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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晃的時光,搖晃的夢

2019-10-20 09:26杜巍
青春 2019年8期
關鍵詞:鋪位臥鋪狂人

杜巍

那天在朋友圈看到好幾個朋友都轉了“再見T65和T66”的相關文章,想起我年少的時候也坐過這趟火車北上。于是,我開始回想那些坐綠皮火車的記憶,有父母買不到票焦慮的神情,有抱著兒子在火車站狂奔的畫面,有火車過鐵軌時發出的聲響。但更多的,是縮在狹小的硬臥鋪位里,搖搖晃晃的時光……

因為老家在北方,小時候隔幾年就會有坐火車回老家的機會,13、4個小時都在火車上度過。那時候可選擇的車次不多,最好的是能夠買到兩張硬臥車票,夕發朝至。

自從4班高鐵列車開通,近幾年回老家的第一選擇變成了高鐵,時間上節省得多。但我還是很喜歡坐老式的綠皮火車,喜歡睡臥鋪,我并不介意鋪位的局促,火車上的各種嘈雜也不會影響我入睡。

小時候坐臥鋪,常常要睡上鋪,于是練就了我的“麻利身手”,上上下下也能有許多樂趣。大一些之后,希望自己與眾不同些,會戴著耳機聽著音樂,看看書,寫寫心情。有幾次我一個人坐臥鋪,緊張兮兮地擺放行李,故作熟練地跟列車員換票,小心翼翼地審視旁邊鋪位的人們。

工作后,我回去的少了些,有了兒子呂可可之后,反而比以前回去得更勤,幾乎每年都會回去一趟,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奶奶。

呂可可小的時候,跟他睡一個鋪還算寬敞,5、6歲時候就很痛苦了,要把自己扭曲成各種樣子。和他說起這些,他已經不記得跟我擠過一個鋪位,只記得坐臥鋪的感覺。和我一樣,他也很喜歡坐臥鋪。

其實在火車上更吸引我的是站臺上的美食,最著名的當然是“德州扒雞”“天津狗不理包子”和“大麻花”。記得以前火車站臺賣的是熱騰騰的用紙包著的扒雞,特別香,特別誘人。不像現在真空包裝的,骨頭都碎了,遠沒有現燒的美味。

在火車上,如果是白天,會瞅準機會,搶占一個小板凳,望著窗外不停變換的景色,發呆,可以胡思亂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如果是晚上,天黑以后,則喜歡在睡著前,躺在鋪位里,看著窗簾縫里透出的燈光,遐想路過的鄉村、城市發生著什么樣的事。

2015年8月的一個晚上,天津大爆炸之后的幾天,回南京的火車經過天津,據說離事發地點不遠,躺在鋪位里的我,使勁望出去,什么都看不到。

由T65/T66次的“退役”想到這許多,想念那些搖晃的舊時光,搖晃的夢……

前陣子呂可可同學學了《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彼麚u頭晃腦背得不亦樂乎。

按照老師要求,他還給自己的房間起了個名兒,叫“墨香閣”。雖然可可同學沒摸過幾回毛筆,起的名字倒是雅致,有文化得很。

聽著他的“墨香閣”,不覺想起了我的“狂人山莊”?!翱袢松角f”是我少年時給房間起的名字,靈感來源于BEYOND的一首歌名。

那時我家住在衛崗,我的房間在一進門的左手邊,空間很小,貼墻放著單人床和書柜,另一個方向貼墻放著書桌,斜對面就是衛生間,沒有多余的地方。住在那個房間里的我經歷了初中和高中階段,看起來按部就班、好好學生的樣子,實則暗潮翻滾、青春激蕩。

那時候我很迷聽歌,零花錢全變成了磁帶,課余時間多半貓在家里聽廣播,翻錄新歌,記錄排行榜,抄歌詞。我還會剪下雜志、報紙中的明星照片、報道,買各種明星貼紙,貼在專門的本子里。衛崗的家里至今還留著幾本剪貼本、歌詞本,上次回去看到,拍了幾頁,發了朋友圈。

那時候我還做了一件對我來說挺瘋狂的事情,就是把房間能貼的墻面,都貼上明星海報和大貼紙??赡芎芏嗪⒆佣枷矚g貼海報吧,但我貼得特別徹底,不光四面墻,房頂上也都貼滿了……

隨著時間推移,時不時因為膠干了,飄落一兩張。

初二、初三那會兒開始瘋狂喜歡BEYOND的歌,最開始是在電臺聽到,有機會就會錄下來,還買過便宜的盜版磁帶,沒有歌詞的那種,后來才漸漸一盤一盤買回家。

BEYOND的歌大部分都是粵語歌,為了能準確唱下來,歌詞都是自己硬扒下來,以“黑鳳梨”那樣用諧音的方式,把《海闊天空》《真的愛你》《不再猶豫》……統統“翻譯”出來?,F在自詡標準的粵語,就是那時打下的基礎。

《狂人山莊》正是BEYOND《樂與怒》專輯中的一首歌,直擊人心的電吉他和節奏激昂的鼓,對于當時喜歡搖滾的我來說特別對味,這四個字也特符合我當時有點叛逆、有點擰巴的狀態。于是,在那一年的某個時刻,自己寫下“狂人山莊”四個大字,貼在了那個小房間的房門上。

