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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為我擔心

2019-09-10 07:22左撇子
參花·青春文學 2019年5期
關鍵詞:柳絮明星

作者簡介:左撇子,本名李顯民,1964年出生,現在吉林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宣傳處工作。系吉林市電視臺《天天天說交通》欄目主持人、吉林市交通音樂臺《交警在線》欄目嘉賓主持人、吉林市公安文聯副主席、吉林市作協會員、吉林省作協會員。在《中國作家》《山花》《短篇小說》《文史精華》《吉林日報》《關東周報》等報刊發表過大量小說、散文、報告文學等作品。近年來嘗試劇本創作,先后完成40集電視連續劇本《紅鷹團》、電影劇本《誰陪我終老》。

柳絮睜開眼時,發現屋里光線已經黯淡下來。

她側過臉向門上方看去,石英鐘指向五點三十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睡了整整一個下午。若不是琪琪哼哼唧唧吵鬧不休,連拱帶刨扒被子,她還真不知自己會不會永遠睡過去。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眼睛一閉不睜,一輩子就過去了。想起小品中這句話,她自嘲地笑了。

琪琪見她醒來,高興得手舞足蹈,溫熱的舌頭在她臉上舔來舔去,癢癢的,莫名的快感迅速擴散到全身每一個角落。她一把摟過琪琪,在它黑乎乎的小嘴上親了一口。

只有周末,才是柳絮最輕松的時候。她開了一家文化公司,在寫字樓租了一間四十平方米的辦公室。說是公司,其實連她自己才四個人,其中還有一人兼職,不來坐班。公司的業務就是編書,按李明星的說法,就是“做書”。 出版社有了選題,編輯便會在QQ上給她留言。談妥條件后,她就會接下這單生意,天昏地暗地忙起來?!白鰰币矝]什么神秘,無非先弄出一個詳細目錄,征求編輯的意見后,她再做一些調整。之后,她會劃出幾個部分,分別給員工落實任務,由他們上網搜集資料,一章一節地攢出來。最后由她逐一調整、潤色,一本幾十萬字的書就算出籠了。當然,在將電子版發給編輯前,她不會忘記在扉頁打上“天虹文化公司編著”字樣。這種書只能稱為“編著”,而且“編”多,著少。更有甚者,找不到一丁點“著”的東西,內容全是七拼八湊來的。

上大學時,她學的是工藝美術設計,熟悉電腦和服裝設計。她的書,幾乎所有插圖都由自己親自操刀。有時不得不采用別人的插圖,她也會盡量做出許多改動,以免惹出麻煩。她之前編的好幾本書,都十分暢銷,讓出版社嘗盡甜頭,使得編輯更樂于跟她合作。不過,她所得甚少,有點可憐。有時,她編一本書獲得的稿酬,扣除費用,也不過幾千元而已。還好她聯系的出版社不只一家,往往幾本書同時編寫,雖然每本收入都不算多,卻能細水長流,源源不斷。每月扣除發工資、房租、交稅等費用,還是比較可觀的,打工與之相比,沒法同日而語?,F在,編書成為柳絮的事業,她興致越來越濃,也越來越投入。

帶她入行的人,叫李明星——那個曾經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大學時,她稀里糊涂地跟小自己三歲的李明星陷入一場姐弟戀。畢業后,他跟她一起來吉林市,很快同居到一起。那時,她認定這個男人就是自己這輩子的唯一,死心塌地跟他蝸居在一間二十八平方米的出租屋里。兩個人起早貪黑地忙著編書,巴望著攢夠錢,買一套房子,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家。誰料,在二人相依為命度過六年的幸福時光后,那個男人卻忽然拋棄了她,義無反顧地同另一個女人去了泰安。李明星留給她的,是痛不欲生,幾度割腕自殺,還有便是這項“做書”業務。

平時,柳絮難得有閑暇的時間。早晨一上班,她就牢牢焊在電腦前,忙一天下來,腰酸背疼,仿佛骨頭都要散了,回家連飯都不想吃,只想躺在床上睡覺。只有大禮拜,員工休息時,她才能放松一下。一早醒來,她不用匆匆忙忙地起床,可以一個人靜靜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思緒如天馬行空,肆意飄蕩,她喜歡并享受這種感覺。她私下里把這稱作“思想的放飛”,索性就在QQ和微信上注冊了這么個網名。

在床上跟琪琪玩了一會兒,柳絮感覺小腹一陣憋脹,忙一轱轆爬起來,踢踢踏踏跑進衛生間,顧不上關門,就一屁股坐在馬桶上。這時,她看見琪琪也跟了過來,豎著耳朵站在門口,不錯眼珠地盯著自己看。如果琪琪不是一條母狗,會怎么樣?她不覺一陣臉紅。完事后,她笑著出來,伸手戳戳琪琪的腦門,想啥呢?

