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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迎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西部散文選刊》“青稞藝術流派”散文作品展分享會部分發言

2019-09-10 07:22
西部散文選刊 2019年12期
關鍵詞:流派青稞青海

賀穎:在熟悉的世界中,重構事物的陌生美學

(作者七十年代生于遼寧,現居北京,供職于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首屆《十月》散文雙年獎獲得者,主要從事文學評論、詩歌、散文、美學隨筆等體裁的文學創作。)

因為文學之聚,西寧的人間四月天愈發雋永悠長。感謝各位青稞文學流派散文作家的信任,自己得以有幸于去年年底,為這個新生而茁壯的文學流派寫下了一篇小文,并得到大家的認可,非常欣慰。這次書寫是我與各位老師的初識,更是我與青稞的初識,也正源于此次書寫,使得自己有機緣走近文學的青海,走近文學的青稞,并有緣為此有了深入的思考與探索。陸續讀完幾位作家關于青稞主題的散文作品,一個簇新而雋永的文學意象,即青稞文學流派的散文書寫,漸漸在心里有了清晰的審美輪廓:今天的青稞文學流派散文書寫,這個尚在童年的藝術門類,雖然暫時并未被更多人所曉喻,未被更多視線所納入,但并不妨礙他們已然開始了漫長而莊嚴的文學遠征。這些或厚重深沉,或溫暖靈動,或深切質樸的文學作品,仿佛一粒粒落入文學沃土中稞麥的種子,這些神奇的種子,因有著同樣的精神方向,而有了同頻的心跳,有了內在氣韻的奇妙相通,從而彌漫著不可思議的詩學效應,多重而必然地,預示著未來成熟而富足的文學命運。

我承認我是被深深打動的,或者說征服更為恰切。因為從對青稞這種植物的了解,直到對各位作品的深入,我知道了青稞這種高寒植物,它是為數不多的,敢于向蒼天裸露自己果實的植物。我斷定這是一種源自靈魂的勇敢與獻與,更加使植物擺脫了固有的慣性,從而更有如一種來自植物深處的昭示。昭示著在青海,這片神秘壯美、蒼遠磅礴的山河大地之上,必定會有青稞的子孫們,以同樣的勇敢與獻與,向整個世界傳遞著青稞,這誕生于神話,生長于雪域,喂養了高原人身心魂魄的至尊稞麥。這樣的昭示于自己而言,是莫名而確鑿,直到面對這些作品,我果然看到了稞麥靈魂中的昭示,這些深情而不倦地書寫,不正是與這植物深處的昭示在遙相輝映嗎,這些青稞的子孫們,以同樣的勇敢與獻與,向整個世界傳遞著青稞,這誕生于神話,生長于雪域,喂養了高原人身心魂魄的至尊稞麥。

今天的作家們,當更多人流于對身邊的事物熟視無睹之時,有這樣一群人,以經年的赤子之心,深切灼灼的目光,飽滿莊嚴的筆力,深情而持久地打量著這片土地山河,打量著青稞的前世今生,這喂養了自己身家性命與精神氣質的雪山植物。毫不夸張地說,這樣的持守、熱愛與打量,是對作家自我身份的認定,對身處時代的責任,對腳下大地的致敬,對養育自己的萬物的禮贊與不負。

因為毫無疑問,在作家的眾多的責任和使命中,有一個尤為重要,就是以文學的視域打量我們身處的世界,以文學的靈魂的解釋我們身處的紅塵。

如今在青海的河湟北部、門源,就是這樣一群人,正在以文學的視域打量著雪域神授的植物,青稞,以文學的精神審美,解釋著青稞。在高原,在湟北,他(她)們以靈魂諦聽稞麥的魂魄,以文字承載自己的執迷。

青稞文學流派的書寫,無疑是當下最可貴的及物的文學表達,是與熟悉事物的對抗與持守。我們都知道,世間一切一當變得熟悉,就仿佛進入一種魔咒,人們再也無法發現其任何的美。那么于任何的藝術創作而言,真正的敵人也不是別的,同樣是熟悉,而真正的慈悲也不是別的,而是越熟悉越心動。

這樣的“越熟悉越心動”顯然對一個作家審美能力、學識、素養、視野與格局的極致要求,唯如此,方有可能,抵達這樣一種蕩氣回腸之摯美。否則,極易被熟悉所麻木、捕獲與消耗,成為命運廉價的消費品。

以此作為考量的坐標,那么無疑,我們青稞文學流派的創立與書寫,無異于向我們最熟悉的事物,索要全新藝術蘊含,向熟悉的一切,探尋陌生的精神美學,是對熟悉的宣戰,對熟悉的永不妥協?;蛘呔褪菍φ??古道爾的“無動于衷”的靈魂永恒之回應,她曾說,“人類未來所面臨的全部的最大的危險,莫過于無動于衷”。

