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士女文獻學成就探析

◎桑麗影

（吉林省圖書館 吉林 長春 130028）

一、界定

宋代重視科舉取士，門第觀念被打破，士人階層日益壯大，生活在這一階層的女性，即士人的女兒、妻子或母親均可歸入士人階層女性的范疇，簡稱她們為“士女”?！墩撜Z·八佾》是目前所見最早記載“文獻”一詞的典籍。經過不斷地發展，其涵義不斷發生變化，1984年4月正式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文獻著錄總則》關于文獻的定義是記錄知識的一切載體。本文所說的文獻主要指書籍?！吨袊墨I學概要》是最早以“文獻學”為書名的著作，書中認為文獻學的基本內容是文獻的結集、審訂、講習、翻譯、編纂和刻印。此書不僅首次提出文獻學的論題，而且確定了文獻學的研究范圍，即對中國古代文獻的研究、整理以及開發、傳播、利用。

宋代穩定的社會和繁榮的經濟，為文化教育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崇文抑武的社會風氣，文教發達以及科舉盛行，為士女的文學創作提供了良好的社會環境。繁盛的印刷業使書籍普遍流通，為士女在文獻方面有所成就創造了條件。宋代士人提倡女性讀書，有條件的士人家庭都會重視女子的教育，從而為提高女性文化素養創造了條件。

二、文獻學成就

古代社會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很多士女的才華因此被埋沒，女子雖不能考取功名、征戰于沙場、列班于朝堂，但是可以在學識上彰顯才能。宋代文化的繁榮，其中士女群體發揮著不可小覷的作用，文獻學成就頗豐。

（一）著述

宋代士女從小接受教育，文化素養大多較高，《臨漢隱居詩話》載：“近世婦女多能詩，往往有臻古人者王荊公家最眾?！雹僦赋霎敃r社會女性能文者多，尤其強調王安石家的女性詩者多。士女群體通過唱和活動，也留下了不少詩詞作品?！段髑逶娫挕吩疲撼罾芍星鹚粗T女，皆能文詞，每兄弟內集，必聯詠為樂。其仲嘗作寄夫詩云：“簾里孤燈覺曉遲，獨眠留得宿妝眉，珊瑚枕上驚殘夢，認得蕭郎馬過時?！雹谟捎谏硖幨咳思彝サ谋憷麠l件，士女有機會與士人交友唱和。

《清波雜志》云：“趙明誠待制妻易安李夫人，嘗和張文潛長篇二，以婦人而廁眾作，非深有思致者能之乎？”③李清照曾評議興廢，作《浯溪中興頌詩和張文潛》二首，可見李清照才華出眾。朱熹也認為“本朝婦人能文，只有李易安與魏夫人”④。李清照才學好是被公認的自不必說，而魏夫人是曾布之妻、魏泰之姊，著有《魏夫人集》。朱淑真也是宋代女性詩詞作者中的佼佼者，她的《斷腸集》足以同李清照的《漱玉詞》相提并論。同時，張玉娘的《蘭雪集》和吳淑姬的《陽春白雪詞》在中國女性文學史上也占有重要地位。

（二）家書、家訓

由于身處士人家庭，士女往往具備一定的文化修養，可以與父母兄長進行書信往來。鄭俠在《示女子》中即以家書的形式勸誡長女：“書信或往來，知汝無病苦。為婦洎為母，皆不處人后。定當舉家歡，相慶酌大斗。勝彼淚滂沱，臨期一杯缶?！雹菖灾g也會以書信往來傳揚家訓，如張綱記載名士洪慶善的夫人丁氏與妹妹家書往來：“所寄女弟手帖真草累幅，皆閨房箴訓，情致繾綣”⑥，以此規誡妹妹。

宋代士女不僅閱讀家訓、家法，有的女性還親自創立家法，并親自書寫以示后人，如朱熹《太孺人邵氏墓表》記載時鎬的母親邵氏，在丈夫死后，“具呼家人與為條約，親寫刻之屏，使合居有禮，綴食無專，以不忘時君之法?！雹呖梢娕圆粌H是家法的閱讀者、遵守者，同時也參與家法的制定與傳揚。