這時,她聞到一陣香味,下意識翕動幾下鼻翼,確定是肉香,是那種烀肉的鍋里散發出來的氣味。琪琪似乎也嗅到了,不時東張西望。她笑了,慢慢循著香味找去,一邊走一邊抽動鼻子,來到防盜門前,她站住了。香味來自樓道,不知誰家在燉肉呢?濃濃的肉香,喚醒了她沉睡的五臟六腑。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吃肉了。吞咽幾口唾液后,她轉身奔入臥室,一把抓起枕邊的手機,迫不及待按下一組早已爛熟于心的阿拉伯數字。

聽著不緊不慢的“嘟嘟”聲,她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安致遠我要吃肉安致遠我要吃肉……”等著電話接通。一瞬間,她心底涌起一個大膽的念頭,如果哪個男人馬上過來,帶她去吃一頓紅燒肉,她會乖乖聽從他的任何安排,隨便做什么都成。安致遠也是編輯,不過他不在出版社,而是在報社。去年國慶節,一位北京的編輯來吉林游玩,柳絮盡地主之誼,請他吃飯,對方邀請安致遠一同去。之后,安致遠便經常單獨請她吃飯,二人也漸漸熟悉起來,走得越來越近。憑女人的直覺,柳絮知道,安致遠對自己有意思??伤欣掀?,還有一個上初中的女兒。她清楚,兩個人不會有結果,她不想做小三,破壞別人的家庭。好幾次,她都堅決地阻止了他的凌厲攻勢,如同一個戰士般,成功地守住了一個女人最后的防線。

電話響了半天,無人接聽,便自動掛斷了。柳絮重新按鍵,繼續在心里喊著安致遠,卻依然無人接聽,她猜想那個賊心不死的男人一定在家里。她知道,安致遠不會在老婆面前接自己的電話,他沒有那膽量。想象著聽到電話聲,安致遠猶豫不決的尷尬相,她狂熱的心陡然涼下來,重重將手機扔到床上。

柳絮決定自己去吃紅燒肉,不需要別人陪,自己盡情享受。她走進衛生間,對著鏡子胡亂梳洗一下,出來對琪琪說:“自己在家好好玩吧,一會兒給你帶好吃的?!辩麋鲹u頭晃腦,看著她穿上外套,拿起包,打開防盜門,回頭做了鬼臉。直到防盜門砰的一聲關上,它也沒有大呼小叫。

下樓后,柳絮走進小區旁邊的一個家常菜館,在一個角落坐下來,要了一盤紅燒肉,一盤醬骨頭。服務員很快把菜端上來,她甩開筷子吃起來,一通風卷殘云。偶然抬頭,見鄰桌一個男人正好奇地注視她,眼神怪怪的。她在心里說了一句“我靠”,惡作劇般夾起一大塊肥肉塞進嘴里,夸張地咀嚼著。見那個男人目瞪口呆,她好不愜意,淡淡一笑。吃完后,她故意大聲喊打包。服務員過來,麻利地將剩下的骨頭和肉分裝進兩只方便袋,又在外面套上一只大方便袋。她拎起沉甸甸的方便袋大搖大擺往外走,挑釁地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對方趕緊將目光轉向別處。來到外面,她終于忍俊不禁,彎腰大笑起來。

回到家,她舉著方便袋搖晃著,對琪琪說:“看看,這是什么?”琪琪躥過來,忽然立起來,一口叨住方便袋。

“急什么,都是你的?!彼鹧b揚起巴掌,但落下來只是指尖輕輕掃了一下琪琪毛茸茸的小腦瓜。突然,她趁琪琪不注意,一把拽回方便袋快步離開。琪琪急了,竄蹦著跟過去,搶奪即將到嘴的美食。她嘻嘻笑著,扭動著身子,躲避著,彎腰在沙發下找出琪琪吃飯用的鋼精盆,將肉和骨頭倒在里面,看著它說:“慢慢吃吧,沒人跟你搶?!?/p>

琪琪悶頭吃起來,咔咔作響。她拿出手機看了看,安致遠沒有回電話,也沒有發微信。她走進臥室,打開筆記本電腦,見安致遠的QQ頭像黑著,也沒有留言。許久,她呆立床頭,感覺空氣憋悶,心里堵得慌。百無聊賴中,她上床躺下,瀏覽新聞,消息大同小異,令人倒胃口。她關閉瀏覽器,開始寫東西,手指飛速在鍵盤間游弋。她目前在寫一部長篇小說,書名暫定《愛情無罪》,內容是兩個相愛的男女在一起生活六年后,男人忽然愛上另一個女人,離家出走。女人痛不欲生,幾次割腕自殺。在一位醫生悉心照料下,她才慢慢走出感情的泥淖。后來,她嫁給了那個醫生。

半夜里,一陣手機鈴聲驚醒了柳絮,她睡眼蒙眬地拿起電話,里面傳來母親驚慌失措的聲音:“你爸倒地下了,我扶不起來他!”

她忽悠一下坐起來,緊張地問道:“他糊涂了嗎?還能說話嗎?”

“這些都正常,他就是躺在地上,扶不動?!蹦赣H焦急萬分,快要急哭了。

“你別急,我馬上打車過去?!彼叞参磕赣H,邊手忙腳亂穿好衣服,蹬蹬跑下樓。在小區門口,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催司機快點開。司機坐在暗影中不答話,加大油門沖了出去。

路上,母親再次來電話催問:“你走沒走???”她渾身一抖,以為父親又出了什么狀況,急問:“我爸又怎么啦?”母親告訴她:“沒事了,你不用來了?!?/p>

她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輕聲告訴母親,她已經在路上了,快到家了。

母親小聲嘟囔一句,“也好,好幾天沒看到你了,媽也想你了?!?/p>

她聽到這話,心里頓時涌過一股暖流,眼睛不覺潮濕了。燈光暗淡,馬路昏黃。此時,她發現沖破夜色的,不是疾馳的汽車,而是正在行駛的路,無論前方是什么,多么不確定,都會義無反顧地向前延伸,延伸……

柳絮氣喘吁吁進門后,見母親正坐在沙發上愣神,她跑過去,迫不及待地問道:“我爸怎么啦?”

