄墨?；艨怂箤ⅰ伴T客”譯為“literary gentlemen”[5],楊憲益將其譯為“secretaries”[6]。這兩種譯法都含有文人雅士之意,并不符合該網游中“寄人籬下、助紂為虐之人”的意思。相比之下,英語中的“hanger-on”一詞是更合適的譯法。該詞是指“為了個人利益而在某個人身邊效力的人”,意為“逢迎者”和“攀附權貴之人”?！癶anger-on”包含的概念意義與“門客”比較接近,也體現了原文語境中“門客”一詞的貶義色彩。

2.文化意義的重構

當文化詞包含的文化意義無法在譯入語中找到對等或類似的詞語進行表達時, 譯者可利用譯入語的語言表達習慣,在譯文中重建源語文化詞的文化意義。例如,“鏢局”,也稱“鏢行”,是指收人錢財,憑借武功來保障雇主的財物或人身安全的機構。然而,由于西方文化中并不存在類似的概念,所以譯者無法在譯入語中找到對應的詞語。面對這種“詞語空缺”,譯者可通過歸化法,將該詞譯為“escort agency”。這種譯法較好地闡釋了“鏢局”一詞的文化意義,即“提供護送或護衛服務的機構”。而“Biaoju”這種音譯法卻會讓譯文讀者一頭霧水,更談不上文化意義的重構了?！芭品弧币辉~也很能說明問題?！芭品弧?俗稱“牌樓”,是一種用石材修建的中國傳統建筑?！芭品弧弊钤缈勺匪莸街艹?是封建社會為表彰功勛、科第、德政以及忠孝節義所立的建筑物。這種門洞式建筑物是中國文化的象征,因而在西方并不存在。譯者可根據這種建筑物的特點及功能,將該詞意譯為“memorial arch”。這種譯法既說明了“牌坊”是一種門洞式建筑物,也體現了它的表彰與紀念之意。與此相比,“Paifang (a stone arch for memorial purpose)”這個異化法就不夠簡潔,不適合在屏幕空間和閱讀時間有限的網游中使用。

3.文化內核的提取

當文化詞蘊含的文化內涵較為復雜時,譯者可在充分理解該文化詞含義后,提取其核心的文化意義,使用歸化法,簡潔清晰地傳遞該詞的文化內核。例如“魑魅魍魎”一詞。該詞最早出現在《左傳·宣公三年》中,原文為“……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魑魅魍魎,莫能逢之”。具體來說,“魑魅”是古代傳說中山澤的鬼怪,“魍魎”是山精,“木石之怪”。如若采用異化法,將該詞譯成“all kinds of ghosts and monsters”，顯然,這種煩瑣的譯法僅體現了該詞的表層含義。在這個網游中,“魑魅魍魎”是指像傳說中的鬼怪一樣,各種各樣的壞人。因此,我們不妨提取其本質含義,將其譯為“all the devils”。此外,這種譯法也適用于漢語中的一些俗語,比如“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俗語出自《水滸傳》,意思是“你可以畫出龍和虎的外形,但很難透過皮肉畫出骨頭;你可以了解一個人的外貌,但很難洞察他內心的想法”。如果使用異化法,該俗語可譯成“Just as it’s hard to draw a dragon or tiger’s bones, you can hardly see what’s in one’s mind”。此種譯法冗長啰唆,讓譯文讀者難以很快把握它的真正內涵。筆者以為,譯者需領會這句俗語的真實含義“人心難測”,然后采用歸化法將其譯為“it’s hard to fathom a person’ mind”。

(二)原創網游文化詞的異化翻譯策略

在使用“異化”翻譯策略時,譯者想努力確保文化詞的文化信息完整無缺,并向譯文讀者真實地展現原創網游的文化內涵和魅力。譯者必須尊重原文的語言風格和思維方式,盡可能讓譯文向原文靠攏,而將語言和文化間的差異暫且擱在一邊。