（三）收藏、整理

在宋儒的理念中，男不言內，女不言外，婦人不參與外事，但在實際生活中，女性也會參與丈夫或父親的事業。李清照是一位大藏書家，如果說詞是詩之余，那藏書更是文事之余，然她成績卓著，和其夫趙明誠：“連守兩郡，竭其俸入以事鉛槧。每獲一書，即同共勘校，整集簽題；得書畫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盡一燭為率。故能紙扎精致，字畫完整，冠諸收書家……收書既成，歸來堂起書庫、大櫥，簿甲乙，置書冊……遇書史百家，字不刓闕，本不訛謬者，輒市之，儲作副本。自來家傳《周易》《左氏傳》，故兩家者流，文字最備。于是幾案羅列，枕席枕藉，意會心謀，目往神授，樂在聲樂狗馬之上?！雹嗖粌H收藏，還?？闭頃?。至南渡時還藏有2萬卷珍本。

此外，著名藏書家尤袤的女兒，也曾幫助父親整理文獻，抄錄古書，楊萬里《益齋藏書目序》載：“蓋延之每退，則閉戶謝客，日計手抄若干古書，其子弟亦抄書，不惟延之手抄而已也，其諸女亦抄書，不惟子弟抄書而已也?！雹崛铱倓訂T，為古籍的保存流傳作出了貢獻。

（四）抄書、刻書

士女不僅自己閱讀佛書和經典，也親自抄寫佛書，如陳傅良在《跋徐夫人手寫佛經》中記載：“今見蔡同年之母徐夫人，手寫佛經九十五卷，往往得唐人筆法，則又愧焉，字畫亦細。以余之不能手抄一卷書至愧于徐夫人，而或者輒意輕天下士，余不敢也?！雹馑J為徐夫人抄書很多，自愧不如。李綱在《宋故安人劉氏墓志銘》中記載朝請大夫劉彝之女抄書：“女工之外，喜讀書，能通其義，嘗手書《列女傳》，師慕往烈?！?周必大妻王氏，與丈夫“相與商論古今，手抄經史，夜則教兒讀書，稍倦，對博弈，或至丙夜?！?甚至還有士女招募工匠刻書：“慶國夫人鄱陽張氏，謹發虔心，募工鏤板，印造《修西方念佛三昧集要》一部，普勸發無上菩提心者，至心歸依西方凈土?！?

三、結語

宋代士女將自己收藏、整理、創作的作品傳播于世，彰顯自身才華的同時，促進家庭和諧，推動社會文化發展，她們在文獻學上取得的巨大成就，為宋代及后世的女性提高文化素養和社會地位做了極好的示范。宋代打破門第觀念，士女群體也隨之壯大。她們中一部分來源于普通百姓，通過婚姻或子輩而進入士女群體中。從這個意義上說，研究士女的文獻學成就，也是對許多原本不屬于該階層的庶民女性的研究，有助于我們更深入地了解宋代社會士庶女性對文化事業發展所做的貢獻，了解當時人們的精神生活面貌，更好地認識宋代社會。

【注釋】

①魏泰《臨漢隱居詩話》，中華書局，1985年第14頁。

②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中華書局，1985年第412頁。

③周輝《清波雜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56頁。

④朱熹《朱子語類》，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813頁。

⑤鄭俠《西塘集》，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487頁。

⑥張綱《華陽集》，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205頁。

⑦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商務印書館，1936年第12-13頁。

⑧趙明誠撰、金文明校證《金石錄校證》，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532頁。

⑨楊萬里《誠齋集》，商務印書館，1936年第9頁。

⑩陳傅良《止齋先生文集》，商務印書館，1936年第212頁。

?李綱著、王瑞明點?！独罹V全集》，岳麓書社，2004年第1565頁。

?周必大《文忠集》，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779-800頁。

?李綱著、王瑞明點?！独罹V全集》，岳麓書社，2004年第150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