母親嘆口氣,委屈地抹起了眼淚,“你爸跟我鬧別扭,就跟個孩子似的喝酒賭氣?!?/p>

柳絮忍不住抿嘴笑,拉著母親的手說:“沒事就好,我爸歲數大了,脾氣不好,你就多讓著點?!?/p>

安慰完母親,她輕輕推開門,走進南屋,見父親正栽歪在床上蒙頭大睡,躡手躡腳過去,拿起枕頭慢慢塞在他的頸下。

父親是個醫生,學的是中醫,工作卻落到精神病院,一輩子沒賺過大錢。退休后,他在一家大藥房當坐堂醫生,每月收入遠遠超過他的養老金。近年,父母年紀越來越大,脾氣秉性似乎也變了許多,他們常莫名其妙吵架。柳絮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二老時日無多,可是自己卻不能留在身邊陪伴他們,一想起這些,她便內疚不已。

李明星出走后,父母堅持讓她搬回來,同他們住到一起。哥嫂不跟父母住,他們另外有地方,房子也比父母這里寬敞許多。柳絮原本可以跟父母一直住下去,可她發現,嫂子看自己的眼神里帶著尖銳的刺。有時,那個女人還借故指桑罵槐。嫂子是個護士,在醫院照顧病人無微不至,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可在家里,她卻連自己丈夫的妹妹都容不下。一個人怎么會有如此大反差?柳絮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嫂子每次發難,柳絮都采取息事寧人態度,任憑那個女人說什么,總是一言不發。這時,她便會盯著旁邊的哥哥看,希望他能暴跳如雷,制止自己的女人??伤麉s無動于衷,屁都不放一個,這讓柳絮忍無可忍,痛苦不已。她在這個家里,與其說是厭惡嫂子,還不如說是痛恨哥哥。她知道,自己是潑出去的水,這個家已不再屬于自己。后來,她借口要住得離公司近一些,在大東門租了個兩居室,執意搬了出來。搬家那天,母親難過得落了淚。父親倒沒說什么,只是嘆著氣,默默幫她布置房間。

為減少麻煩,她平時回家都盡量同哥嫂錯開時間,減少彼此見面機會。春節,她索性報了一個團去海南玩。當她將這個決定告訴母親時,老人驚訝得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話。母親知道她在逃避,拉著她的手哭了。后來,她也哭了。母親反過來安慰她:“你去吧,一年到頭也沒有時間休息,出去好好放松一下?!?/p>

在父親身邊默默站了一會兒,柳絮吐出一口氣,慢慢轉身往外走。這時,她聽見父親在叫自己,回頭見他已坐了起來,不禁驚訝地問:“爸,你沒睡???”

父親皺著眉頭說:“讓你媽氣的,哪睡得著啊?!?/p>

她挨著父親坐下來,“你別老跟我媽置氣了,看你把她嚇的!”

父親尷尬地笑了笑,眼睛忽然一亮,“丫頭,這回可真要動遷了?!?/p>

她不以為然地一笑,“是嗎?”

父母住在九龍山下,小區是當年建立交橋時,政府為安置動遷居民還建的。柳絮在這里出生、長大,上學,直到考上大學離去。屈指算來,已三十五年了。房子老舊,供熱不好,至今連天然氣都未能用上。早就聽說,這里規劃了一個廣場,整個小區都要動遷。瘋傳好幾年,消息年年有,大家望眼欲穿,卻始終都是個傳說。每次聽父母說起這件事,她都一笑了之,就像聽到那個小男孩喊狼來了一樣,已提不起任何興趣了。

父親掩飾不住喜悅和激動,拉住她的手說,“丫頭,這回可是真的,通知都下來了,馬上要簽協議。這回咱家可以換個大房子了?!?/p>

父親曾經許諾過她,等動遷了,就添上一筆錢,換個大一點的房子,以后他們三個人住一起。房子就寫她名,產權也算她的。這樣即便她不再成家,沒有子女,將來老了也會有一個安身立命之處。柳絮當時聽了,眼圈立時紅了??蓱z天下父母心啊。他們這么大年紀了,還記掛著女兒,操心都操到了她的將來??伤宄?,父親這個愿望難以實現。他們這點財產,嫂子一直虎視眈眈盯著呢。

現在,她是父母最大的心病。

安致遠說,女人到一定年齡,要是沒有男人,爹媽都會寢食不安。她當時沒有在意這話,而今想起來,還真是那么回事。女人這輩子就要找個好男人,為人妻,為人母……若偏離了軌跡,父母肯定著急上火,牽腸掛肚,卻又束手無策。

同父親說了一陣話出來,柳絮見北屋門亮起了燈,母親正忙著鋪床,她佝僂著身子,慢吞吞的,已失去了往日的麻利勁。她忙進去,抓住床單說:“媽,讓我自己來吧?!?/p>

母親不放手,抬眼看看她說:“上次來客人,住這屋了,床單也沒換,怕你膈應呢!”她示意柳絮拽住床單另一角,兩人一起鋪好,抻平。

從小到大,母親都是這樣照顧她的。燈光下,柳絮發現母親的白發又多了不少,一根根現出金屬般的質感。再破有個家,好賴有個媽,想到這,她眼睛一熱,淚水差點涌出。

母親拿起刷子在床上掃了掃,叮囑她早點睡,轉身出去了。

望著鋪好的床鋪,柳絮已記不起有多久沒在這張床上睡覺了。呆愣一會兒,她才緩緩脫掉衣服,上床后,竟產生一種陌生感,仿佛自己是一個客人,住在了別人家里。她一遍遍念叨著自己的名字,感覺自己也如柳絮一般飛揚在空中,永遠漂泊不定,找不到歸宿。