也正因為如此,我們今天對青稞的書寫與致敬,更加具有了文學形而上意義莊嚴的使命感,貴重的辨識度,這不僅是說在青海,是說要以全國以至更大視域為參照與考量。

“青稞文學流派”的概念,便源于這些青稞的子孫們,沿著神話的路徑一路而來。如今無疑,他(她)們已然成為青稞的一部分,成為青稞的一種、一類、一株,并以青稞般的心神、身姿,以文字的美學表征,結構出人與天地萬物的融合及啟示,以自我靈魂傾聽著這片古老山河的靈魂,以精神的多維思考,關照古老植物靈魂深處的訴求,以文字蘊藉出深邃豐盈渾厚的信仰書寫。而這也僅僅只是開始,正是這些融合與啟示,漸行漸近地生發出一種源于高原河湟谷地,來自植物深處的交響,并正在流傳開來,遍布青海的山河大地,以及更遠的存在與時間。

同時,“青稞文學流派”散文書寫,亦是地域文化的書寫的領域,那么以此作為考量時,一些優勢與弊端也值得我們對此給予必要有的思考與警惕。

個人之見,文學即人學,是關于靈魂的精神活動,是區別于文學之外任何語言表達方式的一種表達,是以靈魂對我們身處的世界思考、探求、追索、考量,并于這一切之后的文字呈現;而合格的作家,則必是以藝術家的維度、學者的學識與學養、哲學家的視域,為世界提供的心靈解釋,與文學意義的發現與呈現。

以青稞作為散文敘述的美學靈魂,于今天的青稞文學流派的作家而言,已然輕車熟路手到擒來,而也恰恰因為如此,在未來的創作中,要有更為自覺、更廣大的精神探求與心靈視域,作為前行的參照,以免流入重復與相似,使得作品失去新意,從而無法抵達藝術必須不斷創新才有生命的審美規律。

可以說,這是任何有追求的作家,必須具備并必須對自己時刻嚴苛持守的本能與要求,因為任何一種原地踏步的寫作,于文學而言都是危險的,甚至幾乎就是致命的,也就是說,我們要時時警惕這一切,在熟悉中尋覓更深的陌生化意象,陌生化表達,在固有的大地上,展開靈魂的翅膀,抵達更遠的遠方,以免流于自說自話的致命死穴。

而實現這一切至關重要的前提要求,也因此涉及到另外一個命題,那就是作為一個作家,無時無刻不該忽視的自我精神修煉與提升。我們深知,精神的高度決定視域,品格的廣度決定格局,靈魂的深度決定本質。這也極大程度地申明了作家個體精神質地,對未來作品品質的直接影響。這是一種毫無懸念的因果關系,也就是說,再豐富的生活,也無非都是在為作品提供各樣的素材,而真正將這些原材料創造成作品,真正決定一個作品靈魂的不是別的,只有作者的精神與靈魂。

唯有如此,我們的青稞文學流派,這源于青稞,被青稞養育性命靈魂的文學作家群,未來才敢說,我們對源自神話的雪域青稞,以及誕育并供養青稞生長的大青?!咛旌竦匮┥奖?,不曾有過遺憾與辜負。

從對青稞美學意義的多重探索,到關于地域文化與文學的簡單梳理,我們近似于以青稞文學流派的散文書寫為例,對文學的寫什么與怎么寫進行了試圖的闡釋,那么之后,我們要進入一個更為具有現實意義的主題,即當下作家的責任與使命,以及與時代的關系。而這個主題,可以說是直接關乎寫什么與怎么寫的最為核心之關鍵所在,也就是關于作家“為什么寫”的一種明晰指向。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作家,必須首先解決好三個基本問題,首先必須自覺、并最全最新的了解自己身處的世界,惟有如此才能知曉自己為什么要寫作,紅塵喧囂生活紛擾,那么多生活方式,而我們為什么要寫作?為什么是我們?神之授?

其次便是寫什么的選材思考,以及關于如何寫的技巧探索。那么在這三者之中,是否可以說,使命與責任,是關乎作家創作的源頭,是解決長久以來一直在默默困擾作家們的“為什么寫”的問題根本。

當我們一直在文學的“寫什么與怎么寫”課題上探索的時候,我們所指向的是文學的選材與技巧,而事實上,關于“為什么寫”,不止文學,推而廣之,甚至是每個人每件事每個領域都是同理,了解為什么要做,遠遠比做什么和怎么做重要得太多,并直接影響著做什么的選項,以及怎么做的成果,直接決定著一件事的最終成敗與質地。

如此而言,對今天的作家責任與使命之自覺地探求,也就是理清自己為什么要寫作,是有意義的文學創作之必經之路,別無他途。文學是孤獨的,而且是刻骨的孤單,是畢生于精神的孤旅中的踽踽而行,這是每個藝術工作者的命運,但今天的我們是幸運的。新中國成立70周年,70年波瀾壯闊走來,站在今天世界舞臺的中央,這一路已然是世界意義上的民族奇跡,正如總書記在文中說的“70年砥礪奮進,我們的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華民族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無論是在中華民族歷史上,還是在世界歷史上,這都是一部感天動地的奮斗史詩”。我們今天的作家,有幸作為民族靈魂的創造者,時代精神的見證者,偉大祖國心跳的聆聽者,有幸生活創作在當下中國,這樣一個正在歷經著數千年之變局的偉大變革之時間節點,這樣一個提供著偉大題材的時代,這一切足以慰藉文學的漫長孤獨,足以養育我們的身心思想,我們會以敬畏之心,身懷素樸的感恩,心懷國家民族與人民,讀書思考創作,磨煉提升自己,創作出優秀的作品,不負習近平總書記對作家的勞動是“靈魂的創作”的身份指認,不負自己生活的史詩般的偉大時代,不負祖國大地上千百年來默默耕耘的天下蒼生。

