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米爾油畫作品中意境美特征

李玉慧

摘要：維米爾是荷蘭風俗畫家也是十七世紀荷蘭畫派的代表人物，其作品生動刻畫出了現實的生活場景和日常生活中的人們生活的狀態，并且從中可以窺探出17世紀的荷蘭社會以及文化生活。維米爾擅長用色彩和光線營造畫面的效果與意境，本文試從《花邊女工》和《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中的人物神態，光色運用，以及畫面所展現的凝固的瞬間美來進行探析其繪畫作品中的意境美的特征。

關鍵詞：形態;神韻;光色交融;瞬間;凝固

17紀的荷蘭正處于經濟的鼎盛時期，宗教的發展也對人們的生活有著很重要的影響，在這種條件下，荷蘭的繪畫市場也應運而生。為了迎合市民階層的審美趣味， 維米爾在他的畫中以客觀細致地繪畫態度， 認真仔細地刻畫人物形象。維米爾專注于表現社會風俗和生活細節。他的人物作品大多是女性在現實生活中的勞作或活動場景，畫面充滿故事性，他如詩般的色彩語言給人以美的享受。維米爾的繪畫風格整體呈現出古典的唯美與平淡天真的意味。

一、神韻美

東晉顧愷之的“以形寫神”論在維米爾的油畫作品中也有所體現。中國畫中的“形”是指繪畫對象的外部形象特征，而“神”指對象的內在精神、本質以及內涵?！耙孕螌懮瘛眲t是通過對對象外部形貌的刻畫描寫，以傳達其內在精神、品質。維米爾對畫面人物的刻畫非常講究，據說他在造型時經常使用當時罕見的暗箱技術，在機器投射出清晰精準的素描稿之上來進行繪畫。所以在他的畫中不論是人物的造型，五官的比例、還是光影與色彩的變化都跟照片一樣精致逼真。維米爾以這種嚴謹的造型技法來刻畫人物精確的外部特征，并以此傳達對象的內在神韻。這就像中國畫中的“形”“神”論一般，只有對造型進行精確的刻畫。對象的神韻才能展現的淋漓盡致。

《花邊女工》是維米爾的代表作之一，畫中描繪的是一位正在室內做針線活的女子。她梳著帶有辮子的發髻，穿著蕾絲花領的衣服。身體微向右傾俯身于工作臺上，專注于手中的花邊在進行縫紉，女工的手指不斷地在機器上穿針引線，根本無暇顧及臉部左側已經松散垂下來的發髻。維米爾維米爾以平和、內斂的小筆觸表現了專注工作的女工，通過對女工面部描寫及工作時動態的細膩刻畫，向觀者傳達了這位女工專注而認真的神韻之美。

正如女工工作臺畫中細節的處理也極為特殊，從前方放著針線活要用的藍色絲絨抱枕、女工手中的針，垂落纏繞的繡線，以及被遮擋的羊皮本子。都刻畫的清晰且流暢。維米爾在光的使用上有著前所未有的細膩，大量針線的描繪手法，豐富了畫面的細節，并將主要的焦點放在女工專注的神情上。對于室內場景真實的還原讓人猶如置身現場一樣。這幅詩意的畫作，精準地描繪出畫中女工內心深處細微的情感，雖然勞作辛苦，但她平淡的神情似乎并沒有受到影響，而是認真的去完成自己手頭的工作。維米爾筆下女工的神韻美也折射出當時荷蘭的社會背景。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是維米爾最富盛名的作品之一，甚至被稱為是“維米爾的蒙娜麗莎”。維米爾對畫面中少女的扭頸、抿嘴、啟唇這些細微但舉足輕重的造型動作進行嚴謹細致的刻畫。畫面中的少女輕輕側身回眸，光線從左側方打來照在女孩的女孩露出來四分之三的側面臉龐上，她雙唇微啟，欲言又止，眼神含蓄卻又飽含淡淡的憂傷與惆悵，眼睛里的白色高光，與嘴唇朱紅色亮光，耳環的珍珠高光形成平衡穩固的三角形構圖。少女左耳佩戴的珍珠耳環在深邃的黑色背景中隱隱閃爍，與少女眼神里的高光形成呼應，平衡了畫面和構圖，使得畫面形成了有序的和諧統一。維米爾運用暈涂法，描繪出少女柔軟光潔的皮膚質感。畫面具有別樣的華美視感。正是維米爾對少女剎那間情緒的微妙捕捉，和對造型精致細膩的刻畫，才有了這傳神的回眸一瞬，這一瞬的回眸目光里是維米爾無盡的藝術與永恒的生命力。

