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以象外，得其圜中

包永江

摘要：設計脫胎于藝術，與藝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藝術家瓦西里·康定斯基是抽象藝術大師，他的學生布勞耶為了紀念他的這位藝術家老師而創作了極具現代主義風格的“瓦西里椅”，這種設計風格適應的是當時的工業革命時代。隨著技術進步，家具制造的成本大幅降低，人們開始渴望賦予家具更多的藝術氣息，家具設計的“藝術化”現象進一步凸顯，有必要對家具設計的“藝術化”趨勢展開研究，也有必要對家具設計與藝術的糾葛關系做一個梳理，有利于從藝術本源的角度去理解家具設計的“藝術化”現象，以此來思考中國家具設計的發展趨勢與出路。

關鍵詞：家具設計;藝術化;抽象;設計趨勢

一、藝術與設計的關系

“造物”也好，“哲匠”也好都很難與設計這個詞匯準確對應，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源于古代沒有產生高度復雜的分工體系，設計是基于工業革命，基于亞當·斯密《國富論》的分工體系而言的。為了提高生產效率，節省成本，人被細化為工業鏈條上的螺絲釘，瓦西里·康定斯基作品上看似凌亂的線條卻為尋找點線面的幾何關系與內在邏輯打下扎實基礎，為制造比例和諧、形態簡潔優美的工業化產品掃清了障礙。到了當代社會，技術進一步發展，智能制造極大降低了生產成本，人的藝術化的精神追求不斷得到釋放，低成本的藝術家具設計與制造成為可能，各種藝術家具不斷涌現，極大豐富了人們的精神生活與審美需求，對家具設計的“藝術化”趨勢進行觀察與研究就顯得非常必要與及時了。

二、家具，從藝術到設計

包豪斯的成立標志著設計的誕生，包豪斯中有多位藝術家對設計教育的發展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抽象派表現主義畫家瓦西里·康定斯基就是非常核心的一位，它的著作《點線面》力圖分解藝術的基本元素并尋找元素之間的和諧關系，將具象之物分解成了抽象的元素，這種訓練有利于培養學生抽象出藝術的內在原理與規律，客觀上促成了藝術到設計的轉型，對設計的誕生具有重要意義，它的學生布勞耶為了紀念瓦西里·康定斯基專門設計了一把“瓦西里椅”，從這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椅子上可以看到老師康定斯基對學生思維模式產生深刻影響，這把椅子最大的特點是造型輕巧優美，結構單純簡潔，便于大工業生產，是世界上首先采用鋼管與紡織品的結合的家具設計，所有部件都是標準化的，便于轉換與分開，極大降低了生產成本、運輸成本。這樣的家具剝離了傳統意義上藝術化的元素，將家具歸為單純的實用性，伴隨著工人階級的成長，這種便于大規模生產的、低成本的家具帶來了極強的民主色彩，同時也為幾何化外表、抽象線條的現代主義風格設計賦予了內在的人文關懷氣息，這時候的設計是以人的基本需求為導向的。

另一位將藝術轉化為家具設計的大師是里特維爾德，他最為重要的貢獻是將風格派藝術的平面繪畫轉化為立體空間，這在他的代表作“紅藍椅”中有著典型的體現。同瓦西里·康定斯基一樣里特維爾德致力于尋找個體與群體的和諧秩序，尋找自然界的普遍規律，挖掘事物表象下的更本質的東西，他高度重視機械生產、科學理論，認為新技術、新材料比花樣百出的造型重要得多。他的設計追求極致的、純粹的理想主義結構，追求用技術與結構來解決社會問題，認為機械生產帶來更高的效率，釋放工人更多的自由時間，因此他的家具功能滿足背后體現的是對人的關懷，對自由的釋放。里特維爾德的理念對于整個現代主義設計運動有著深刻而持久的影響。