1.再現文化魅力

原創網游不僅借助文字傳遞文化信息,而且依托聲音、圖片和視頻等多媒體手段展現文化魅力。在這種情況下,譯者可充分發揮這些非語言傳播手段的積極作用,生動形象地再現網游文化詞的文化魅力。例如“兵符”這個文化詞?！氨?是古代傳達命令或調兵遣將時使用的憑證?！氨庇勉~、玉或木石制成,形狀似老虎,又稱“虎符”。譯者可采用異化法,將該文化詞譯為“tiger’s tally”。借助網游中虎符的圖片,譯文讀者可直觀地認識到,“虎符”是一種老虎形狀的憑證,這樣便保留了中國古代兵符背后的文化色彩。其實,借助原創網游的多媒體平臺特點,像“軒轅劍”和“朱雀斧”這類文化詞,譯者都可采用異化法,將它們分別譯成“Xuanyuan Sword”和“Zhuque Axe”。此外,在原創網游中,成語、諺語和俗語大多出現在人物對白中,具有明顯的口語色彩。如要重現漢語語言通俗易懂、生動形象的特點,在此類文化詞的英譯時采用異化法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例如“釜底抽薪”這個成語。如采用歸化法,可將其譯為“take a drastic measure to deal with a situation”。 但相比之下,其異化法“extract firewood from under the cauldron”更為生動形象。通過“把柴火從鍋底抽掉,才能使水止沸”這個表層意義,形象地傳遞出“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內涵。

2.布設文化語境

有些文化詞由于文化背景信息的缺失,讀者很難理解。此時,譯者需要布設文化語境,在譯文中重建一個相對完整的文化語境。例如,“采青”是網游玩家在虛擬世界中要完成的一項任務,可在現實生活中,“采青”是舞獅這項中國傳統民俗表演的高潮階段。其實,此處的“青”是指青菜,一般為生菜,取“生財”之意。如意譯成“lettuce collection”,譯文讀者很難聯想到舞獅這項中國傳統的民俗活動。筆者認為,譯者在使用異化法時需補充一定的文化背景信息,在直譯為“greens picking” 后,補充上“lion dance show”這部分背景信息。因此,“采青”可譯為“greens picking of lion dance show”。有時,文化詞中某些詞語的省略也會給譯文讀者的理解帶來很大困難。像在“唉,惟女子與小人……這些千金小姐真會捉弄人”這句網游人物對白中,我們不難看出,網游人物是欲言又止。譯文讀者很難推斷出這個俗語的完整內容是“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鑒于此,譯者在使用異化法翻譯之前,首先要補全省略的內容,重構一個完整的語境。因此,該俗語可譯為“only women and mean persons are difficult to get along with”[7]。

3.創譯文化內涵

原創網游經常使用新奇獨特的語言表達方式,創造出一些頗具新意的詞語。其中,有些新詞是由文化詞與普通詞搭配而成的,例如“臘八大禮包”。通過將“臘八”這個文化詞與“大禮包”這個現代感十足的詞語搭配,構成了“臘八大禮包”這個新詞。這種新詞有利于吸引年輕的網游玩家對傳統文化的關注和了解,成為傳統文化得以傳承與創新的有效形式。以“紅豆相思樹”一詞為例?？吹竭@個頗為新奇的詞語,我們不免會想起王維那首名詩《相思》。在中國,“紅豆”寓意“相思”,故也稱“相思豆”。如果采用歸化法,可將該詞譯成“lovesickness tree”。這種譯法固然保留了文化詞的文化信息,可譯文讀者難以聯想到“紅豆樹”。要是將該詞直譯成“red bean tree”,那么其中的文化內涵則盡失。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創造性地使用異化法,將這個新詞譯成“love bean tree”。在網游圖片的幫助下,譯文讀者可直觀地認識這種植物。同時,這種譯法也兼顧了新詞的基本含義與文化詞的文化內涵,最大限度地將文化詞附帶的文化內涵保留下來。

在中國原創網游文化詞的英譯時,譯者需考慮譯文讀者對于譯文所含文化信息的接受程度,不可一廂情愿地設想譯文讀者能理解“原汁原味”的中國文化。只有借助語言和非語言手段布設的文化背景和語境較為充分時,才可使用異化法翻譯文化詞。否則,譯者則應使用歸化法,向譯文讀者提供更易于接受和理解的譯文。通過靈活運用歸化法和異化法,這樣才能推動中國原創網游更好地“走出去”,將原創網游文化詞蘊含的文化內涵更有效地傳遞給譯文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