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的不眠時光

崔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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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宿舍是我初中記憶的終點，也是陪我度過許多個漫漫長夜的地方。它位于3樓走廊的盡頭，內部空間極大。男生宿舍的規格是四人間，唯獨在盡頭的那間比較特殊——由兩個四人間連通，墻壁的一部分做了通道，兩側各有3個床位，組成一個六人間，而我就睡在墻的一側。

開明的班主任讓我們自己挑選舍友，卻又隱隱流露出“你們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選在一起”的暗示。雖然如此，最后卻放任大家住在了一起，甚至連最后那個轉班換宿舍而來的兄弟，都是我以前的同學，這樣的開端似乎已然可以預知結局。

6個人里有4個是晚間常住戶，和我睡在同一間的兩個人是老王和老陳，隔壁有老崔、老韓和老蔣，每天午休時必然全員到齊。等到晚上，隔壁就要空出兩張床，不過這并不會讓老韓感到孤獨，因為隔墻有耳，以及3張嘰嘰喳喳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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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那幾天，堪稱復習史上的災難。我們都是第一次感受宿舍生活，遠離家和睡了多年的床，卻讓人一點也難過不起來——回到宿舍，經過1個小時的溫習功課和整理東西的時間，就再也沒停止過聊天，內容天南地北，從發現今天寫的作業上面錯題錯得離譜，到時事資訊，最后說些獨屬年輕人的酸甜苦辣事。

熬夜聊天其實并不稀奇，屬于每個宿舍都曾做過的事之一，不同的是313宿舍熱情好客。我們接待了許多同學，6個人、6張床，還有6張不小的桌子、兩個足夠大的房間，這里承擔起午休時間和下午放學后的放松娛樂。我和斜對面宿舍的兄弟在這里合奏過吉他;許多人在這里看老王書架上的一堆課外書; 一群人在窗前邊吃飯邊指指點點。

老崔屬于社交型，不時就會有人來串門找他聊天，我們索性門都不關，人氣十足。所以哪怕是在這樣偏的位置，也絲毫不見一絲冷清的氣息。

每經歷一次讓人身心俱疲的考試之后，宿舍里的床位就會被全部占滿，除了我們6個人外還會再來十幾個人。大家或坐或蹲在地上，其中一個人坐在床上主持“狼人殺”的游戲。

舍友們總是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在那個封閉卻相對自由的學校里，我們學習之余總試圖找些洋相出。借著平日里回宿舍斷電前的最后30分鐘點起一盞亮度較高的夜燈，掛在窗邊，吸引著大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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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宿舍是一個溫暖貼心的地方。我在這里度過了我的成人禮，親手把一個16寸的慕斯蛋糕分給20多個人，在微弱的燭光下接受祝福和調侃，那是我唯一一次開那樣簡樸而又熱鬧的生日會。

看了這些你是不是以為313宿舍住著的盡是些混混？其實班級成績前五名里有三人居于此，我也勉強能算其中之一。白日里我在數理化的戰場上揮戈斬棘，等到星辰在夜空中閃耀時，一切硝煙退卻，我便同一群人吹著口哨，晃晃蕩蕩回到313戰壕里，就著酸奶、泡面等夜宵細數余下的日子，一同幻想未來。其實我們心知肚明現在的日子已經足夠完美了。

我的預言成真了，那樣快樂的日子后來再也沒有了。那時我的心事少得可憐，只需要單純地朝著一個方向去努力，再把313宿舍那些剩下的時間拿來逗自己開心。

我們將一部分筆記留在柜子里等后來人發掘。臨走時我摩挲著自己在桌子上用力寫下的學字，它已然成為313宿舍的一部分。后來人不知道這里曾發生過什么，甚至會把這個字抹掉，也許他們將要度過比我們還要精彩的日子，也許他們也會在這里睡不著或是不想睡著。

記得離開前的那一晚，我們豪情萬丈地說今夜不眠，卻依然沉沉地睡去了，倒是第二天離開時的陽光，格外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