三、家具，從設計到藝術

家具設計的“藝術化”背后有著現代主義向后現代轉向的宏大背景，彼得·科斯洛夫斯基在《后現代文化·技術發展的社會文化后果》中認為后現代主義中所包含的精神特征是技術進步的結果，后現代主義以一種更加人道、中庸的方式實現現代化，更加注重人的藝術需求等精神層面的滿足，后現代主義采取了技術與藝術的折衷態度，注重技術的精神含量，尋求功能背后的人文內涵。

科學與技術的發展逐步滿足了人們對物體功能性的需求，開始追求精神性需求，現代主義設計大師勒·柯布西耶都弱化了對“建筑是居住機器”的執念，它的作品朗香教堂就加入了很多傳統意義上非功能性的設計。藝術作為精神追求的重要方面不斷得到重視，藝術化的設計開始蓬勃發展，家具設計的“藝術化”也就此誕生。

艾托爾·索扎斯作為孟菲斯集團的領導成員之一，是后現代主義家具設計的重要旗手，對家具設計的藝術化創作途徑、方法進行了大膽的實驗與探索，他通過大量激進大膽的設計讓人們反思設計的“功能”，強調“實用不只是一種除了功能上的使用之外，還有情感上的實用”。他反對一切唯功能論，反對包括包豪斯精神中形而上學的理性化、刻板的設計教條。他認為功能不是絕對的，而是有生命的和發展的，它是產品與生活之間存在的一種可能的關系。索特薩斯以富有童趣的藝術眼光把他的作品設計成獨立存在且能夠與環境并存的具有審美意義的準藝術品，強調所設計家具的裝飾性與人文內涵，他做家具設計卻又似乎超脫于家具之外，如他所言“我們在試圖創造一種帶給人疏離感的家具，它們與人之間沒有聯系，可以讓人們不再在乎家具”。

后現代主義設計注重象征、隱喻與裝飾，這為地域設計文化的發展帶來了便利，日本的深澤直人在“無意識設計”的現代設計理念下賦予家具設計以“空”的禪學藝術審美，這種思路幫助日本的本土化設計打開了一條新路，家具完成了從設計到藝術的蛻變，這無疑對中國的家具設計有很強的啟發意義。

四、結語

現代主義設計從藝術當中抽象出了事物的具體元素與一般規律，完成了機械工業背景下功能性的救贖，但到了現代社會家具設計的藝術化風潮興起，在科學與技術的裹挾下藝術成了個人精神回歸的最佳途徑之一，在家具設計藝術化的趨勢下，中國的家具設計該走向何方？新中式家具設計流行背后是后現代主義背景下地域文化的崛起，一方面中國家具藝術被抽象成了明式椅、紅木、復雜雕刻等具體的表象特征與似是而非的描述，中國家具的藝術特征正在被商業化、庸俗化;另一方面，在互聯網的裹挾下眾多小眾的中國風家具品牌蜂擁而起，與傳統家具不一樣的是這些品牌幾乎無一例外選擇了極簡主義的發展路線，在追求創新的名義下似乎又陷入了現代主義的窠臼，家具上的中國元素與藝術性似乎成了縹緲而牽強的撮合之物，中國家具設計的深層藝術內涵亟待建設，中國家具設計人任重道遠。

參考文獻：

[1]王申霖.設計的藝術與藝術的家具[J].雕塑，2018（03）：38-41.

[2]Samuel Amoia， TAKT PROJECT， Alvaro Catalán de Ocón&Francesco Faccin， Saif， Odosdesign， Troels Flensted， mischer'traxler studio， Francesco Meda， Opinion Ciatti， Valentin Loellmann，李薇，范嘉苑.異度思維——家具設計中的藝術[J].現代裝飾（家居），2016（09）：102-113.

[3][德]瓦爾特·本雅明（WalterBenjamin）著.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M].中國城市出版社，2002.

[4][德]彼得·科斯洛夫斯基.后現代文化·技術發展的社會文化后果[M].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