二、光與色的完美交融

維米爾一生都在捕捉光的微妙變化，不同于印象派與后印象派的對微妙色彩的捕捉，維米爾擅用檸檬黃與藍色，他畫中的光與色，似乎是他內心沉靜思考的表達，依靠著細致入微的觀察來表現事物和色彩的微妙變化，使畫面呈現出光與色的完美交融。

維米爾在光線的運用上可以稱得上是精妙絕倫。萊辛在《拉奧孔》[3]中如此論述： “繪畫在它的同時并列的構圖里，只能運用動作的某一頃刻，所以就要選擇最富于孕育性的那一頃刻，使得前前后后都可以從這一頃刻中得到最清楚的理解”?！洞髡渲槎h的少女》畫面背景為大面積的暗黑色，在少女動情的回眸中彷佛畫面空間有著無限的深邃感與神秘感。維米爾運用了富有微妙變化的漫射光線來表現不同的質感。少女身穿赭石色的大衣，在左側充足的光線照射下，白色的衣領與眼睛的高光和被散光照射下的珍珠耳環以及唇瓣上的白色在視覺上形成和諧的聯系，使畫面成為了一個鮮活有機的整體。少女湖藍色的頭巾與頭頂垂下的黃色頭巾相互映襯，雖然在整幅畫面中占比不大，但是這種極鮮亮的色彩使畫面在沉悶的黑色背景下變得高調且輕盈，柔和的藍色與黃色在與黑色背景的對比下襯得愈發安靜。維米爾運用達芬奇的“漸隱法”柔和的筆觸，將少女回眸的側臉陰影與轉頭時與頭巾形成的陰影區域輕柔的過渡，既對畫面進行了明暗的區分又體現了少女脖子微微扭動的細膩感覺。暗部受反光的影響，頭巾與耳垂隱約可見。鮫淚般的珍珠亮光點綴在畫面中間，既是是點醒畫面主題，也是點亮深色畫面背景，打破畫面的深沉，使畫面充滿了縱深感與空間感。

左邊這一幅《花邊女工》中，帶有宗教色彩，畫面色調鮮亮，生動地描繪了一個正在做花邊的女子。不同于《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花邊女工》中光線由右上方照入，充滿整個畫面，光線照在年輕女工的臉龐上，透漏出它平靜且專注的神情。女工的檸檬黃色衣服與底墊的藍色正是畫家進行的精心描摹的色彩，用色十分典雅柔和，在光線的照射下與畫面背景略灰的色調形成了微妙的統一，光與色有機地融和在一起，讓人感到溫暖和平靜。女工面頰的明暗轉折十分微妙，巧妙運用光與色的交互作用來襯托出人物的神韻。這幅畫中形成的光與色交融的畫面環境渲染了人物的外形特征，面部線條似乎變得柔和，使畫面的氛圍變得安靜與祥和。

三、永恒的瞬間美

畫面中決定性瞬間構成了永恒的瞬間美，對于這個理論的解讀不僅體現在對時間維度的概念上，更深度的理解是把凝固的決定性瞬間視為在時間、空間與事件等因素的完美結合。這與攝影的決定性瞬間具有相似性。瞬間與永恒在時間層面上來說是對立矛盾的存在，它是時間的兩面性。而在維米爾的畫中，瞬間與永恒又是和諧統一的存在。它們存在于畫面中無限的空間中，將流逝的瞬間凝結成固定的永恒。

《花邊女工》與《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是充滿敘事性的兩幅油畫作品?！痘ㄟ吪ぁ分信ぴ趯Ｗ⑴c樸實之中表現了出一種美好的生活態度，女工那么的專注自足、沉浸其中的神情，那么的平淡真切。畫家將這尋常工作中的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定格，彷佛透過午后寧靜的光暈能聽到女工手中針線穿過的聲音?！痘ㄟ吪ぁ菲椒驳纳顖鼍?，在維米爾的筆下有著圣潔的光輝，呈現出女工如此動人的魅力，他所傳達出來的“思”的情感的藝術魅力，在這樣小的畫幅上能表現得如此細膩實在難得。面對縫紉花邊的女工，自己好像是畫中的觀察者，畫面的安排并非觀看的焦點，暗示了一切存在的自然性，畫面無需介入者，就好像在拍照時瞬間按下快門，抓住想要留住的一瞬間，一張照片就產生了。