這一夜,柳絮似睡非睡,天剛亮就起來了。她惦記著琪琪,不顧父母苦苦挽留,飯也沒吃,便匆匆趕了回來。

忙三火四打點完琪琪,她才懶懶地坐下來,打開電腦,登錄QQ,見有個頭像在閃動。急忙打開,是風潮出版社的鄭老師留言,說臺灣一家文化公司購買了她編寫的那類服裝剪裁書籍的版權,而且一買就是兩本。盡管她不會因此獲得一分額外收入,但還是心潮起伏,屏幕上的文字也在快速淡入淡出。這些年來,她每天努力工作,默默耕耘,卻從未有過這樣的驚喜。閨蜜梁曼嬈多次勸她改行,或者找一些掙錢的工作來做,但她一直不肯放棄。雖然“做書”賺不來大錢,但她難以割舍。人生最快樂的事只有兩件,一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二是跟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對女人來說,這是魚和熊掌,必須兼而得之,生命才不會有缺憾?,F在,她好不容易做上了其中一件事,怎么會輕言放棄!

胡思亂想間,手機響起來。她一看屏幕,是一個陌生號碼。這些年,為不耽誤業務,她已習慣二十四小時開機。往往也會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電話,有打錯的,有騷擾的,也有詐騙的,還有放高利貸的。無論如何,一旦有電話來,她都不能不理會。她不敢因噎廢食,害怕因為漏接一個電話,丟掉一次編書的機會。

她拿起電話,清了清嗓子,禮貌地問:“你好,哪位?”

對方不說話,卻清晰地傳來一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她猜想,十有八九,又是一個騷擾電話。

“你好,哪位?”她又問了一遍,同時自己在心里說,再不說話,我可要掛斷了。

對方遲疑著,終于開了口,“你好嗎?”聲音低沉,磁性,穿透力極強。她猝不及防,臉上現出驚訝,卻又不敢相信,聲音顫抖地問:“你到底是誰?”

對方說:“我是李明星,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

她顫抖一下,眼前現出那張熟悉的國字臉,心里有什么東西開始瘋長。那個男人已漸行漸遠,形同陌路,沒人跟她提起李明星,她也懶得打聽他。對她來說,那個男人就像遺落在身后的一串腳印,已可有可無。

她做了幾下深呼吸,平復一下情緒說:“你怎么知道我的電話?”

李明星狡黠地笑了笑,“你的電話,我怎么會不知道?”

她又抖了一下,臉上發起燒。無論如何,她同這個男人還有許多共同的關系,同學,朋友……他們之間無法徹底切割。沉吟一下,她禮貌地說:“我挺好的,你呢?”

“我……還……還好吧?!崩蠲餍钦f話有些拖泥帶水。

他好與不好,柳絮已不感興趣。自從李明星義無反顧地離開,她和他已不再命運相連。人生就像一條線,你隨時可能跟一個人在某時某地產生交集,也許還會留下一段故事,卻注定會擦肩而過?,F在,李明星已從她的生活中淡出。早晚有一天,她也會在自己的生活中淡出,沒必要再為一個不相干的男人撕心裂肺,痛斷肝腸。

見她無語,李明星干笑幾聲說:“我在吉林市呢,想看看你,你方便不?”柳絮遲疑一下,想拒絕,但話到嘴邊卻沒說出來,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與李明星約定的見面時間是十一點。上午,柳絮不時看石英鐘,一直捱到十點四十五分,她才準備出門。她仔細算過,下樓,出小區,到馬路邊“打的”,再到那個香港麒麟餐廳,怎么也要十五分鐘。這會兒出發,到那兒會稍微晚一點,或許五分鐘,或許十分鐘,不長不短,恰到好處。她想,還是遲到一些好。既讓那個男人感覺到她對這種見面不怎么在意,又不失禮數。她已經不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小丫頭了,在男人面前要保持矜持,拿捏適度。何況,那個男人還是一個負心漢。

柳絮走到門口時,琪琪尾隨過來,機靈地繞到前面搖頭擺尾,似乎對她不放心,要囑告幾句什么。她低頭看著它,柔聲說:“好好在家呆著,別為我擔心?!辩麋餮鲋樋粗?,閃動著黑葡萄一樣的圓眼睛,忽然舉著兩只前爪直立起來,一竄一竄地跳動著,嗚咽著,撒著嬌。每次出門,它都這樣糾纏一會兒,像個墜腳的孩子一樣依依不舍。柳絮嫣然一笑,將包挎在肩上,蹲下身去,撫摸著它毛茸茸的小腦瓜說:“乖,聽話,自己回屋玩去吧?!?/p>

琪琪聽話地撂下前爪,高興地看著主人。她邊跟它說話,邊托著它肉乎乎的屁股蛋,用力往屋里推,自己還佯作跟著挪了幾步。琪琪不知是計,乖乖地向臥室走去。她突然起身,飛速奔到門口,推門出去,“咣當”一聲帶上了防盜門。走過緩臺時,她聽到屋里傳來琪琪憤怒的狂吠聲,下意識地停頓一下,馬上又執拗地加快腳步,噔噔跑下樓。不狠下心,她真怕自己走不出去。

坐進出租車后,她腦海里還縈繞著琪琪失望的樣子,感到一陣陣揪心,愧疚不已。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琪琪才會對她不離不棄,跟她相依為命。在她的生活中,那個小家伙早已成為不可或缺的一分子。她越來越離不開它了。