從此,“狂人山莊”于我有了不一樣的意義,那是獨屬于我的空間。

因為爸媽的房間在屋子的最里面,隔著放電視的房間,才是我的房間,這使我有了更自由的可能性,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曾守著廣播,聽歌到深夜;我曾天馬行空構思,在方格紙上寫下自己的長篇小說;我曾沉迷于《金庸群俠傳》《仙劍奇俠傳》的世界……“狂人山莊”陪伴著我走過初中、走過高中。

上大學后,回去的次數就少了,后來又搬了一次家,徹底告別了我的“狂人山莊”?,F在想來,我告別的何止是“狂人山莊”,還有我的青春歲月,我的自由天地。

在那之后的20來年,我再難擁有那樣純粹的自我空間。

世界戲劇日那天,我總是想起父親。

我的父親是一位話劇演員,1971年特招入伍,2009年退休。參演話劇42部,得過全軍文藝匯演優秀表演獎、曹禺戲劇獎優秀表演獎,榮立三等功、二等功各一次。

1985年,我和母親隨軍來到衛崗大院。因為父親是演員,我很小就“出沒”在排練場。

排練的時候,我會坐在第一排,導演旁邊隔幾個的位置,看著臺上的人們走來走去,說著各自的臺詞,無數次被導演打斷,修正自己的表演,調整自己的走位。

現在的我無從想起、也無法揣摩當時自己的想法。老爸說,那時候,導演、編劇還有其他演員常常會逗我,問我對戲的看法,而我會很老資格地評價演員和臺詞。翻看小時候的照片時,想象當年那個年少的自己,搖頭晃腦品評戲劇的場景,一定挺有意思的。

遇著正式演出的時候,我可以到化妝間看父親和其他叔叔阿姨們化妝,扮成各式各樣的人物。我常常對著假發、假胡子“動手動腳”,有時也會請化妝師阿姨幫著化兩筆,臭美臭美。

每每經過后臺,我都會看到演員和工作人員們跨越各種障礙,繁忙地奔走,化妝、換衣服、準備道具、候場。正式開演后,三遍開場鈴響過,我會安靜地坐在黑黑的劇場座位里,看著大幕拉開,舞臺燈光亮起……

我只看過前線話劇團的話劇,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堅持認為它是最棒的話劇團。

我看過父親演出的劇目主要集中在1987-1997這十年間,從7歲到17歲,我想我看戲的視角和體驗一直在變化吧。我還清楚地記得《強臺風從這里經過》中抗擊臺風那一幕的震撼;記得《生者與死者》中父親和胡雁叔叔并排坐著跨越生死的對話;記得看到《天邊有一簇圣火》中父親與戲中夫人的對手戲暗搓搓生氣。還有《迷人的海灣》(《海風吹來》)中的主題曲《告別時刻》我喜歡了好多年;《虎踞鐘山》中父親不算特別主要的角色,但我喜歡他演活了甘有根,劇中甘有根有段臺詞是:一個人最難能可貴的就是要活的明明白白,既要有一顆進取心,去創造多姿多彩的人生,又要有一顆平常心,淡泊功名利祿,這是我們畢生要追求的人生境界呀!

父親是這么演的,也是這么做的。

去年給老爸整理從藝40來年的回顧畫冊,翻了他的十幾本工作筆記,除了創作、排演大戲,相當多的篇幅都是寫下部隊演出的,去海島一線,基層連隊,給戰士們帶去歡笑、關懷和慰藉。他們創作的劇目也不僅僅是獻禮劇。身為軍人的他們更懂軍人,臺前幕后的人們都竭盡全力去創作出貼近現實、官兵喜愛、生動感人還能有所啟迪的作品。

1998年我高考填志愿。那時候的自己看著聽話,內心還挺叛逆,很抗拒按部就班的生活,甚至在日記中寫下不要考大學的內容。

大概是距離戲劇太近了吧,從來沒有想過要從事跟戲劇相關的工作,不想學表演,不想學編劇,不想學導演,那時候就想當電臺主持人,做DJ。最終,第一志愿填了新聞專業。后來我發現,衛崗大院的孩子,有好些都上了戲劇學院、電影學院,現在成了編劇、導演,或者從事其他與戲劇相關的工作。

而我仍是一名觀眾。

2012年之后,我才重新較多地看話劇和其他戲劇。因為南京大學文學院的呂效平老師,他和他的團隊創作、演出、引進了好些精彩的劇目,把我又拉回了劇場。今年看的第一部戲也在南大,新戲《世外》,有很多有意思的舞臺呈現方式,喜劇外殼下一如既往的深刻,后來在北京演出,票房大賣。

隨著自己的長大,讀更多書,有更多思考,我越來越迷戀看戲的感覺,喜歡在黑暗中,卸下盔甲,直面戲劇帶來的各種感受,或喜或悲,或輕松或沉重,用劇中事和人映照自己。

舞臺上的追光,跟著劇中人移動,忽明忽暗。時光流轉,不知何時照進我心里的那一束光,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指引自己靠近戲劇、親近戲劇??磿?、看視頻、看劇之余,我甚至開始想嘗試學習表演、體驗編劇。

就跟著那束光走下去吧,管它去哪里呢!

編輯:張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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