四月青海大地,稞麥的種子已然播下了,仿佛一個個傳說,在黑暗的深處神秘流轉,況味深長。而可以肯定的是,此刻每一粒青稞的種子,絕不僅僅代表一株株未來飽滿香醇的高原作物,更重要的是,它同時更是一枚枚文學的種子,必定將在我們青稞流派散文作家群,以至這片土地上更多的作家心中落胎生根,沐風臨雨,在五月如金的太陽光下怦然發芽,在盛夏星群低唱的子夜抽穗,灌漿;在大地鳥的歌聲中,在高原神駿的馬蹄聲中,在羔羊的啼叫中……歷經歲月之沉浸濃郁,最終成長為文學的至尊稞麥。由衷地祝福我們青稞文學流派的散文作家們,在熟悉的世界中,重構事物的陌生美學,在感知當下時代的偉大節點之時,以民族及地域文化為基點,以作家的責任與使命為己任,以大視野大格局為精神追索,在大青海這片深不可測的文化土層中,在大山大河遍地的西北高原,追撫歷史之脈動,諦聽時代之偉大交響,在未來創作出更具辨識度的文學經典力作,并以文學之名,畢生為之獻禮,在文學的結構與解構審美中,回應著古道爾以及關于整個世界的“無動于衷”。

劉曉林:關于“青稞散文流派”的隨想

(青海省作家協會副主席,青海師范大學人文學院副院長、教授)

2019年伊始,《西部散文選刊》推出了青?!扒囡囆g流派散文作品大展”,緊接著,又舉行了相應的作品分享會,“青稞藝術流派”這一以高原植物命名,倡導挖掘本土文化資源進行多領域藝術創作的文學(藝術)概念,逐漸進入了人們的視野。作為這一流派的首倡者和積極實踐者,祁建青先生在多篇文章和多個場合闡述,“青稞藝術流派”是一個包括了文學、美術、音樂、民間藝術多領域的綜合性藝術流派,“青稞散文流派”是其中的一個分支,因此前相當數量的青海作家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青稞,禮贊高大陸上這堅韌并給于人們長久養育的高貴植物,且大多采用了散文文體,積累了豐富的創作經驗,所以,以散文作為“青稞藝術流派”的先行者和排頭兵,發揮探路和引領的作用,從而為一個力圖呈現高原風貌和文化精神的藝術流派建構的可能性提供實踐依據。

文學流派的涌現,是判斷一個時期或一個地域文學寫作是否形成氣候、是否走向成熟的重要尺度之一?!扒囡⑽牧髋伞备拍畹奶岢?,之于青海文學的理論建樹,及在明確宗旨的引領下形成文化取向、審美風格具有內在一致性的創作實踐路徑無疑有著不可小覷的意義??v覽運用現代漢語采用現代文體的青海新文學寫作發展歷史,在相當長的時間內,追逐主流話語,呼應文化中心地帶的文學風潮,卻少有創立呈現自身地域特點和文化氣質文學流派的自覺,這與青海新文學歷史根基薄弱、經驗積累欠豐厚有關。直至上世紀80年代中期,“西部文學”的倡導與實踐風生水起之時,作為呼應,青海文學界也適時開始倡導“河湟文學”的創作,目的在于建構青海本土的鄉土文學形態,這既是受到文化尋根和重新發現本土潮流的啟示,更是依據當時青海文學以井石、韓玉成、軒錫明等為代表一批本土作家表現河湟歷史和風俗民情的寫作業已構成了令人矚目的文學事實,“河湟文學”概念的提出可謂水到渠成。此后,“柴達木作家群”或“柴達木文學”的提法也悄然浮出地表,上世紀50年代中期開始,一批批拓荒者進入自然環境惡劣的柴達木盆地,他們忘我勞動、無私奉獻,創造了一個個建設的奇跡,同時,拓荒者個人命運的曲折,以及人與自然的沖突構成了一部極為豐富的、引人深思的盆地開發史。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書寫柴達木的開發歷史、審視拓荒者的心路歷程、考量人與自然的關系,成為青海文學一個重要的題材領域,幾代有盆地生活經驗的作家無法割舍與這片荒寒土地的情緣,傾注心血與筆墨為盆地塑形,出現了一批在省內極具影響力的作家作品,事實上構成了一個綿延不絕的文學脈絡,具備了形成文學流派的基本要件??梢哉f,作為文學流派的“河湟文學”與“柴達木文學”,凸顯了青海文學的特色,增強了青海文學的辨識度。而近期,“青稞散文流派”概念的提出,是青海寫作者自足本土,創造個性鮮明地域文學的自覺意識的再一次顯現,如果說,“河湟文學”與“柴達木文學”是著眼于地理空間的命名,而“青稞散文流派”則是矚目于一種高原植物,從其生物特性和文化寓意的雙重維度,去挖掘高原人特有的情懷、氣質和生命意志。

