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不到珍珠泉

呂曰生

著名美籍華裔女作家陳若曦來游齊魯時，一下子就被濟南珍珠泉的奇絕景色吸引住了，久久不愿離開，并對筆者說：“我這次回國，到了幾個省，看了不少風景綺麗之區，但最能吸引我的還是這里——珍珠泉?！?/p>

濟南泉水甲天下。眾多的泉水大體上可分為四大群落，即珍珠泉泉群、趵突泉泉群、黑虎泉泉群、五龍潭泉群。珍珠泉泉群位于濟南舊城的中心，除珍珠泉外，尚有溪亭泉等若干小泉。珍珠泉大有數畝，水底鋪滿細沙，泉水從細沙中鉆出地面時帶出無數氣泡，氣泡在水中裊裊上浮，大者如卵，小者如粟，晶瑩圓亮，像是無數珠璣撒進水中。氣泡浮到水面，新的氣泡又浮了上來，沸沸揚揚，永無歇止之日。不僅如此，這個泉群的泉水匯而成溪，溪水清澈，在遮天古樹中潺潺繞流。溪水又聚而成湖，湖名大明湖，由于水深，湖色碧藍，天光云影和湖岸的垂柳翠竹、亭榭軒閣都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水中，這又是一幅難以描繪的畫圖……

我陪陳若曦女士來游珍珠泉時，就從南門而入。迎面是一座大殿式的古建筑，這就是清朝留下來的撫院大堂了。明朝末年清兵入關時，將“鳳闕龍樓連霄漢”的德王府燒成一片瓦礫。清朝在此建巡撫衙門時，將青州的衡王府拆掉，把磚瓦木料搬來濟南，重建了座座樓閣亭臺。但后來幾經戰火，這里的古建筑就剩下這座大堂了。大堂現已經過整修，畫棟雕梁，溢彩流丹，使我們仰視甚久。我對陳女士說：“山東歷史上有好多事件，都發生在這座大堂里呢。隨便舉例吧，義和團的首領朱紅燈就在這里受過刑訊;清朝皇帝賜給武訓‘義學正稱號的儀式，也是在這里舉行的;丁寶楨在這里審過安德海;張宗昌在這里給他爹媽做過壽;那個號稱‘韓青天的韓復榘就專門在這里坐堂問案……”陳女士興致勃勃地說：“《老殘游記》里寫老殘被請進撫院，和巡撫談話的簽押房，大概也離此不遠吧?！闭f著，她告訴我，在臺灣念書時她讀了《老殘游記》，就向往“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濟南。如今，她幾十年的夙愿實現了，而濟南又的確是瀟灑得很，她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悅。

雖時值九月，但溽暑未消。特別是中午，在街上走時，還汗涔涔的。一進了這珍珠泉大院，情況大變，遮天蔽日的高柯古木把驕陽隔得老遠，使人頓覺涼意四起。那濃蔭把我們似乎都染綠了。許多叫不出名來的鳥兒在枝頭鳴叫著。樹枝上有數不清的鳥巢，巢中時有幼鳥的啾啾聲飄出。我介紹說：“在這里筑巢的，主要是鷺鷥。這里水面多，又靠近大明湖，所以格外受水禽的青睞?！标惻吭诰G蔭中停步良久，并側耳細聽，說道：“來到這里不但暑氣頓消，而且連嘈雜的市音也聽不到，只有鳥聲、水聲這大自然的聲音。珍珠泉地處濟南城中心，竟然紅塵不到，真是仙境?！?/p>

我們看過珍珠泉，繞著濯纓湖的湖岸，轉到一處懸著“海棠園”匾額的小院落前面。這是一座園中之園，粉墻掩映于翠竹叢中。園內有一叢宋海棠，是北宋大文學家曾鞏任齊州太守時親手所植。由于海棠能不斷從根部萌生新枝，所以這叢宋海棠雖歷盡滄桑，卻依然生機旺盛。

海棠園外有假山一座，雖出于人工，但巨石崢嶸，山道崎嶇。山下為蓮塘數畝，亭亭玉立的紅荷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陳女士提出要在臨塘的石頭上小憩片刻，我認為她累了。她指指落在荷花上的一對蜻蜓，又指指身后石縫中一棵老樹枝頭上的棲鳥，輕聲說：“這是絕妙的畫圖。不看個夠，再上哪里去找呢？”

我們在這幅圖畫中坐了好大一陣。除了蟬聲、青蛙聲、水聲、鳥啼聲、魚兒喋水聲，就什么也聽不到了。

我擔心客人著涼，提議再去大明湖走走。陳女士這才起身，她環視四周的泉、林、山、湖，無限深情地說：“難忘的珍珠泉！難忘的珍珠泉！”

本欄特約編輯：陳? 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