走進餐廳,柳絮老遠看見一個男人從卡座站起來向她招手??粗菑埵煜さ膰帜?,她有些凌亂,莫名其妙地踉蹌了一下。

“你好,柳絮,好久不見?!崩蠲餍俏⑿χ斐鍪謥?,動作很紳士。

柳絮嫣然一笑,剛剛伸出濕漉漉的手,馬上被李明星裹在掌心里。他的手還是那樣有力,攥得緊緊的,仿佛怕她跑了似的。她費了好大勁,才抽出自己的手,歉意地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p>

“沒關系?!崩蠲餍俏⑿χ柫寺柤?,“你比原來更漂亮了?!绷蹩粗⑽⒙∑鸬亩亲?,抿嘴笑,“你也更有風度了?!薄鞍l福了?!崩蠲餍桥呐亩亲诱f:“這里怎么樣?”柳絮環顧四周,點點頭說:“挺好的?!?/p>

李明星接過服務員拿來的菜單遞給柳絮,“你看看,喜歡吃什么?!?/p>

“還是你點吧,我什么都行?!绷踺p輕推回菜單。

李明星笑了笑,不再客氣,翻看著菜單,報出幾個菜名,隨后抬頭問柳絮:“喝什么酒?”

她說:“你決定吧,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p>

李明星嘖嘖舌頭,幽默地說,你一點沒變,永遠是個好養活的女人。

柳絮笑了笑,“你也沒變,還是那么貧嘴滑舌?!?/p>

李明星忍不住哈哈笑,扭頭看看服務員,“那就來瓶‘紫情人’吧。多喝點葡萄酒,軟化血管,還美容?!?/p>

點完東西,服務員快速掃視一遍菜單提醒道:“先生,我們這里最低消費是五百元,現在還差三十元?!?/p>

李明星說:“那就加一個烤乳豬吧?!?/p>

難得他還記得自己喜歡吃什么。柳絮看著李明星,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幾年不見,他富態了許多,顯得更健壯,也更有男人味了。不過,他的眼角也現出一些皺紋,臉上隱隱地掛著一層陰影。她暗想,看來他過得也不怎么如意。

菜上齊后,李明星倒上酒,拿過一杯給柳絮,舉起杯子,與她碰了碰,“為我們兩個人的重逢,干杯?!闭f著,喝一口,卻只是象征性的一點點。

見柳絮也只抿了一下,李明星說:“你多喝點。我開車,只能嘗一點?!?/p>

兩杯酒下肚,柳絮有些燥熱,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見李明星正目光曖昧地盯著自己,一陣慌亂,低下頭去。

李明星說:“你還是那么年輕,那么漂亮?!边@話讓柳絮感覺很熨帖,但她還是說:“都老了?!?/p>

“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你?!崩蠲餍锹曇纛澏?。

“你跟那個女人過得好嗎?”說這話時,柳絮目光轉到墻上那副油畫上,一個半裸的金發女郎正托著腮沖她微笑,目光熱辣,勾人魂魄。

李明星若有所思地說:“就那么回事吧?!?/p>

柳絮沒有說話,心里卻得意一下,夾了一塊烤乳豬放進嘴里,慢慢咀嚼。她驚異地發現,自己同李明星已分開六年,也就是說,他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也這么多年了??磥?,他們也難逃七年之癢。

時間能洗滌一切。她曾經那樣痛恨這個男人,現在卻變得麻木,恨不起來了。有時,還因為做書的事,對他心存感激。她想,畢竟他曾愛過你,疼過你,給過你幸福。永遠不要說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好男人。在你眼里,他再壞也是好。她覺得這話好像就是對自己說的。

當年,她傷心欲絕,一路追到泰安,在賓館里伏在李明星懷里像一個孩子似的祈求他,不讓他離開自己。他帶她登泰山,一路上走走停停,觀看途中的風景,她也徘徊在猶豫與彷徨之間。登上南天門,氣溫驟然下降,李明星見她凍得直哆嗦,忙跑去租來一件軍用大衣為她披上。為了看日出,當晚他們就住在了山上。她特別投入地跟他做愛,期望用女人的溫情喚醒他對過去的回憶。然而,他表情木訥,動作機械,明顯在應付。她感覺兩人中間已豎起一堵無形的墻,再也無法靠近。事后,她扯著他的胳膊一直在追問:“你為什么要離開?”他坐在黑暗中沉默良久,咬了咬嘴唇,說她不夠溫柔,缺少女人味。翌日早,起來看日出,天空卻灰蒙蒙一片,也沒有一點晴朗跡象。她沒有看到心儀已久的日出,也沒有看到朝思暮想的云海。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同這個男人徹底結束了。

回來那天,柳絮含著眼淚,漫無目的地走在吉林大街上,望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她忽然鬼使神差地想拽出一個男人來,跟他酣暢淋漓地做一次愛。對方不一定要多帥,也不一定要有錢,只要自己看著順眼就可以,完事就分手,連再見都不用說,從此形同路人,各不相干。這奇異的念頭,連她自己都大吃一驚,羞得耳熱臉紅,頓時像偷了東西似的驚慌失措,慌忙去看來來往往的人們,發現根本沒人注意自己,狂跳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飯后,在李明星的堅持下,柳絮不情愿地上他了的車。