一個文學流派能否形成,有以下幾個重要的條件,一是有寫作者共同認可的理論主張,二是有一支穩定的創作隊伍并具有代表性的作家作品,三是具有趨同的藝術風格。從上述標準衡量,“青稞散文流派”確乎已經具備了一個文學流派的雛形。

青稞在青藏高原已經有三千多年的栽培歷史,是高海拔地區民眾賴以繁衍生息的最重要的糧食作物之一。在當地民眾心中,青稞不僅是是上蒼厚重的贈與,而且也是人類最可信賴的守護者,不僅是喂養人的食物,而且也是人們信仰。在青海高原,青稞早已進入了人們的精神領域,塑造了人們的行為方式與情感方式。與人的意志的密切融合,衍生出斑斕多彩的青稞文化,形成了特定的青稞象征語義:青稞樸素而高貴,在其堅韌、寬厚的秉性中閃爍著神性的光芒,這是長久以來,人們與青稞耳鬢廝磨朝夕相伴,賦予它的文化義涵。在《西部散文選刊》“青稞藝術流派散文作品大展”的“前語”,對青稞的精神向度有如下言簡意賅表述:“獨特的高原地理環境、氣候水土賦予青稞獨特的內涵和品質:堅忍不拔,寬厚包容,淳樸粗糲,激情浪漫”,“青稞散文流派”的擁躉,對青稞文化內涵的理解與闡釋基本一致,因此構成了建立流派的價值認同的基礎。

“青稞散文流派”絕非靈光乍現提出的一個話題,而是對一個文學事實的指稱。生活在青海東部農業區河湟谷地,早年間有鄉村經歷的作家們的本色寫作中,關注青稞,并圍繞其展開有關鄉土的歷史、風俗、名物、人情的書寫是時時涉及的重要題旨,所以,建立“青海散文流派”不是在散沙之上搭建樓閣,而是有堅實的寫作基礎作為支撐,有一支同聲相求的寫作隊伍作為發展的保障。在這一寫作群體中,祁建青很早就致力于青稞題材的開掘,并發表了一批頗具影響力的作品,他把自己的一部散文集就命名為《瓦藍青稞》,證明了他首倡“青稞散文流派”是經過了長時間的醞釀和實踐的積累。另外,王海燕、阿朝陽、董得紅、東永學、張翔等作家,也用各自富有靈性的筆墨,展開了與青稞息息相關的,面對鄉土、村莊、河流與人性的種種思考。這批極具創造力作家的存在,是“青稞散文流派”能夠成立并且對未來可以期待的基本條件。

一個文學流派為人矚目的關鍵是具有鮮明的風格特征。這自然不意味著消弭作家創作的個人性,而是在充分尊重寫作者個性前提下,在價值觀、審視生活的眼光與角度、風格類型上營造群體共有的美學取向?!扒囡⑽牧髋伞敝械膶懽髡哂兄髯元毩⒌钠焚|,如祁建青的勁鍵、王海燕的靈動、董得紅的質樸、張翔的俊朗,可謂各美其美,搖曳生姿,但作為一個流派而言,他們似乎又具有著某種相同審美態度,那就是在他們的散文中流淌著一種莊重的、肅穆的、禮贊式的格調,這基于他們面對青稞的那種虔敬、感恩的心理圖式,那種立足鄉土與山河草木無間融合的情感體驗,精神取向的相契決定了美學氣質的內在一致性。

堅實的創作實踐、共同的文化歸屬感和自覺創造地域文學形態的抱負,使得“青稞散文流派”的可能性已然充分顯現,相信這個小小支流能夠為“青稞藝術流派”的最終確立提供有益的經驗與啟示。

王海燕:青稞鄉愁及金薔薇

今天,我們在這里聚會。我們是為了青稞,為了青稞的書寫和詠唱而來。

首先,我對祁建青先生提出和倡導“青稞藝術流派”一說表示贊同。因為在青海尤其在河湟,青稞的精神、青稞的品相、青稞的味道就一直浸淫在這一方地域和這一方人的文化血脈之中,我們自覺或不自覺的書寫敘事中,都會看到青稞隱約的身影,聞到青稞淳樸醉人的氣息……而祁建青先生不僅是一位倡導者,而且是一位一馬當先、不改初心的實踐者。多年來,他深入田野,調查采風,為青稞立傳,創作了一批關于青稞的精品力作,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并隨著許多作者的不懈努力,傾情書寫,“青稞藝術流派”也由此顯露端倪。當然,一個藝術流派的誕生、發育和成熟,需要諸多因素,需要假以時日,需要奮力拼搏。但由于有夢,就有奔頭。因之,我們充滿了期待。

青海高原這片高天厚土,孕育了山宗水祖,孕育了森林草原和田野,孕育了輝煌的神話,也孕育了一種瓦藍色的精靈——青稞。

據說,青稞種植的歷史,在這片西部高地上有數千年之久,也許,羌人很早就開始種植青稞了。后來的吐蕃、吐谷渾、黨項、蒙古、漢人都分享了青稞的恩賜和榮耀。青稞糌粑,青稞面餅,炒麻麥和青稞美酒,在他們的血脈中祖輩流轉。在歷史上那些氣勢恢宏、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宏大敘事中,青稞扮演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猶如青稞曾喂養了西海神駿青海驄一樣。

