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強，玩火的男人

胡雯雯

2019年5月，澳洲墨爾本的維多利亞國家美術館（簡稱NGV）從遙遠的西安請來170多件古文物，包括10尊兵馬俑，要舉辦一場名為《兵馬俑： 永恒的守衛》的展覽?！癗GV是一座美術館，而不是博物館，所以我們不想跟教科書一樣說教，而是希望激發起大家的思考和想象力?！盢GV的亞洲藝術總監Wayne Crothers解釋。為此，他請來蔡國強同期進行一場展覽，讓中國的過去與現在對話。于是就有了《蔡國強： 瞬間的山水》這場藝術展。

蔡國強回憶起自己第一次看見兵馬俑的感覺，很震撼，“所以被委托做這個展覽時，我就想，有沒有辦法將當時那種震撼感表達出來？后來我就想了一個，讓成千上萬只飛鳥，就如同成千上萬的兵馬俑的靈魂一般，從地底飛出來，在時空里穿越的感覺?！?/p>

他設想著，這一萬只鳥要鋪天蓋地，從美術館入口到出口，一路穿梭，像影子一樣帶領著觀眾去觀展。不光飛，這些鳥還要形成一幅立體的山水畫，與秦始皇陵后面的驪山呼應。想法非常好，但他首先得解決鳥的問題。反復思索著，直到目光回到兵馬俑身上，蔡國強突然茅塞頓開，“兵馬俑本來就是陶土燒制的，我何不用同樣的材料燒制成鳥，再用火藥來炸黑它們？雪白的瓷鳥經過火燒的質感，跟兵馬俑還會非常呼應！”

他來到毗鄰家鄉的德化，定制了一大批手工瓷鳥，又將它們密密麻麻地填埋在地下坑道中，撒上火藥，轟地點燃。結果，它們成了這次創作給予蔡國強最大的驚喜?！八鼈兎浅ｌ`動，每一只的神情和動作都栩栩如生?！?/p>

瓷鳥有了，接下來是布置。助理不斷地拍照給蔡國強，蔡國強則對著照片畫圈，告訴他哪里要加幾只，哪里要減幾只。助理疑惑，“這么多鳥吊起來，要跟酒店大堂天花板上的玻璃吊飾似的，該怎么辦？”蔡國強告訴他，畫龍點睛，一定要找到那條龍的眼睛。

幸好，最終效果驚艷。蔡國強喜歡在展廳里躲在一旁，看人們對于作品的反應。他們仰著頭，張著嘴，茫然或是沉思地望著頭頂那片黑壓壓的鳥群。有些人也會小心翼翼地觸碰一下垂在低處的陶鳥，引發一陣細微但悅耳的清脆碰撞聲，就像這群鳥兒突然集體鳴叫起來一樣。

“全球化的今天，大量文物展都似異國情調的文化觀光宣傳。文物的注解，往往側重異鄉符號和模糊的大文化概念，不在藝術層面;討論不著與今天的藝術、甚至社會相關的問題，更不會有對文物展的主動反思?！边@也成了蔡國強此次展覽的一個觸發點。能否嘗試用一種新的展覽形式來提問，通過當代藝術來激活觀眾的多元化思維和視野，進入不同文化層面呢？

“我一直在跟各種文化對話，不論是中國的，還是西方的，我都把他們當作精神上的祖先，試圖跟他們一起玩兒。他們當年創作的苦難我也遇到了，而我的冒險和樂趣也可以共享，這樣就把自己放在了一個更大的格局中去做藝術?！?/p>

（墨晗摘自《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