維米爾抓住了少女回眸的一瞬，她典雅超凡，靈動脫俗，然后用他的繪畫語言準確的演繹決定性瞬間的呈現，在無盡的黑幕之中，若隱若現的珍珠耳環在彌漫的光與色中，閃爍著清冷的光芒。她輕輕的回眸一瞥，清澈的目光便穿越了四百多年，在21世紀的今天，她永遠的留住了當時的年輕臉龐。她微起的雙唇好像正在對觀者訴說，讓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荷蘭詩人楊維斯曾在1908年對此評價：“比維米爾其他作品更優秀，它看起來就像是由壓碎珍珠的粉末融合而成”。 [4]

四、總結

維米爾油畫作品中的多取材于市民平常的生活，他沒有刻意模仿借鑒前人的畫作，而是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美，生活中的普通事物，日常的室內陳設，不起眼的人物動態，在他的畫中都被刻畫出了不同的神態與韻味。他有著“以形寫神”的創作技法，通過對對象外部特征細致入微的描繪，表現了人物非凡的真實感與超脫畫外的神韻美。吸引著我們去猜測，去探尋;維米爾的另一個特點是對于光線和色彩的運用有著自己獨特的領會，他擅用黃色和藍色，他的畫面中有時是身穿黃色或藍色衣服的女子在閱讀，寫信，勞作，彈琴……黃色和藍色經常占據畫面的大部分面積，透過畫面的光線，揭開那細小的筆觸，在光與色的相互融合中，維米爾像是一個光棲居者，他“思”的軌跡在色彩中閃爍跳動，穿透每一個觀者的心，沉浸在我們的靈魂深處;維米爾的繪畫還充滿了永恒的瞬間美，瞬間在于他捕捉畫面的能力，能抓住轉瞬即逝的美好，并且能通過各種繪畫手段將這一瞬凝結，固定。維米爾的繪畫像是被記錄的照片，不同之處在于，繪畫由畫家自己掌控畫面，決定畫面的構圖、光色，具有主觀能動性。

維米爾傳世的油畫作品如實且生動的反映了17世紀的荷蘭社會的生活情景。他將人們帶到了永恒的境界，并使他們成為眾所周知的人物。在今天看來，維米爾是一個優秀風俗畫家，更多時候也是一個陽光下的抒情詩人。他無疑是17世紀荷蘭社會的最佳詮釋者。對于有耐心，能夠專注欣賞的人而言，維米爾的畫作是安靜的藝術，他為這世界提供了已經消失但極具魅力的生動一瞥。[5]

注釋：

[1] 《花邊女工》1669年一1670年，油畫（ 1778年轉印為版畫） 23.9cm x 20.5cm巴黎，盧浮宮

[2]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約1665年，油畫44.5cmх39cm海牙，莫瑞修斯博物館

[3] 《拉奧孔》德國啟蒙運動文學的杰出代表萊辛著。副題是《論詩與畫的界限》

[4] 《信仰真實：維米爾作品賞析》 （意）莫莉琪亞.塔薩提斯著;楊翕如譯北京時代華文書局，第92頁

[5] 《信仰真實：維米爾作品賞析》 （意）莫莉琪亞.塔薩提斯著;楊翕如譯北京時代華文書局，第6頁

參考文獻：

[1]信仰真實：維米爾作品賞析[M].（意）莫莉琪亞.塔薩提斯著;楊翕如譯 北京：北京時代華文書局，2018.03

[2]維米爾與荷蘭小畫派[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87：3.

[3]楊松崧.探析再現生活之偉大的畫家—維米爾作品的藝術特征 [J].理論觀察，2006，（06）：165-166.

[4]張桂燁.論維米爾繪畫中的寧靜與固守[D].杭州：中國美術學院，2010.

[5]李科.決定性瞬間在攝影中的審美表現[J].新聞愛好者，2011 （23）：80-81.