獨特的高原地理環境、氣候水土賦予青稞獨特的內涵和品質:堅韌不拔,寬厚包容,淳樸粗礪,激情浪漫。那一壟壟、一株株、一粒粒被雨雪摧折、烈日浸淫、民歌灌溉的青稞,在高塬上,在雪山旁,在藍天下,像金色的海浪洶涌澎湃,像微藍的火熊熊燃燒,萬代,千秋……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青稞一方人。這一方人猶如青銅雕像,矗立高原,笑迎風雪,唱著延綿不絕的生命之歌。

正緣于青稞的慷慨饋贈,在這片地域上一代代青稞的歌者,在祁連山的峭風里,在河湟谷地的暖陽里,在青稞酒的微醉里,吟唱著一首首青稞的頌辭和挽歌。

我作為河湟的一名普通歌者,也得益于青稞的喂養,得益于青稞酒的熏陶。

青稞,無疑就是承載鄉愁的一種精神圖騰。

說到河湟,它不只是一方自然地域的界定,也是一方獨特的精神文化地理版圖。關于它歷史的、人文的深厚底蘊和豐富價值已有不少人做過深入探討并有專門著述。僅從它對我個人影響而言,河湟谷地就是我的襁褓,是我的精神故鄉。遠古彩陶的燧火,喇家的大洪水,仍在照亮我的記憶,沖涮我的靈魂。歷史上,那些走過谷地的行吟者留下的文化星火至今仍閃耀在這片黃土地上。薪火相傳,近現代不少文化傳承者,又為這里增添了新的文明輝光……

農業文明相關的修辭系統,山川、大地、河流、田園、村落、植物如青稞等都有特定的文化觀照角度。鄉土宛若一首素樸的抒情詩。我的散文作品中不難聞出那種或淡然或濃烈的鄉愁的味道,有如洋芋,有如青稞,有如柳樹的飛絮,有如酒醉的酡紅……引領我回到故鄉的田野里,回到故鄉的屋檐下。

關于對這種醉迷鄉愁的寫作心理緣起,江弱水在《詩的八堂課》中有深入淺出的解讀。作者借斯維特蘭娜·博伊姆《懷舊的未來》中的一段話對鄉愁作了深入表述——

現代鄉愁是對神話中的返鄉無法實現的哀嘆……也可能是對一種精神渴望的世俗表達……懷戀在進入歷史之前的時間和空間的伊甸園式的統一。

我有限的散文隨筆式的寫作,具有隨意性、碎片化、小情趣等特點。多年來,我在散文寫作中也進行過一些嘗試。嘗試如康·帕烏斯托夫斯基在《金薔薇》中所寫的那個巴黎清掃工夏米,鍥而不舍,持之以恒,在首飾作坊的灰塵里篩取遺落的金屑,終于在臨死前為暗戀的少女打了一朵金薔薇。因為他知道遇見金薔薇的人就會找到愛情和幸福。我也一直試圖在河湟這片古老多情的土地上,成年累月,掘土瀝沙,四處尋覓,能找到一粒粒金屑,鍛造一朵能給人愛與美、希望與幸福的金薔薇。

至少,是一穗承載鄉愁的瓦藍青稞……

董得紅:青稞的苦澀與香甜

近幾年來青海散文和報告文學學會會長祁建青帶領一批骨干會員,從事青稞文化的研究,創建了青稞藝術流派,創作了一批關于青稞文化的作品。為研究青稞文化,長期深入門源等青稞盛產區和互助青稞酒股份有限公司和青海金塔青稞酒業有限公司考察交流,進一步挖掘青稞文化,將青稞文化的研究推向一個高潮。

提起青稞,在作家筆下那么美麗的東西,留給自己的卻是長長悠悠的苦澀記憶。在童年和少年時代的記憶里,自己天天放學和假期里割草、挖豬菜的田野里,在微風中波浪翻滾的濃綠色麥田中,夾雜著幾塊葉片略微泛黃的青稞地??稍谀赣H作出的饃饃和早晚飯中,總有那苦澀的青稞面饃饃和青稞面搟成的難以下咽的疙瘩湯。

我家在村的最西南,村中的小學校位于村的最東北端,是解放后由村廟改建的,距家有一公里多。自上學那天起,中午都不回家,書包里背著母親烙的鍋丫丫餅子。中午就在校園里或校園邊的河灘里吃青稞面餅子。再說即使回到家吃午飯,也是青稞面饃饃就開水,一般小孩不渴不喝開水,家里的午飯和學校的沒區別,在學校夏日里還會在河灘的小河里游泳和抓魚,在開滿粉紅色花的沙柳上抓黃蜂。把那黃蜂攔腰掐斷,會有一個小小的蜜囊,放進嘴里會帶來一絲甘甜,中和一下青稞饃饃留下的苦澀。

書包里的青稞面饃饃時常吃不完,回到家怕母親罵我糟蹋糧食,就把饃饃順手塞進門道里靠墻放了好幾年了的一根大木頭縫里。過了幾年家里用那根木頭做面柜,搬開木頭時沿墻根出現一溜腐爛的灰色粉末,父親用撿拾牛馬糞的叉叉扒拉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頭尾。