車子沿著松江路疾馳,魚一樣游走在車流中。她坐在副駕駛位上,風擋熱辣辣地烤炙著臉,忙隨手按落車窗,清風襲來,感覺涼爽了許多,也清醒了許多。

這時,她發覺包里的手機震動幾下,拿出來一看,安致遠發來了微信。千呼萬喚,他總算有了動靜。安致遠說自己昨晚不方便接電話,問她有什么事。柳絮氣急敗壞,把手機扔回包里,想了想,又拿出來,快速回復:沒事,我昨天打錯了。很快,安致遠又打來電話,問她在哪里,要跟她一起吃飯。她想,肯定是他老婆沒在家。她冷冷地說,沒空,便掛斷了電話。她胸脯急速起伏,眼淚差點掉下來。

李明星扭頭問:“你怎么啦?”柳絮搖搖頭,岔開話,“你新買車啦?”李明星輕輕撥動著方向盤說:“代步用的,沒多少錢,你也買臺車吧,出門方便啊?!?/p>

柳絮沒吭聲,側過臉望向窗外。旁邊的松花江水浩浩蕩蕩,在陽光映照下白亮亮一片,銀光閃閃。她想脫掉鞋子,把腳翹到儀表盤上去。過去,坐在李明星的舊車上,她經常這樣做。但她遲疑一下,沒有動。扭頭看著身邊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下巴上光溜溜的,泛著青光,兩道幾乎連在一起的濃眉,還是那樣令人怦然心動。

這時,李明星騰出右手悄悄抓住柳絮的手,用力攥住。她抖動一下,卻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車到樓下,柳絮下車,沖車里擺擺手。李明搖下風擋玻璃,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柳絮猶豫一下,她知道李明星在想什么。這時,她心底涌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當初,那個女人奪走了這個男人?,F在,她要讓他自己回來。然后,也像他一樣,義無反顧地離去,讓這個男人嘗嘗被人拋棄的滋味。于是,她故作嬌嗔地點點頭,轉身不動聲色地上樓了。

開門時,柳絮拿著鑰匙遲疑了一下,停頓了幾秒鐘。

李明星站她在身后,呼吸粗重、急促,溫熱的氣息甚至吹進了她的發絲,如一陣突如其來的熱風。她感覺脖頸涼瓦瓦,麻酥酥。不用回頭,她就能感覺到男人貪婪的目光正蛇一樣在那里肆意亂爬,樂不思蜀。

柳絮的脖頸白皙、細膩,沒有一點瑕疵。李明星曾經告訴她,之所以會狂熱地窮追她兩年不舍,是因為某日上課時在后面看見她的脖頸美麗無瑕。之后,他開始魂不守舍,每天都鬼使神差地靠近她,只為了多看一眼她的脖頸。當時,她感覺后脖頸發癢,下意識摸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笑了。她沒見過自己的后脖頸,不知那里什么樣子,但男人是女人的鏡子,她心里美滋滋的,引以為自豪。李明星一直不讓她在脖子上圍紗巾,說別的女人戴紗巾是為裝飾,她戴那裝飾物卻是畫蛇添足,破壞天生麗質。

短暫地猶豫后,柳絮繼續開門,鑰匙在鎖眼里轉動,卡啦卡啦一陣響。

“汪汪——汪汪——”

她聽見琪琪在叫,稚嫩的聲音清脆響亮,像個小女孩夾帶著童音。只要聽見鑰匙響,它就知道她回來了,馬上一路小跑過來,隔著門高興地叫個不停。

柳絮推開門,琪琪如同見到盼望已久的親人般,扒住她的腿站起來,手舞足蹈。她伸手撫摸它渾圓的小腦袋,捋來捋去,愛撫好一陣,小家伙才心滿意足地下去,圍著她歡蹦亂跳,轉來轉去。因為不好意思打包,她沒給琪琪帶回好吃的了。她歉疚地拍拍它的小屁股,把包放到鞋柜上,甩掉鞋子,換上拖鞋,回頭瞥了一眼李明星,徑自進去了。

這時,琪琪才發現來了位不速之客,不覺惱羞成怒,沖著李明星一通狂吠,“汪汪——汪汪——汪汪——”

李明星臉色煞白,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站住,膽怯看著憤怒的小狗,不敢輕舉妄動。

柳絮回頭笑了,趕緊過來,俯身撫摸琪琪,從頭到尾,一遍遍捋著它褐色的皮毛說:“琪琪,他是你李叔叔,不是壞人,別嚇唬他啊?!?/p>

琪琪不叫了,伸出粉紅的舌頭舔著柳絮的手,但眼睛還是死死盯住入侵者,充滿戒備,仿佛隨時準備撲上去。李明星小心翼翼地進來,慢慢關上防盜門,脫掉鞋子,換上拖鞋,卻立在門口,不敢越雷池一步。

柳絮忍不住笑,“琪琪在跟你撒嬌呢,快哄哄它吧?!?/p>

李明星驚恐萬狀地看著小狗問:“它……它不會咬我吧?”