其實那時候家家戶戶糧食都不寬余,許多人家糧食不夠吃。青稞的生長周期短,比小麥要早熟近一個月,種青稞就是為了解決青黃不接的困難。而我那時不懂事,糟蹋了那么多糧食。家里的青稞并不多,因為不好吃、不想吃而感覺多。

母親為了家里的糧食夠吃,是家里人的日子過得盡量好一點,就千方百計改變青稞面的吃法,用一層白面一層青稞面卷成“磚包城”,為了好吃,青稞面和白面之間卷上胡麻籽和清油,蒸饃饃時發出奇異的香味,可吃起來白面是那樣的細膩香甜,青稞面依然粗糙苦澀。乘母親不注意,我溜進廚房,搬來灶火門前拉風匣用的木墩墩,踩著木墩墩踮起腳搬開放在案板上的蒸籠,伸進手取出一個“磚包城”,迅速地掰開,把白面的裝進衣兜,再把青稞面的塞進蒸籠,把木墩墩搬回原處,又迅速地溜出廚房。其實母親早就知道那是我干的,卻從不吱聲,把我剝下的青稞面自己吃了。

母親還時常用青稞面做成具有河湟特色的“青稞面疙瘩”,減少了青稞面的粗糙,又具有濃郁的香味,好吃多了。青稞面疙瘩一般作為早飯。那時合面用的是從村頭大通人趕的馬或驢拉的木輪車上用糧食換來的陶瓷盆。母親在放了青稞面的陶瓷盆里加入溫開水,把粗糙的青稞面燙一下,立即變得柔軟而又帶甜味。在做“青稞面疙瘩”的頭一天晚上,母親在和好的面中加入碾碎的胡麻籽和苦豆粉,在團成雞蛋大小的橢圓形面球,下鍋煮熟?!扒囡娓泶瘛背錆M胡麻和苦豆葉的清香,又有麥芽糖的微甜。

記得小時候的故鄉田野里,當端午節過后不久,小麥剛出齊穗,青稞穗已灌滿漿開始由綠轉黃,我和伙伴們一邊在田野里割草、挖野菜,一邊時不時的揪一個青稞穗,放在手心里揉搓,用嘴吹去青稞衣子,丟進嘴里嘗鮮,是一年新莊稼的最早享受者。直到一個多月后小麥灌滿漿,又把手伸向小麥,我們給揉吃青稞穗起來個名字:“碾尕場兒”。青稞吸滿籽的時候,為了給大家解饞,生產隊組織女社員去采摘一些青稞穗,分給各家各戶嘗個鮮。母親把分來的一把把青稞穗放到鍋里煮熟,在簸箕里揉搓、簸去麥衣。煮熟后脫去衣服就叫“溫青稞”。母親把“溫青稞”放到手推小石磨上磨成麥索,做成麥索飯。在母親做麥素飯期間,我和姐姐、弟弟妹妹等不及,就抓吃“溫青稞”。麥索下到鍋里,一種新糧食特有的清香味立即充滿廚房,充滿庭院,充滿村巷。

吃完“溫青稞”不到一個月,季節已到農歷“六月六”,青稞開始收割。當第一場的青稞打碾分配到家時,母親就忙里偷閑,將新青稞倒進簸箕,細心的揀去雜質,在搨蒜和調料的茶窩石頭里除去外皮,曬干簸凈,放進鍋里煮熟,直到青稞裂開縫后,挖到面板上涼到微熱,配以甜酒曲,調和均勻,裝入瓷壇中密封,蓋上棉被放到熱炕上進行發酵。這種過程叫“煮甜醅”。大約2天后,整個屋子都散發出淡淡的酒香,母親就打開瓷壇,用筷子輕輕攪拌,再分別挖到碗里,站在旁邊等候的我,早已垂涎三尺,第一個從母親手里接過碗,盡情享受新青稞煮的甜醅……

阿朝陽

(土族,青海省西寧市文聯原副主席,《雪蓮》雜志副主編)

在青海這方高天厚土之間,青稞,以其養育生命的情懷和傲視風霜寒苦的姿態茂盛了百年千年。因而,由青稞而生的文化以及鄉風民俗也普及到青海大地的角角落落。于是文學,作為書寫人生的文學,在青海也無不浸染青稞的色彩。

今天,《西部散文選刊》呈現在我們面前的無疑是這類作品中更具其特色的篇什。這種以青稞名頭的散文的集中呈現,我肯定是認同的,并且認為“青稞流派”的倡議也必將贏得文壇的廣泛認同而走向深遠。作為青海人,作為青稞的子民,作為一個寫作者,我為此而欣喜。也愿意為這個流派的寫作吶喊出力鼓勁。

《西部散文選刊》今年一期推出“青稞流派”散文,要說是這類作品的首倡的話,我建議,接下來最好在省內報刊上也陸續冠名展示。我想,在不太長的時間里,要是有這樣集中的展示,對流派的真正形成和成熟是有好處的。希望在座的作家同仁考慮!