柳絮說:“不會的,我家琪琪很乖的,從來不輕易咬人?!?/p>

李明星猶豫不決,試探著往前走幾步,很快又停下了。柳絮摩挲著琪琪的腦袋,溫柔地對小家伙說:“這是你李叔,快去跟他親親,別怕?!?/p>

琪琪似乎聽懂了,目光溫和了許多,來到李明星跟前, 舉起兩只前爪,蹦蹦跳跳。李明星慌忙后退,咣當一聲,貼在防盜門上,一動不敢動??粗蓱z巴巴的樣子,柳絮“噗嗤”笑出了聲,“琪琪在向你問好呢,快摸摸它,要不它該不高興了?!?/p>

李明星咧咧嘴,俯下身子,伸出手,試探著摸琪琪的小腦袋。他生怕琪琪突然襲擊,一直小心翼翼,隨時準備落荒而逃。柳絮抿嘴笑,“一定要哄好琪琪,不然,它不會讓你進屋的?!?/p>

李明星摸琪琪的頭,又捋它的身子,從頭到尾反復摩挲著那一身滑溜溜的皮毛。琪琪享受到愛撫,敵意漸消,伸出溫熱的舌頭,舔舐他的褲子。

柳絮滿意地笑了笑,轉身走進臥室。琪琪見了,馬上撒下那個男人,歡蹦亂跳跟了過去。李明星遲疑一下,也隨之進去了。

臥室裝修簡單,只有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柜。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充溢著清香,沁人心脾。李明星嗅到一種熟悉的氣息,眼里閃過一道亮光。

柳絮去拉窗簾,“嘩啦”一聲,水粉色的窗簾從兩側靠攏過來,中間還剩一尺寬的縫隙時,卻拉不動了。她拉住窗簾用力往一起拽,強制它們貼到一起,但很快又分開了。幾經努力,還是都無法拉嚴。李明星透過那道縫隙望去,對面樓上的窗子,猶如一雙雙黑色的眼睛,向這邊閃著詭異的光芒。

仔細看,才發現窗簾桿上脫落了一個掛鉤,窗簾一個角耷拉下來,無法拉嚴了。李明星說:“我來吧?!绷蹩纯此?,默默閃開。李明星湊過去,踮起腳尖,努力向上伸手,卻夠不到那個金屬鉤。

柳絮見了,忙出去搬來一只木凳,放在窗臺下。李明星笑了一下,登上凳子,摘下掛鉤,拿在手中彎了一下,重新掛到窗簾桿上。

柳絮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想起兩個人過去的幸福時光,眼圈一陣發熱。她用力眨眨眼,沒有讓淚水流下來。她低頭看琪琪,發現它也同自己一樣,在仰望著那個男人。

很快,李明星跳下來,“嘩啦”一聲拉上窗簾,窗子遮得嚴絲合縫,屋里立時暗淡下來。他得意地回頭,見柳絮看著自己發愣,順勢一把將她摟進懷里,嘴不容置疑地貼在她的嘴上。柳絮無力地推了幾下,未能奏效,便放棄了努力。剎那間,她內心深處燃起一團火,仿佛燒著了自己,身子軟了下來,開始主動回應,與那個男人糾纏在一起。

琪琪蹲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兩個人,愣愣地,不知發生了什么。

在李明星試圖解開柳絮的衣扣時,她用力推開了他,紅著臉跑了出去。她沖進衛生間,迅速脫掉衣服,打開淋浴,沖洗自己。她透過氤氳的霧氣,在鏡子發現自己的肌膚仍富有彈性,乳房依然堅挺,還保持著少女般的粉紅色??粗R子里女人的裸體,她得意地笑了。

柳絮裹著浴巾出來,見李明星跟琪琪玩得正歡,他拉著它的兩只前爪,在教它作揖,鼓掌。她擦著頭發說:“怎么樣,琪琪可愛吧?”李明星嘿嘿一笑,“這只小狗還真挺好玩,像個孩子?!?/p>

李明星意味深長地盯著柳絮,見她面色潮紅,身上帶著肥皂的香味,臉上掠過一些異樣的表情。

“琪琪就是我的孩子啊?!绷蹑倘灰恍?,沖李明星揚揚下巴,“你也去洗洗吧?!?/p>

李明星求之不得,趕緊去了浴室。不一會兒,他拎著上衣,光著膀子回來,見柳絮正躺在床上同琪琪親嘴,不覺皺起眉頭,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

柳絮推著琪琪說:“自己去玩吧?!辩麋鞑宦?,搖晃著腦袋,挨著她躺下了。李明星脫下褲子,很快脫得一絲不掛,爬上床,在柳絮另一邊躺下,發現她胸罩上粘了許多狗毛,床單上也有許多褐色的毛。

柳絮坐起來,輕輕推琪琪,柔聲細語說:“去吧,聽話?!辩麋鞑磺樵傅叵麓?,站在地板上,仰頭眼巴巴看著兩個人。

柳絮甩下浴巾說:“別管它了?!彼洗?,扯過毛巾被蓋在身上。

李明星摟過她,正要親吻,琪琪突然竄上床來,一陣狂吠,“汪汪!汪汪!”

李明星嚇得慌忙滾到一邊,不知所措。琪琪趁機站到兩人中間,沖李明星繼續狂吠。柳絮忍不住笑,一邊向琪琪靠去,一邊對李明星說:“來,把它擠走!”李明星聽了,哭笑不得,卻也不得不同她做這個游戲,試探著向琪琪擠過去。小家伙受到擠壓,空間越來越狹窄,它左顧右盼,局促不安,卻依然努力堅持著,不想逃離。直到失去了立足之地,它才立起來,伸出前爪搭在李明星胸脯上。李明星嚇壞了,慌忙坐起來說:“還是……把它弄走吧?!?/p>

看把你嚇的。柳絮忍不住笑,起身摩挲著琪琪,去吧,到外面玩去。李明星嫉妒地說:“你都把它當成自己的孩子了?!绷鯘M臉幸福地說:“是啊,琪琪就是我女兒??!”