劉大偉

(青海師范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

一個文學流派的形成,需要一種文學思潮的引領,除此而外,相對清晰的文學主張和審美追求、相對接近的創作方法和對象、較為穩定的作家群體和具有代表的文學作品等要素都是形成文學流派的前提條件。

“青稞藝術流派”取名于高原上的青稞作物,并以此為中心點,涵蓋了高原多民族民俗文化、神話史詩、歌謠傳統以及文學創作等諸多內涵,單就文學創作而言,顯示了作家們的理論意識和創作自覺,它應該是繼“河湟文學”之后,值得我們期待的一個文學流派。

當然,這一概念能否成立,需要時間的檢驗,更需要作家們的集體努力。在青藏高原,“青稞”這一高寒作物除了具有自然意義上的植物特征,還代表了文學形象中的某種精神氣質——在成長過程中,它身姿挺拔,頭顱昂揚;一旦步入成熟季節,它便垂下穗頭,彎腰向大地致敬,猶如謙遜的老人。

我想,這也是以祁建青、王海燕、楊廷成、李萬華等為代表的散文作家,以“青稞”為流派命名的重要因素。顯然,這些作家的散文作品在藝術審美與創作方法上有著一定的關聯,因而從作家作品這一要素判斷,“青稞散文流派”已然具備了它的雛形。作為一個內涵無比豐富的文學概念,我們也期待著“青稞藝術流派”在小說、詩歌方面的表現。

仲新春

(長篇小說《金玉斗》作者)

青稞藝術流派—孕育于雪域高原特定生態環境、特殊人文地域的文學流派。青稞藝術流派,這是一個具有創意、具有雪域高原特定生態環境和富含歷史文化積淀及現實意義的概念和命題。感謝《西部散文選刊》開辟《青稞藝術流派散文大展》專欄,發表了青稞流派代表作家的優秀散文。作為青海的作家和生于斯長于斯的青海人,我們也應該感謝以祁建青、王海燕等為代表的青海散文作家多年來孜孜不倦的努力以及為這個流派能夠落地所付出的艱辛和智慧。

由此我想起了上世紀40—50年代以山西趙樹理為代表的中國現代小說流派之一的“山藥蛋派”。此流派的作品主要以敘事故事為主,繼承和發展了我國古典文學和說唱文學的傳統,具有濃厚的民族風格和山西地方特色。青稞藝術流派的定義或定位應該是什么呢?這在《青稞藝術流派散文作品大展前語》已經有所表述,即“不僅是對青稞的謳歌,更是對這片生長青稞的土地以及被青稞養育的歷史、人的心靈的開掘和刻畫?!薄吧剿幍芭伞敝猿蔀閷χ袊F代文學產生極大影響的文學流派,他們具有一大批具有高超藝術造詣的作家群和代表名作。

這方面,幾十年來,青海也涌現出了一批以謳歌青稞文化為代表的著名作家,其作品不但深深打上了雪域高原特有的生態烙印,具有鮮明的高原民族風格和地方特色,應當說,這是我們比其他地區都具備的優勢。但一個文學流派從形成到發展到成熟直至被文學界所認同,會有很長的路要走。因此青稞藝術流派要發展壯大,成為具有在全國文學界都能產生影響的流派,不但在宣傳方面要給力,最主要的是作家們還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朱嘉華

祁建青會長作為著名軍旅作家,多年來,在書寫高山大川、人文景致、愛國情懷、軍人價值觀的同時,一直致力于青稞主題的書寫,這源于他血脈中奔涌的鄉土情結,軍人氣質,作家的責任和擔當。這些年來,他書寫的《瓦藍青稞》《青稞的三河流域》《黑土白雪之藍天青稞》《青稞燦爛的黃金盆地》《領銜花季的至尊稞麥》《火燒稞穗兒熱燙食饗》等青稞系列文化散文一次又一次掀起鄉土文化青稞熱,引領我省散文作家們致力于青稞主題的創作,逐步形成青稞文學藝術流派。

我們高興地看到,以祁建青、王海燕、董得紅、李萬華等為代表的一批青海散文作家對青稞的深情眷顧和堅持不懈的書寫,使“青稞藝術流派”的寫作主題和樣式已露端倪。

青海是青稞的故鄉,互助是青稞酒的圣地,也是祁建青的故鄉。在獲得中國作協2018創作基金項目后,從青稞播種前深入門源青稞種植基地考察采風,到走進天佑德酒廠、湟中金塔酒廠做市場調研,整整一年都扎在基層調研、采風,到今天《西部散文選刊》青稞藝術流派散文展示分享會的召開,為青稞主題書寫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篇華章。以青稞為主題的探討,在我省尚屬首次。正如祁建青會長所說:“‘青稞藝術流派’只是一種設想期待,那么圍繞青稞的書寫,過去、現在和今后都是本土作家們的心頭事?!钡附裉斓姆窒頃议_青稞散文創作的嶄新一頁。

相金玉:青稞??!我的鄉愁

我六歲時離開了出生成長的大通東峽農村,對我來說,青稞留在童年的印象是:初秋,祖母焜完青稞后,一遍遍地吹盡麥芒,把一粒粒青碧透亮的青稞喂進我的嘴里,新鮮的青稞帶著香味,口感柔軟而富彈性,成為我最向往的美食;冬春季節,母親會用青稞炒一些“麻麥”裝進我的小口袋,一邊和小伙伴玩耍,一邊伸手抓出一些放進口中咀嚼,麥香十足,清脆有聲,十分愜意;忙碌勞作的母親抽空在廚房的大鐵鍋里烙著三角形的青稞面干糧,那些干糧被排在大大的案板上晾涼了,再收起來,供全家人食用;祖母用青稞釀制

甜醅、用酥油奶茶拌青稞炒面給我們姐弟三個吃;我的姑姑婆家在大通東峽農村,小時候,到她家,我看到一個被吊起在屋檐梁上的大竹籠子,看到姑姑的婆婆放下那個大籠子,掀開蓋在上面的頭巾,籠子里藏著一些干糧,她把干糧掰開,給每個女孩分一塊青稞面的干糧,再給每個男孩分一塊白面干糧。在她眼里,男尊女卑,男孩子才配食用當時稀缺的白面做成的干糧。

這些是我對青稞所有的記憶。我六歲后在縣城生活,全家食用的面粉是從糧站統一分配購買的小麥粉。青稞這一親切的稱呼一下離我遠去,甚至農耕勞作,都離我而去。讀書上學十多年,沒有體驗到春種秋收,更沒有識別生長中的小麥和青稞的能力。以至于,1998年,剛剛從學校畢業到鄉鎮工作的自己,指著路邊成長的麥苗兒說:“這些韭菜真好!”差點笑掉同事的大牙。

時常,奶奶和母親就會提起當年在東峽,大家種植的青稞。那種起雞叫睡半夜的辛勞,那種人們冒著沖天灰塵打山灰的繁忙景象,那些焦陽下,跪在田地中鋤草的女人的身影……這些畫面,經常在我腦海中出現。我知道,那時候,一種叫“青稞”的東西,是所有人的命運之光,有了它,人們就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就看到了子子孫孫。

我從婆婆口中知道了一種叫“白浪散”的青稞品種,婆婆是互助人,大通東峽地區當年種植的青稞基本都是從互助換來的種子。我從姑姑口中了解了許多青稞品種的名字,比如“肚里黃”“瓦藍”“麻青稞”……我從祖母那里記下了一首打碾結束后,人們感謝幫助自己糧食豐收的“碌碡”的歌謠?!奥淀馗?,你孽障,我孽障,牛糞粘在你身上,衣子揚在我身……”我知道了許多以前不知道的青稞的故事,那些故事都和生命有關,包括被人類賦予了生命的生產工具。

西月:青稞與鄉愁

綿延不絕的祁連山下,肥沃的黑土地遍布長川、溝谷,在這塊高天厚土下青稞生生不息,養育了一代又一代人,也承載了我們濃濃的鄉愁。

“一口長面入腹中,天下美食皆無味”,這是我們當地人開玩笑的一種說法,也滲透著對青稞的特殊感情?!伴L面”即青稞面做的面食,是老小最愛吃的,也是過去農家待客的最好美食。

青稞,它不僅養育了我,更帶給我許多美好的記憶,值得讓我用一生去懷戀、去珍藏。外祖母是做青稞面食的高手,她的搓魚兒(青稞面的一種做法)功夫讓人嘆服。小時候,去外祖母家,她在繁忙的農活中抽出時間給我們做搓魚兒吃。外祖母變魔術似的,手下同時能搓四五根又長又細,一尺多長、均勻光滑的搓魚兒。不一會兒,案板上放滿了一把又一把的搓魚兒。下在開水翻滾的大鐵鍋里,就像一條條游來游去的長尾巴魚兒,放上作料,吃在嘴里滑溜溜,香噴噴,美味無比,外祖母慈祥的笑容和她的美食永遠留在我的記憶深處。

相伴我們童年時光的,就是青稞面做成的各種面食:在大鐵鍋里烙出的有青稞面干糧,在焜鍋里燒烤出的焜鍋饃饃,在青油鍋里炸出的翻跟頭,在蒸籠里蒸出的油花兒等。母親烙的青稞面饃饃又酥又脆,被鄰里鄉親所稱道。小時候,姊妹幾個上學時,書包里背的不僅是書,還有母親做的青稞面饃饃,那是母親滿滿的愛和殷切的期望??!

民以食為天,在記憶的長河中,印象最深的還是那青稞長面、搓魚兒、巴魯面飯為主的記憶。由于那時生活困難,吃飯顯得單調,不管大人小孩每天等的就是母親不厭其煩,一頓一頓做給一大家子吃的巴魯面飯,那份期待、那份香甜、那份回味,而今還深深地扎在我的腦海里,無可替代,如今變成了那縷揮之不去的鄉愁。

有花兒云:“你踏上辣子我踏上蒜,綿綿兒吃一回攪團。山里的黃蘑菇炒上個菜,把阿哥香給了九天?!北桓咴柟馄照盏哪?,被雪山泉水滋養的你,被高原兒女牽念的你!青稞,相伴在我們的旅程里,留在我們的生命里,融在我們的血液里!

物質豐富的今天,面對漸行漸遠的青稞,牽絆著我們的懷念和鄉愁,但無比欣慰的是,《西部散文選刊》舉起傳承和發揚“青稞藝術流派”的旗幟,引領我們在青海大地上唱響一曲青稞的生命贊歌!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衛星公眾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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