哄了半天,琪琪依然不肯離開,它鼻孔翕動著,不錯眼珠地緊緊盯著李明星。柳絮抿嘴笑,“你看,它把你當成第三者了?!苯┏忠粫?,楊絮只好抱起琪琪下了床,連同在地上撿起的一根玩具骨頭,一起送到門外。琪琪低頭玩起骨頭,叼起來,扔來扔去。

柳絮說,你自己好好玩吧,別為我擔心。趁琪琪不備,她迅速關門,跑了回來。

李明星如釋重負,抹去額頭上的汗,繼續同柳絮親熱。突然,琪琪沖進來,跳上床,大叫:“汪汪!汪汪!”

“它怎么回來啦?”李明星滾落一旁,盯著琪琪,臉色煞白。

柳絮恍然大悟,方才門沒上鎖,讓它鉆了空子。她趕緊抱起琪琪,一路哄著,把它放到門外,隨即帶上門,擰上鎖,才放心地回來。

“鎖好啦?”李明星不放心地看看那扇門。

柳絮臉上帶著惡作劇般的微笑,“放心,它這下進不來了?!?/p>

李明星心有余悸地說:“這家伙好厲害,差點嚇死我?!绷跹诿驵袜托?,“家里突然來個第三者,擱你你樂意???”

李明星說:“它是男生,還是女生?”

柳絮忍不住笑,“琪琪要是個男生,它怎么能讓你上床!”

李明星嘆口氣說:“這只小狗都快成你保護神了?!?/p>

柳絮笑了,“琪琪就是我的保護神啊。它白天陪我玩,夜里還會鉆進被窩,跟我一起睡覺呢!”

“什么?”李明星驚訝地張大了嘴,“你不嫌它臟嗎?”

柳絮說:“它每天都洗澡,比人還干凈呢?!?/p>

李明星搖搖頭,“真是不可思議?!?/p>

柳絮說:“怎么,你吃醋啦?”

李明星訕訕地說:“我是嫉妒,難道不怕它咬你嗎?”

柳絮自信地說:“你不招惹它,它怎么會咬你呢?”

“我不惹它,我只想惹你?!崩蠲餍且话褤н^柳絮,撫摸她的后背和乳房,手猶如蛇一般在她身上肆意游走。他喘著粗氣說:“你身上還是那么光滑,像美人魚?!?/p>

柳絮一陣燥熱,感覺自己在慢慢飄起來。一種透徹心扉的快感,促使她忍不住呻吟起來。

咔咔——

咔咔——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奇怪的響聲。李明星停下來,側耳警覺地傾聽,吃驚地說:“你聽,啥動靜?”柳絮輕輕咬著男人的耳垂,呢喃道:“不管它!”

咔咔——咔咔——

響聲越來越大,還夾雜著琪琪嗚嗚嗚的叫聲。李明星坐起來,用力搖晃柳絮圓潤的肩頭,大驚失色地說,那只小狗在用爪子撓門呢。

柳絮側過臉去看了看,不以為然地笑道,它進不來,急不可耐了。

咔咔——

咔咔——咔咔——

李明星沉不住氣了,神色緊張地說,你還是去看看吧,要不,它快把門掏出窟窿啦!

柳絮嘆口氣,翻身下床,沒好氣地走到門前,擰開鎖,一把拽開門,琪琪像皮球一樣轱轆進來,飛速沖到床前,縱身躍了上去,沖李明星一通狂吠。

李明星臉色慘白,連連后退,緊貼在床頭上,一動不敢動。僵持一陣,他稍微鎮定一些,試探著伸出手去,企圖還想像方才那樣安撫琪琪??蓯佬叱膳傻溺麋鲄s不再買賬,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李明星大叫一聲,一下跳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柳絮始料不及。她看著李明星抖動著受傷的手指齜牙咧嘴,不知所措了。

李明星怒不可遏,狠狠一腳踢去,琪琪一聲慘叫跌落在地。它痛苦地翻滾著,哀鳴著,試圖爬起來,掙扎幾次,卻未能奏效。

柳絮呆若木雞。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叫一聲,沖過去,抱起琪琪,憤怒的目光射向李明星,“你混蛋!”

“它不該打嗎?”李明星扭曲著臉,伸出右手給她看,殷虹的血正在滲出。

琪琪緊緊依偎在柳絮懷中,嗚嗚咽咽地叫著,仿佛在訴說自己的委屈與憤懣。她心疼地搖晃著它,像對孩子一般哄著,“琪琪乖,琪琪不哭,馬上帶你去醫院?!?/p>

李明星沮喪地說:“它把我咬了,你也不說關心一下,難道我還不如一只狗嗎?”柳絮眼里涌出淚來,嘴唇顫抖著說:“你怎么跟它一般見識呢?我給你出醫藥費去打疫苗,行了吧?”李明星臉扭曲著說:“這是醫藥費的事嗎?”柳絮說:“那你想怎么樣,難道還要我賠禮道歉嗎?” 李明星臉漲得通紅,喉結滾動著說:“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我都不認識你了?!?/p>

“是我變了,還是你變啦?為一只小狗不依不饒,至于嗎!”柳絮捋著琪琪的腦瓜,淚水止不住流下來。

李明星使勁吞下一口吐沫,抓過衣服迅速穿上,沒好氣地瞪了柳絮一眼,轉身大踏步出去。柳絮張張嘴,想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出來。聽到防盜門“咣當”一聲巨響,她也隨之震顫一下。

呆立一陣,柳絮抬手抹掉眼淚,也穿上衣服。見琪琪仍在顫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她心如刀絞,不覺又涌出了淚水。

我都干了些什么??!

柳絮忽然懊悔不已,狠狠揪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抱起琪琪快步沖出門去。她要趕緊找到醫生,看看琪琪是不是受了什么內傷。

(責任編輯 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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